60 争執
忽來的一句使得顧濛愣住,眼前的鐘沉憬神色試探,幾許認真。
這個事情她還沒去考慮。
顧濛輕斂目光,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輕推他的手臂:“先去買藥吧。”
鐘沉憬略有忖度,端立身形。
他試着商量:“問過醫生,建議在有條件的情況下,趁年紀尚輕要孩子,身體恢複得快,生育風險更會低。”
顧濛輕輕揚眉,他一個大男人什麽時候去了解這些事的,想到這一層面。
她有些懵然,輕語道:“可是我剛入劇團,跳舞呢。”
鐘沉憬低斂眸色,似乎在理性且認真的考慮:“這個不是問題,兩者可以兼得。”
之前也曾說過等她畢業提起這事,剛好她離校,他只是合理的分析,認為這個年紀生育風險的最低
顧濛別開面頰,倔犟道:“我不要。”
鐘沉憬端量着她的神色,溫聲安撫:“濛濛,跳舞不是一年兩年就能有夠成就的,等到那時,可能是七年八年,或者十年。”
“如果是這樣,我不擔心孩子,更擔心你的身體狀态。”
他的母親就是高齡生産,當年孟宛若生産大出血,所以有這種顧慮并不意外。
顧濛哽了哽喉,堅定道:“可是我不會停止跳舞。”
鐘沉憬扶着她的手臂,耐心解釋道:“我并沒有讓你停止,提早解決孩子的問題,相反這是有利于你,比起以後,現在的體質更容易恢複,更容易保持跳舞的體态。”
在讨論問題上,他顯得格外理性和肯定,句句在理,也句句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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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沒有感情,就像只是為了生子,而找借口來說服她。
但越是這樣,顧濛越感到不悅,有種不想被他安排所有事情的反逆心理。
她出言打斷他的話:“為什麽一定要生小孩呢。”
此話一出,鐘沉憬便頓住身形,漆墨的眼眸深沉着,難得的怔然。
顧濛頓時意識到自己過于言重,避開他的眼神。
她本意不是如此,但第一念頭依舊是:在他心裏是不是非要孩子不可。
她緩和道:“你讓我考慮考慮吧。”
鐘沉憬默然良久,眉目間悄無聲息地閃過失落,忽然意識到她或許并不喜歡小孩,所以他的考慮是徒勞。
這是他們第一次産生分歧和矛盾。
鐘沉憬淡斂神色,松開攙扶她的手。
語氣卻微微黯然:“那就不提了,是我着急了。”
“吃晚飯吧。”
他淡淡的一句,離開卧室。
顧濛停頓在原地,其實不該這樣去想,明知他沒有那個意思的。
空氣裏彌漫着不歡而散的意味。
等到良久後,顧濛下樓來,餐桌上已擺放着晚飯,還有一個未開封的藥盒。
兩人相視一眼,氣氛似乎少了點之前的融洽。
***
那天之後,他們就真的沒再提過是否要孩子的問題。
鐘沉憬淡然得就像什麽都沒問過,看不出情緒,依舊溫和沉雅,但話語少了些。
雖然生活依舊,但顧濛有些心不在焉,在私下和顧媽媽說起這件事。
“之前我倒是擔心會影響你的學業,但現在離畢業也快了,沉憬說得也合理。”
電話那頭顧媽媽叨叨絮絮的。
“那我當然希望你們一兒一女湊個好字,要真是到那個時候,一胎還好,養兩年身體,到二胎差不多夠你吃一壺的了。”
顧濛嘟囔道:“可我怕痛。”
“怕痛?”
顧媽媽道:“擱以後更痛,你三舅家的媳婦三十五歲懷的二胎,三天兩頭的跑醫院,沒少折騰。”
顧濛圈坐在客廳的沙發間,她媽媽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說得輕松,她現在還年輕嘛,哪有那麽嚴重。
一胎都沒着落呢,怎麽就想着二胎了。
輕思鐘沉憬的面容,她有些堵氣道:“那就不生了。”
“你這是什麽話。”
顧媽媽索性不依她:“我給你說哈,這兩年要是沒搞定,等我年紀大了,才不幫你操心小孩。”
客廳的玻璃幕牆空透清亮,顧濛躺的地方正好迎着光線,靜谧安然。
而正在此時,那隽冷的男人從外而歸。
顧濛聽見動靜,連忙挂斷媽媽的電話,趕忙坐起身來。
鐘沉憬從容不迫地入門來,淡淡一瞥她緊張的神态:“怎麽了?”
顧濛搖搖頭,而微信裏顧媽媽發來語音:「你這死丫頭,一聲不吭就挂媽媽電話,沒禮貌。」
鐘沉憬溫聲低笑,換鞋後走到沙發旁,和她親吻一下,便徑直走向吧臺喝水。
顧濛則趁機給媽媽回消息:「他回來了,不說啦。」
...
離校後,顧濛的重心就徹底放在劇院的表演和編排節目上。
按李辰耀的意思,将要給她編排一個舞蹈作品,具體內容還在商讨中。
這雨季還沒停,滴滴答答的,滿地潮濕。
顧濛都已習慣帶傘出門了。
這天表演結束,顧濛照往常一樣離開劇院,隔着綿綿細雨,便見林雪兒站在屋檐下等待。
她披散着頭發,滿身潮濕,低落狼狽,像個落湯雞似的。
不知是出了什麽事。
顧濛心頭一緊,提着傘急忙走過去:“你怎麽過來了,還淋着雨。”
林雪兒低喪着面容,上前一把将顧濛抱住,身軀冰涼得厲害,手指發顫。
明顯就能感受到她的異常。
林雪兒卻扯出蒼白的笑,啞着聲:“我請你吃飯,這次給你做好菜。”
顧濛憂心仲仲地看着她那雙泛紅的眼睛,緊張說道:“你不對勁,怎麽了呀。”
沉默久久,雨聲不斷。
她低聲道:“我失戀了。”
天色陰沉,像是被什麽壓得透不過氣,清風吹來分外冰涼。
...
外面雨水太重,為避免發燒感冒,顧濛把林雪兒送回了她的住處。
在陳設淩亂的客廳裏,林雪兒換了幹淨的睡衣,走到冰箱前抱出幾罐啤酒。
“濛濛,你喝嗎。”
顧濛沒說話,林雪兒便抱着啤酒走過來,然後躺靠在沙發,仰着頭看着水晶燈:“不喝沒關系,我不在意。”
顧濛深蹙着眉,說道:“你還沒說怎麽回事呢。”
林雪兒回過頭,打開啤酒,故作輕松道:“什麽怎麽回事,就是散場了呗。”
她就給自己灌了口酒。
還說等過幾天,和顧濛好好說道說道,都沒撐過三個月。
顧濛微微沉思,試探道:“鐘祁?”
就雪兒那點伎倆,還想瞞過她?
林雪兒停頓,眼眶微紅:“不能提他的名字。”
在顧濛追問的冷眼下,林雪兒後靠着沙發,深吸一口氣,才緩緩道來:“高中的時候我車禍撞了頭,剛好那時鐘祁的爸爸是我的主治醫生,然後就認識了他。”
“直到現在,喜歡五年了。”
林雪兒眸色黯淡下來,高考結束後,表白就被拒絕了。
但她卻還是忍不住默默關注他的一切動态,在三個月前,再一次坦白了感情。
“他說可以試試,所以我們試着處了三個月,但沒用,我還是沒能讓他心動。”
可能暗戀就是在枯水的年紀遇到一場大雨,雨來的得酣暢淋漓,淋雨的人卻一病不起。
林雪兒将手裏的酒一飲而盡,嘴硬道:“分了好!我再也不會想他了,不管他身邊有多少女孩,我都不在乎了。”
顧濛輕輕沉眉,之前她猜到是鐘祁和林雪兒在一起,但沒想到兩個人是這樣交往的。
她翻包包拿出手機,開口道:“我給鐘祁打個電話,問問他。”
林雪兒則按住顧濛的手,黯淡眼神:“他不喜歡我,給他打電話有什麽用,都已經結束了。”
顧濛道:“可是不能白白讓你受委屈啊。”
林雪兒看向她,苦澀一笑:“單戀本來就是會委屈的,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
說完,林雪兒抱住顧濛,眼眶盈着淚水,說道:“我羨慕你,羨慕你喜歡的人正好也喜歡你。”
等到兩罐啤酒下肚,林雪兒就已神色微醺,紅着臉低語呢喃。
這時顧濛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打開一看,是鐘先生的電話。
按下接通鍵:“沉憬?”
鐘沉憬的聲音沉着,淡淡詢問:“你在哪兒?”
顧濛溫聲道:“在雪兒家裏。”
聽見她打電話,林雪兒便迷糊地噤聲,沒有吵鬧。
鐘沉憬:“我來接你。”
顧濛低眸看了看,趴在沙發上的雪兒,眼眸迷朦地枕着胳膊和她相視。
躊躇片刻,回道:“我今天不回家了,和雪兒住一晚。”
電話那頭的男人停頓良久,隐隐有些沉色。
“晚點回家也可以。”
顧濛微微抿唇,複述道:“今天不回家,我在這裏很好,你別擔心。”
“濛濛......”
他似乎還想挽留。
“不說了,挂啦。”
顧濛将通話挂斷,把手機放在桌面上。
林雪兒擡起腦袋看她,含糊道:“你怎麽挂人家電話,不用擔心我啊,你還是回去吧。”
顧濛搖搖頭:“不想回去。”
她就是故意讓他不高興的,不聽他的話。
林雪兒促狹眼眸,有氣無力道:“你們吵架了?”
顧濛道:“沒有。”
“不說算了。”
林雪兒嘆一聲,淚眼婆娑地埋進枕頭裏,她現在也很難過。
顧濛瞧着林雪兒,其實也想問問雪兒怎麽看。
“鐘先生想要寶寶了,但我還在考慮當中。”
林雪兒沒有馬上回應,昏昏沉沉的,就好像醉過去了,沒聽見。
顧濛無奈之時,林雪兒濛然開口:“你喜歡小孩嗎。”
顧濛微頓,“還好。”
林雪兒苦澀笑笑,醉醺醺地說:“看你喜歡咯,如果你覺得孩子是麻煩,那還不如算了。”
麻煩...
顧濛從來沒有覺得孩子會是麻煩。
林雪兒胡言亂語:“如果鐘祁和我結婚,生個足球隊都可以,但現在我恨不得想和他老死不相往來。”
顧濛無奈地看林雪兒一眼,此時桌幾上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
是鐘先生發來微信:「在外注意安全。」
沒有再問她回不回去,像是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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