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向國強只知道那個做菜的是小姑娘也有家人在醫院,但他不知道對方是哪層樓、哪間病房,連人名都不知道。跑回租爐子的地方問了下,人老板說了,小姑娘下午還得回去的,他就幹脆在醫院門口等着。

好不容易碰到人過來,他抓緊上前兩步。

“你,你叫阿漁是吧?”

面對這麽個瘦小的丫頭,向國強沒什麽緊張的,就像普通長輩叫人一樣。

洛漁停了下來,疑惑的看着他。

“阿叔,您有事啊?”

瞧着像是特意等自己的,只是不知道對方什麽來意。

“有事有事,我有個事想請你幫忙。是這樣的,我愛人去年被車撞了,人雖然活着,卻沒有什麽意識。人傻呆呆的什麽也不知道,就在這醫院頂樓住着呢。我也不工作了,專門過來陪着她、照顧她的。每天我都會喂她吃一點東西,醫生也說要互動起來,沒準人哪一天又恢複意識。平時喂她吃東西吧,有不少會從嘴角流出來,但今天吃你做的莼鲈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喜歡這味道,居然全咽下去了,一點沒漏出來。”

說到這裏,向國強難掩激動的搓搓手,一雙眼睛興奮的看着洛漁。

“我把這事跟醫生說了,醫生說,沒準她真的是喜歡吃你做的菜。雖然是沒意識,但神經腦子還是運作的。什麽是喜歡什麽不喜歡,她都清楚。今天這吃的全咽下去了,就是證明她并非完全沒意識。醫生建議我,如果她喜歡的,就多讓她吃吃看,沒準能刺激她好起來。”

他的聲音都激動得哽咽了,鬓角的頭發染了白霜。仔細去看,還能發現他眼角都濕潤了,确實是很激動。

“我知道這樣會給你添麻煩,如果你願意一日三餐,不,一天能有一頓額外多做點飯菜給我的話,我支付你家人在醫院治療的費用。”

向國強看向洛漁,眼神忐忑中又帶着期待。他佝偻着背,看起來有點卑微。

說實話,洛漁被面前的阿叔感動了。他的愛人變成了那樣,他不離不棄的守着,還跟過來照顧她。為了能讓愛人好起來,求到她這樣一個小姑娘身上。求得甚至有點卑微,只因為她做的吃食能刺激到他愛人。

在向國強的眼神下,洛漁沉吟片刻,開了口。

“阿叔,是這樣的,我阿媽大概還有一周就能出院了,到時候我們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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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周就回去了,那也沒幾天。向國強有點失望,只是一想,自己失望也不對,人家阿媽能出院那說明好了,這是好事。

“那你阿媽快好了啊,恭喜恭喜。”

洛漁心中稍定,對失望的向國強繼續說道:“不過我最近在擺攤做生意,就在醫院這邊,賣些吃的。您的愛人若是喜歡我做的吃食,晚邊的時候到攤位上來買。我阿媽治療的費用就不需要您來付了,每日中午我再多做一些好克化的吃食,您給阿嬸帶過去就行了。”

峰回路轉,向國強扯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好好好,我今晚就去找你。實在是太謝謝你了,真的太感謝了。”

洛漁擺擺手,跟向國強指了指自己晚上擺攤的位置,就借口說自己還要忙,趕緊往羅香那走去。

一路上她都在想,那位宮先生找自己,是因為他聞到了水珠不一樣的香味。為什麽這位阿叔的愛人,也會産生異樣?

她很清楚,一定是水珠帶來的效果。她自身做菜的手藝雖然也很不錯,卻是不及加上水珠的效果的。能讓宮先生和阿叔愛人都産生異樣的,只有水珠了。

在以前,她的水珠只會用在自己的吃食還有皇上的吃食上,沒有別的需要,她壓根就不會暴露水珠。對于水珠的功效,她知道能強身健體,也知道會讓食材的味道發揮到極致。

至于為什麽會知曉能用自身能量兌換水珠,也不過是因為她密友得罪了貴人,被賜了杖刑,擡回來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出氣多進氣少了。當日她水珠已經用完,想救密友的她心急如焚之下居然又凝出一枚水珠。當時她只覺得身上元氣傾瀉,無暇多想便拿着水珠喂到了密友嘴裏。

也是自那時起,她才知道原來可以用自身能量凝出水珠來。原來水珠,可能有将瀕死之人拖出來的效用。

但她迄今為止,只有兩次是用在瀕死之人身上,一個是密友,一個就是張秀梅了。

聯想到阿叔愛人和宮先生,洛漁大膽的猜測。水珠在健康之人身上,只有強身健體的功效,但若是用在危重病人或者其他複雜病狀之人身上,則會産生不一樣的效用。換言之,它确實能救命。

洛漁加快了腳步,緊緊抿着唇。若水珠真如仙露那般能救命,她就更要藏好了。不能讓旁人知道水珠是從哪裏來的,更不能讓人知道她身上玉珠印記的秘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和向國強站在醫院門口說話的時候,有個人就在離得不遠的地方一直看着他們。

昨天擺攤有了一次經驗,今天準備材料就快了很多。羅香閑着沒事剝花生米,說是晚上炒一炒給她男人下酒。

因為這兩天同羅香也熟了起來,洛漁從對方嘴裏也知道為什麽她和她男人為什麽會搞個租爐子的地方,供醫院裏那些家屬使用。

這租一次爐子才五分錢,柴米油鹽鍋碗瓢盆用的都是他們的。房子是羅香自己家的,倒是不用出房租錢,但一次五分,實際上一天也賺不到幾毛錢。

幾毛錢在現在,也就是普通快餐的一頓飯錢而已。

這麽大的院子房子,若是租出去,一個也能有幾十塊啊。但羅香他們沒有,為了方便醫院家屬,愣是把這租爐子的事幹了五六年。

“因為當年有個小孩病了,想吃他媽燒的飯,那女人求到我家,讓我借爐子給她用用。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弄了好些爐子回來,做起這樣租爐子的生意。這醫院大,醫生好,若不是真有大病,誰會千裏迢迢來這個地方啊?大多數家屬都是在醫院住的,走廊裏随便打個地鋪,哪個不受罪?他們為了省錢,也不願意去租房子住。想家裏的味道了,到這裏來花個五分錢,租個爐子做頓飯,不也挺好的。”

羅香撥了下籮裏的花生米,跟洛漁說起這些的時候,就好像在話家常,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她也不覺得自己是在做什麽大好事。

只是這普普通通的話,在洛漁心裏又翻起了陣陣漣漪。

她想到了自己,不知是不是在宮裏呆太久了,見到了太多冷漠的事情。導致她小心謹慎,步步為營的生活着。她沒有什麽好心腸,對待大多數人或者事,都是冷漠的面對着。

在醫院這些天,她也見到了各種悲歡時刻。旁人再如何痛苦,她也不過是淡淡的撇過一眼。哪怕是張秀梅,救她只是因為原身的囑托。

對比羅香,她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太冷漠了。

羅香只是簡單的跟洛漁說了起來,說完以後,還是那個大大咧咧又熱情的羅香。見阿漁這小姑娘垂着頭忙活自己的事,她把花生米收起來,幫她洗了點青菜。

洛漁忙活了一下午,因為今天準備得多一些,堪堪趕在飯點前将材料弄好。

今天的小推車比昨天重,推到擺攤地點的時候,她才發現沒有了她的位置。

那些賣盒飯的攤主将自己的推車排開,又把桌椅之類的擺好,一點縫隙都沒給她留。

“看什麽看?有人來了不做生意啊?天天眼睛往別人身上看,也不瞅瞅自己多大年紀了。”

這是昨天最先來擺攤的那對夫妻,那個女人也不知道怎麽了,又罵起了自家男人,昨天已經罵了好幾通。

洛漁瞥了眼,發現這對夫妻昨天只擺了四張桌子,今天卻擺了六張,他家占的位置最大,正好把洛漁的位置給擠沒了。

這種暗裏排擠洛漁當然看得清楚,她也不去同這對夫妻争論。倒不是怕,而是到了飯點,再不把推車弄好,生意就沒法做了。

這麽想着,她直接把推車推到對面的位置,這邊沒路燈,光線比較暗。和對面亮堂堂的相比,完全是兩個地界。而且這裏只有她一個推車擺在這,看起來更是不惹眼了。

眼瞅着洛漁推到了對面,那賣盒飯的女人輕哼一聲,又推了一把自家男人。

“幹活的時候不見你積極,看旁人的時候眼睛瞪得比誰都大。”

那男人翻了個白眼,“看誰了看誰了?我告訴你,多出來的兩個桌子你自己搬回去,我可不幫你幫,也不知道發什麽神經,明明用不上六個還非要搬過來。”

“你管我,我樂意。”

……

洛漁将爐子打開,鐵盤裏的胡餅熱氣騰騰的燒着,她拿着一張紙板對着鐵盤扇,試圖将香味扇出去。

只是她這裏實在是偏僻了點,明明就隔着一條馬路,面對面對而已,因為她這頭沒光,那些來買吃的愣是看不到她這邊。

倒也做了生意,來買吃的都是昨天沒吃到的或者是饞了又想吃的客人。就連他們,都是找了一圈才看到她這的。

“你怎麽一個人到這邊來了?我在對面看了一圈,要不是打眼往這邊一看,還真看不到這頭。”

說話的是昨天第一個給洛漁做生意的男人,他今天又來買巨胡餅,這會手裏抓着一個,邊吃邊同洛漁說話。

“沒位置了。”

洛漁翻動着鍋內的胡餅,烘烤的時間長了,這一盤再不賣就要給烤糊了。

表面上是看不出來她有心裏,可心裏終究還是有點着急。

那男人往對面一看,嬉笑一聲,“是你生意好,排擠你吧?別生氣啊小姑娘,這做生意沒辦法,誰讓這地界沒人管呢。來,再給我來十個,叔給你多做點生意。”

洛漁拿袋子給他裝了十個,“明天我來早點就是了。”

着急歸着急,倒也不算生氣的。

吳鵬開着車,慢悠悠來到醫院附近,停下車将車燈關上,然後打眼這麽一瞧,人樂了。

“宮先生,您看看咱面前這小可憐,是洛漁小姐不?”

真是可憐,對面人來人往,站着坐着的都是。洛漁這邊就小貓三兩只,生意着實慘淡,和昨天相比那叫一個凄涼。

宮滄海透過車窗,自然也看見了孤零零一個人在這邊擺攤的洛漁。不僅孤零零,還黑漆漆的,剛剛車燈開着還沒注意,現在車燈關了,一點亮光都沒有,誰看得見這邊有攤位啊。

吳鵬正要将車門打開去洛漁那給宮先生買吃的,哪知剛落了個腳,身後就傳來宮先生的聲音。

“車燈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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