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節

我了？

萬海思殇略帶笑意的說道：“不管是出于朋友還是別的什麽，我覺得你不想讓我就這麽消失。從白穹的事情裏就看的出來，何況我跟你還認識了那麽久那麽久。從我們認識開始，從你說喜歡我開始，這麽長的歲月，我不信我在你心裏還比不上白穹。”

淩星忽然覺得有些難受，原來萬海思殇一直知道他的心思。

他別過頭，将臉藏在臂彎裏：“你想利用我。”

“不是。”萬海思殇的聲音近在耳邊，淩星的臉從臂彎裏被拉出來。“淩星，我沒有這麽想。雖然事情在你眼裏看起來或許是那樣，但我心裏并不是認為這是利用。”

“那是什麽？”淩星看着他問道：“那麽，我為什麽要保護你？你也知道了，你的輪回之期必定不會太平，我要保護你，對抗的不僅是你那些心懷不軌的魔界子民，還有衆神，甚至元天。這不是什麽輕松的差事。”

如果，你能說出一個理由，或許我……不，我還在期待什麽呢？明知道你不會是我的，明知道沒什麽希望，難道還想要再丢一顆心麽？可是當下一個夜奈出現的時候，我的存在就變得岌岌可危了呀……

“我以為，你會心甘情願呢。”萬海思殇忽然說道。

淩星身子一頓，僵住。

“要知道，元天他們想要滅我，幾乎是不可能的。到時候只會激發魔神之力，然後讓這個世界毀滅。到那個時候，遭受指責的還不是你們四大神獸？天地毀滅了，你們的職責丢失了，那不是等于你們之所以存在的意義也消失了嗎？”

松開捏着淩星臉的手，萬海思殇緩緩後退。

“我只當你是朋友，才給你這個機會。将災難遏制于萌芽，這樣對你們不是最好的結果麽？”

“嗯，意思是說，你其實是為了我好？”

“難道不是麽？”

“……萬海，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口才這般好。”淩星唇角浮起一抹笑，眼睛卻像是蒙了一層淡淡的霧，看起來有些飄渺：“看來我從來都不曾了解你呢。”

那樣的笑，很明顯是假的，而且讓萬海思殇心裏很不舒服，卻不知道該怎麽反駁。于是只好說：“那你是答應了？”

淩星輕聲回答：“嗯，答應了。”

“這就對了。還要告訴你一件事，我的輪回之期裏不要讓女人懷上我的孩子。你也知道，魔神之力是會通過子嗣傳遞……”

“放心啦，我會把你送去寺廟，讓你與世隔絕。總之就是不讓任何可以懷上孩子的雌性動物接近你就對了……”

萬海思殇突然想這算不算報複？不過算了，也不能對淩星要求太多。

不過看着這樣袒胸露腹趴在他身邊的淩星，萬海思殇覺得好像還有一件非常重要事要囑咐的，可實在有些說不出口……

算了吧，淩星他應該有分寸的。

13星辰寂寥

後來，淩星與萬海思殇在小客棧揮別，離開了黑寡婦地界之後，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天麻麻亮的時候了。

清冷的霧氣充斥在鼻尖，進入心肺，讓淩星有些惘然。這樣的天色，這樣的心情，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

想了想又覺得好笑，能發生什麽事呢？于他這樣年齡一大把的老神仙來說，能發生最大的事，不過就是天要塌了。那到時候，頂多，他去補天就得了。

淩星低笑着，纖長的手指揉了揉眉心，赤足踩着沾滿露珠的青草，往南方而去。不過是開個玩笑，誰曾想，最後真的會走到非要自己去補天的那一步呢？

南方之國，有早起的動物們，老遠見一個暗紅色的颀長身影，紛紛詫異。上去殷勤的打招呼，“神上早！”“見過神上！”“神上萬安！……”

淩星挂着笑，一路慢慢走。回到赤焰宮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

一進門就看見夜奈那張與自己無異的臉，此刻正挂着如臨大敵的表情。淩星心裏覺得好笑，每次看夜奈的時候，都覺得是自己在照鏡子。可他的臉上，永遠也不會出現夜奈此時的表情。

“你那是什麽臉？天塌下來了？”淩星身子一歪，躺到軟榻上去，手指揉着眉心，吩咐道：“去，給我整碗醒酒湯。”

夜奈沉着臉走出去，不一會又沉着臉回來。站在軟榻旁，雙手奉上一碗湯。

淩星正閉眼假寐，手肘撐着軟榻身子斜着，接過湯水喝了兩口，覺得胃裏邊兒舒服了些。伸手将碗遞出去，等了老半天卻不見人接。一睜眼，看見夜奈正盯着他看，一張臉更加沉郁。

“嘿。我說。”淩星輕蹿眉頭，将碗塞到夜奈手中。“你這是怎麽了？”

“神上，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夜奈神君幽幽開口問道。

“嗯？”

“半夜的時候有只大白貓來找你，問我你從虛天回來沒有。我說回來了，它就問我虛天是不是漏了……我說不知道，然後它就走了。”夜奈盯着淩星的臉說道。

淩星別過眼，躺在軟榻上，輕哼了一聲：“嗯。”

“虛天的事兒……別忘了我好歹是你的一部分，你別想瞞我什麽。有什麽事不能解決你一定要跟我說，大家好好商量。既然我存在了，就有我存在的價值。不管什麽時候，只要你一句話，我……”

夜奈輕輕的說着，寂靜的房間裏卻有響起了一陣細微的鼾聲。低頭一看，淩星已經陷入沉睡了。

輕嘆一聲，夜奈彎腰，手臂穿過軟榻上的人的腿彎和肩膀，将他抱到裏間的大床上。

“嗯……”淩星舒舒服服的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睜眼看了抱他的人一眼，見是他自己的臉之後又閉上眼，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他太累了。虛天一日，猶如百年。

夜奈身子半趴在床上，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慢慢垂下頭，輕觸上淩星的唇瓣。

時光靜谧，寂寥無聲。天地如此之大，六界如此之廣，然而這世間，真正能明白這位神尊脆弱的，只有他而已。

神上，之所以讓他存在，是太寂寞了吧。

沒關系，無論何時，永遠不會背叛你的那個人，是我啊……

從夜奈存在的那一刻起，他的記憶就自動承襲了淩星身體裏剝離出來的痛苦。仍記得四百年前的那一天，整個赤焰宮空無一人。紅炎炎的宮壁閣樓，紗帳帷幔在夜風中飄蕩，像燃燒的火苗。

空蕩蕩的大廳裏，深紅色的地板上躺着暗紅衣袍的男人，赤着腳，膚色蒼白，眉眼俊雅，卻頹然無力。

他像蒼穹最深處掩埋最深的一顆暗星，一把火燃盡了他最後的光亮，慢慢褪盡光環，變成一顆漆黑的焦石。

因為是神，所以他不能在流露軟弱。因為是神，所以在承受背叛之後，要波瀾不驚，起碼在人前要笑，要雲淡風輕。

若是被衆神看到朱雀神因為侄子的背叛而在這裏耍酒瘋，一定會丢盡了他們四大神獸的顏面。更重要的事，那個孩子，是他一手養大的。他希望他能得到真正的幸福，所以他義無反顧的反手。無論這之前，他已經陷的有多深。

或許那是他在亘古的歲月長河裏，唯一愛上的一個人。

說來可笑，雖是獸類，他們四兄妹，卻是無一例外的癡情專情。一旦認定了另一半，哪怕是地老天荒，也不會改變心意。

為了忘情，只能嘔心瀝血。

于是醉酒之下的朱雀神在赤焰宮吐的暗無天日，等他醒過神來時，才發現胸口那裏頓頓的，活像丢了什麽東西。低頭一看，原來他竟然将自己的一顆血紅紅的心吐了出來。

朱雀神吓了一大跳，趕緊摸着自己的心口，卻發現那裏仍然在跳動。驚駭過後，想起原來自己……是有着雙心的獸類。

苦哈哈的，朱雀神捂着疼痛的胸口，将吐出來的心化成人形，贈其意識和生命，取名夜奈。

他注定無有子嗣，也不做那個打算。這樣一來，也算朱雀神位後繼有人？朱雀神苦笑。晃悠悠的去參加侄子的婚典，卻在後來醉倒在瓊林之中不省人事，一覺睡了三百年。

惶惶然四百年已經過去，又是一片物是人非，起了一大堆的新神。

不變的是歲月的長河依然流動，寂寞的依然寂寞。

如果淩星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笑臉，那麽夜奈就是淩星心底永恒的黑暗。

唇瓣輕觸已經很久，久到淩星的呼吸開始阻塞，眉頭皺起。夜奈撤離唇，在淩星的身旁輕輕躺下。兩人雖是火凰，身體的溫度卻意外的低。也因此，良久的輕吻最後，卻沒有給雙方留下任何溫度。

夜奈苦笑。

是不是神位越高，活的越久，內心越是寂寥，越是空曠無比呢？

原來寂寞，是可以吞噬人心的。

淩星這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