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那孩子風評不好

“那……那也不能碰水。”雲述有些磕巴，随即他從桌子上拿起一次性塑料手套，不由分說的給卓玉套在手上，“小心點總沒錯。”

卓玉奇異的看着雲述，他頭一次碰上這麽婆媽的人，通常他的第一态度就勸退了大部分人，這人是不會看眼色嗎？還是因為自己救過他一次，産生的類似于報恩的心态？

不管怎樣，卓玉沒摘掉那副手套，他不想多說話，不舒服也就那樣戴着，開始洗白菜。

晚上孩子們很高興，能夠在春節之外吃到餃子，晚飯的氣氛很熱烈。吃完飯又陪着孩子們玩了會游戲，大家就各自準備休息。奔波了一天，同學們也都很累。

大家草草的洗漱了一番，就趕緊睡下了。

第二天雲述很早就醒了過來，其他人還在睡，他看了一眼表才剛剛六點。昨天那麽累，不知道怎麽就醒的這麽早。

透過窗簾的縫隙，看看外面天色正在放亮，還有一些淡淡的青灰正在退去。

雲述悄悄的起床，換好衣服去了水房洗漱。然後他離開了小樓，準備出去跑一圈。

從福利院大門出來，外面的街道非常安靜，一個人都沒有，也沒有太多現代化的設施運轉帶來的噪音，讓人身心舒展。

天已經完全亮了，雲述對這裏不熟，就順着大路跑比較安全。

跑到一所學校門口，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學校裏走出來，勁瘦挺拔的少年，在晨光中閑庭信步。

“卓玉。”雲述跑過去打招呼，他沒想到這麽早會看到卓玉，而且人是從學校裏出來的。一般只要放假高中住宿生都會回家，除了高三生，那卓玉上高幾？難道已經是高三了嗎？看着不太像。

卓玉回頭看了一眼，點了下頭，對于突然出現的雲述沒有任何多餘的表示，也不驚訝。雲述習慣了他的态度，對誰都是不冷不熱的，并不在意。

“你去鍛煉嗎？”雲述緊走兩步跟卓玉肩并肩。

“吃早飯。”

“正好，我也沒吃。一起吧，我請客，昨天的事還沒正式謝謝你。”相邀不如偶遇，這麽早碰上絕對是緣分。

卓玉沒應聲，他其實并不知道如何應付雲述這樣的人，或者說不願意應付。也許吃完這頓飯，他就不會再接近自己了。

兩人來到一個早點攤子跟前，因為是休息日，時間還早人不多。

卓玉要了幾樣常吃的，沒管雲述要什麽，端着自己的吃食找了角落的桌子坐下。雲述也不介意，跟卓玉要了一樣的，然後端着盤在坐在了卓玉的對面。

桌子不大，兩人的距離也不遠，不過誰也沒有說話，都在專心致志的吃自己的東西。

“你多大了？”快吃完的時候，雲述忍不住開口問道。如此沉默的吃飯，氣氛很容易尴尬。

“十六。”言簡意赅。

“你跟我弟弟一樣大。”雲述聽完心底生出一股親切感，好久沒見自己的弟弟他挺想念，“他沒你高，我春節的時候回家他比我還矮一點。他學習很好，以後也想考景城呢，說起來你們是同年高考。”

說到自己的弟弟，雲述眼裏全是笑意，他們兄弟倆感情很好。卓玉只是低頭喝了一口豆漿，兄弟他沒有，有人告訴他，他的命都不是自己的，所以……雲述說的東西他理解不了。

“手還疼嗎？”雲述很關心這個問題。

卓玉搖搖頭，攤開手讓他看，年齡小通常愈合能力都很好，血點消散，連破皮的地方都已經不明顯。

雲述滿意的點點頭，沒事就好。

“你什麽時候去市裏，到時候我請你去我常去的店吃飯吧。”雲述總覺得一頓早餐的謝意還是太草率。

“不用。”卓玉拒絕，他輕易不會離開這裏，每次離開都有專人陪着，或者說是監視更合适。

“你……”雲述的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雲述，這是自己開小竈兒呢！”利落清脆的女生問道，是住招待所的同學們，準備去福利院。

“我出來跑步正好餓了，就先吃點，你們一起嗎？”雲述回應。

“不了，我們去福利院，陳老師打電話說飯都做好了。”女生說道，“你回去嗎？”

“嗯，回去。”雲述擦了擦嘴，轉頭問卓玉，“一起走嗎？”

“我下午再去福利院。”卓玉上午要寫作業。

“那好，我先走了，下午見。”雲述起身付了錢，跟着A大的同學們一起離開。

回到福利院，今天雲述的任務是看孩子，看孩子那一組女孩子居多，雲述剛好可以填補男老師的角色。

帶孩子絕對不是輕松的差事，小孩子精力旺盛，對于世界有着無限的探索欲。短短一個上午，雲述已經感受到了挑戰。

中午吃完飯，雲述溜達到前院看看同學們畫的壁畫。

大家的進度很快，畫了一幅《小紅帽》已經快要完工。壁畫顏色飽和度很高，是小孩子會喜歡的鮮豔色彩。

雲述不會畫畫，家裏條件不允許他學畫畫，倒是跟着學校的老師練過幾天字，所以他的字還算拿的出手。

“雲述。”有人從後面拍了他一下。

雲述回頭是自己班上的幾個女生。

“你們要出去嗎？”雲述問道。

“嗯，你去嗎？”有人問。

“我不去了。”雲述一會想幫忙收拾食堂。

“那個……雲述，你跟那個小孩兒，別走太近。”有一個女生小聲的跟他說道。

“哪個小孩兒？”雲述愣了一下，看到自己的同學神秘兮兮的樣子，就跟他要入邪、教一樣。

“就是那個孩子叫……卓玉吧，就那個誰都不搭理的孩子。”女同學強調了一下卓玉的态度，“你們早上還在一起吃飯。”

“怎麽了？”雲述微微挑了一下眉，老實說他不認為自己班上這些女同學很八卦，當然在學校聊天的機會也不多。

“他風評不太好！”那個女同學靠近雲述，聲音更小了，帶着一種匪夷所思的神秘感，讓人心裏陡然生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昨天我們不是住的招待所嗎，聽見有人說的，那個小孩兒是私生子。”

“他家裏人都不要他，把他扔在這裏。”

“可不是嗎，私生子，也就是說他媽是給人家當小三的，聽說他媽死了。”

“這樣的孩子一般都沒人管教，長得挺好看，可是你不覺得他有點陰冷陰冷的。”

幾個女同學七嘴八舌的議論，雲述心裏好像被什麽東西戳了一下，說不上來什麽感覺。所以即使是小長假他也只能住校嗎，雲述想起卓玉身上洗的發白的校服，還有他明明長了一副和氣的臉，氣質卻截然相反。他的母親真的已經不在了嗎！？

“跟我有什麽關系呢？”雲述突然說了一句，将女同學的話音截住，幾個女孩愣了一下。

“先不說這個消息是不是真的，就算是，也沒有妨礙到我，出身沒的選啊，他自己也不樂意這樣不是。誰不願意父母雙全，家庭和美。說到底他還是個孩子。”雲述的聲音有點涼，出身是注定的，這個誰也改變不了。大人的世界很複雜，最後所有的罵名卻要一個孩子來背。

幾個女孩不知道該說什麽，雲述這個人脾氣極好，今天這是怎麽了，感覺眉眼之間有些不耐煩。

“行了，不是要出去逛逛嗎，趕緊去吧。”雲述催促她們，他現在不想多說話，也不想聽見任何傳言，心裏有點不舒坦。但是對着女孩子，他也說不出難聽的話來。

女孩子們面面相觑，也沒再說別的就離開了。

雲述久久的站在樹下發愣，他今天早上吃飯的時候，還跟他聊自己的弟弟。對于一個連家都沒有的孩子，自己這麽做挺殘忍的。都說不知者不怪，對于他來說真是空洞的安慰。

一小截樹枝落在雲述的肩膀上，他擡起頭，看見卓玉就坐在他旁邊的那棵大楊樹上，正低頭看着他。

作者有話說：

大家發現沒有，其實卓玉是無意識的跟着雲述。真的是無意識的。如果真的嫌人婆媽，躲着走不就行了，反正是來幫忙的，為什麽非要選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