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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槐序是被沒完沒了的門鈴聲吵醒的。

他正睡得迷糊，夢游般地走出卧室，推開門，可眼前景象實在離奇。

紀春山拎着一袋外賣出現在他家門口，問他：“是不是你點的粥？”

沈槐序懷疑自己氣傻了，竟然夢見紀春山送外賣。

他點點頭，接過外賣，又要關門。

紀春山支住門不讓關：“怎麽不穿拖鞋？”

沈槐序有些茫然。

紀春山徑自進了門，把門關上，從鞋櫃裏翻了雙拖鞋出來換上，又鑽進洗手間去洗手。

沈槐序揉揉雙眼。

紀春山走回來，摸了摸他的額頭，從他手中拿過外賣放在玄關櫃上，彎腰伸手将他打橫抱起——

沈槐序這回清醒了。

“你怎麽來了？”沈槐序掙紮着下了地。

紀春山精準命中雷區：“你怎麽不開手機？”

沈槐序見他兩手空空，最後一丁點兒期待徹底落空，扭頭鑽進卧室，“砰”的一聲給門摔上。

沈槐序再一次醒的時候，遮光窗簾拉得嚴密，房間裏一片漆黑。

他分不清時間，只覺得燒退了一些，準備去客廳找口水喝，推開門卻被刺眼的燈光激得眯起眼。

電視裏播放着動畫片，由鷺巢詩郎操刀的歡樂頌改編曲剛剛響起。

“醒了？”紀春山歪坐在沙發上，沖他招了招手，“過來吃藥。”

“我吃過了。”沈槐序冷着臉，去冰箱裏拿了一瓶冰鎮礦泉水。

“這個？”紀春山撿起茶幾上的藥盒，沖他搖了搖，“過期一年了。”

沈槐序：“……”

這藥好像是他剛搬來時趙文茵給他準備的。

“吃這個。”紀春山将另一盒藥沖沈槐序丢過去。

完美的抛物線，球進了。

沈槐序懶得說話，就着冰水吃了一粒。

“日文原版，看得懂嗎？”紀春山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電視屏幕。

“我大一就過了日語N1。”沈槐序從茶幾上撿起遙控器丢給他，“視頻平臺有中文字幕版，你自己找吧。”

紀春山抿了抿嘴，尴尬道：“我高一就過了。”

沈槐序本就氣滞郁結，罪魁禍首又在眼前跟他擡杠，只感覺剛退下去的高熱又要死灰複燃。

他咬着牙下了逐客令：“你賴在我這兒幹嘛？回你自己家看去。”

紀春山按下遙控器的暫停鍵，從沙發上坐直身體：“我去你公司接你過生日，結果潘慎說你病了。”

“生日？”沈槐序這才想起今天是6月7號，他皺了皺眉，沉聲道，“我不過生日。”

紀春山也不好奇，只說：“我還給你帶了生日禮物。”

“禮物？”

“放你公司了。”紀春山邊說邊拿起手機，“不過可以給你看看照片。”

他在屏幕上點了點，又把手機遞給沈槐序。

沈槐序接過，低頭看了眼——

是那條帶圖的朋友圈，這會兒還多了83個贊和59條評論。

沈槐序一愣：“這是給我的？”

他語氣虛浮，剛才逐客的那點兒強硬氣勢蕩然無存。

紀春山問：“不然是給誰的？”

“這個樹是什麽意思？”沈槐序指着照片問。

“槐樹啊。”

“這個‘一’呢？”他又指着字。

“陪你過的第一個生日，明年就是二，後年就是三。”

沈槐序張着嘴啞口無言。

就不能用阿拉伯數字？

紀春山笑着問：“你以為是什麽？”

沈槐序拒絕回答：“送什麽玫瑰，華而不實。”

“紅玫瑰有很多品種。”紀春山再次沖他招招手，示意他坐過來，“知不知道這一款叫什麽？”

沈槐序沒動，把手機還給他：“叫什麽？”

紀春山不接，也不回答，只看着他拍了拍沙發。

沈槐序輕嘆口氣，走到他旁邊坐下。

在與紀春山的僵持中，他只贏過一次。

紀春山湊近，像怕被別人聽見似的，貼着他的耳朵輕聲說：“新娘。”

“你才是新娘！”沈槐序的腦袋直線往另一邊仰了半米。

“小序，我第一次發這種東西，大家都在問我要解釋。”紀春山把他扶起來，沒再捉弄他，而是認真地提了個問題，“我該怎麽解釋？”

“嘴長在你臉上，問我做什麽？”沈槐序低下頭，他面紅耳熱，感覺自己這高燒是好不了了。

紀春山站起身，在客廳裏溜達了一圈，最終停在一面巨大的胡桃木書櫃前。

“EVA全套漫畫和藍光DVD，你不是不看嗎？”

沈槐序淡定回答：“段喆送的。”

每一段劇情他都倒背如流。

紀春山很是驚訝，拿起一臺六號機手辦：“他還送你新劇場版限量入場特典？”

“去日本旅游的時候順便買的。”

他當年為了買電影票排了好久的隊。

紀春山衷心感慨：“這個票好難搶，你運氣真不錯。”

沈槐序咽了口唾沫：“喜歡你就拿走。”

紀春山把手辦放回原處：“我不要，我也有。”

沈槐序詫異地擡起頭。

紀春山走到玄關門口，伸手去按開關。

“別關！”

客廳的燈滅了。

沈槐序蜷起後背，大腿支着雙臂手肘，用雙手緊緊捂住了眼。

黑暗中，書櫃最上層的一處黯淡光源顯露了出來。

“這個禮物總不算華而不實了吧。”紀春山伸長手，把蒙着褪色舊布的玻璃瓶取下來，“還能給你當夜燈。”

瓶身被一張深藍色的棉麻料子嚴密包裹，罩布上面落了一層薄灰。

紀春山吹了吹，把布掀開，露出光源的本體。

玻璃瓶不是他送的那個，那個已經碎裂在了十三年前的夜裏。

用夜光紙折疊的一顆顆星，在瓶中亮起微弱的熒光。

他當年瞞着沈槐序折了十多天。

紀春山把瓶子放在茶幾上，在沈槐序腿邊蹲下，抓起他捂着臉的雙手放在手心，強迫他與自己對視。

“沈槐序，你的嘴比EVA的A.T.FIELD還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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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Field，《EVA》中的一種虛構力場。

鷺巢詩郎，《EVA》的音樂監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