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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雨勢變得更加急遽，沈槐序睡得迷迷糊糊，恍惚中以為有人在用榔頭敲打屋頂，他警覺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的額頭緊緊貼着一個溫暖的後頸。

他睡得發懵，坐起身醒了醒盹，又在黑暗中去摸睡前放在頭頂的手機。

摸是摸到了，就是位置比較古怪。

沈槐序按亮手機屏幕，在微弱的光線中頓生羞愧。

一米五的帳篷叫他自己霸占了四分之三，紀春山被擠到角落，側身躺着，可憐巴巴地貼在帳布上。

滌綸布料在劇烈的溫差中返了潮，水珠順着帳布滑落，浸濕了紀春山的額發和半邊睡袋，連鼻尖上都挂着水汽。

沈槐序此刻終于承認，自己睡相的殺傷力确實比段喆大。

他小心翼翼地挪回原來的位置，輕輕拍了拍紀春山的後背，悄聲喚道：“紀春山。”

紀春山沒反應。

沈槐序嘆了口氣，伸手去扳他的肩，這一扳，給人扳醒了。

“怎麽了？”紀春山聲音嘶啞，回過頭，半眯着眼看他。

“你睡過來一點。”沈槐序邊說邊往睡袋裏面鑽，“別貼着帳篷，小心着涼。”

他說得雲淡風輕，全然不提自己才是罪魁禍首。

身邊人半天沒動靜，沈槐序以為他又睡了，剛要出聲把人叫醒。

紀春山翻了個身靠過來，像只慵懶的大貓，把臉貼在沈槐序的肩膀上蹭了蹭。

頸間染上了紀春山發絲中的濕氣，沈槐序被他這出乎意料的動作吓了個清醒：“……紀春山？”

“帳篷要被風刮走了。”紀春山沉悶的低音在耳邊響起。

帳外狂風亂嘯，帳布被吹得顫動不已。

他這麽一說，沈槐序也有點緊張：“不會吧？那怎麽辦？”

紀春山低聲問：“害怕嗎？”

沈槐序咬牙道：“不害怕。”

自己選的帳篷，含着淚也要住完。

“我害怕。”紀春山擡起手臂，環上了他的另一側肩膀。

這是個擁抱的姿勢，但在同性之間也有些越界。

沈槐序的身體梆硬，神智跟着困意一起被打散在暴風驟雨裏，只有心髒還在超負荷地工作。

紀春山似乎感覺到了他胸前急促的鼓動，隔着睡袋輕輕拍打他的肩，悄聲安撫道：“你別害怕。”

沈槐序也不知道自己是幾點鐘睡着的。

他在熹微的天光中睜開眼睛，雨已經停了，帳篷裏只剩下他一人。

他拿起手機看了眼，才四點半。

看來段喆和他一起失了眠，三點多的時候發過來一條消息。

新世紀做題戰士：我覺得紀春山可能喜歡你。

沈槐序昨晚瞪着一雙大眼，在黑暗裏長久地懷疑起了人生。

他回憶起和紀春山相遇後的點點滴滴，那些莫名奇妙的行為套在這個答案裏，似乎都變得順理成章。

當然，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畢竟，“他喜歡我”是人生三大錯覺之首。

更何況，他們兩個都是男生。

沈槐序遇到了比物理還難的一道題。

他編輯了一條“你怎麽知道”，又删除，發了條“為什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