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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許久,嘉魚猶豫了一會,覺得先和他談一談,先問出了盤踞在她心中的疑惑:“你到底有什麽事情?”這種事講出來,她覺得自己臉都要丢幹淨,只能強撐着臉皮,“你總要告訴我一個理由,這種話講出來,誰都當你是流氓。”
白毛沒有隐瞞:“我追蹤惡念至此,但力量在此有極大的限制,你……宋錦年體質特殊,可以借助孩子的力量。”又瞅了她一眼,若有所思,“若一開始告訴你,你會答應?”
嘉魚聽完,抽了抽嘴角,又聽得白毛這一反問,更怒:“做事要誠意!誠意!你當我三歲小孩好騙啊,你怎麽不說馬上就外星人入侵,你是紫薇真星下凡鐵臂阿童木飛天小女警拯救世界”
雖然聽不懂後面那些奇怪的名字是什麽,但是大致明白嘉魚的意思,白毛糾正她:“紫微星坐鎮十四星宮,非亂世不會轉生。”又垂眸看了看她,靠近一步:“我便是說了你也不信,又有何用?”又皺了眉,有些不解困惑,“此事緊急,否則我也不會如此行事,你到底還有什麽不滿意?”
還有什麽不滿意?
這種時候,居然還在質問她為什麽,怪她不識時務?嘉魚剛剛消下的氣又起來了,一把推開靠近的白毛,他身上有些冷意,卻不同于她身體的陰冷,仿佛是夏日朗月疏星下地湖畔泛舟,清冽又幹淨。
只是現在嘉魚沒時間注意這些,真的被他氣得差點吐血;“你腦子修仙修壞了嗎?這句話你敢對其他同門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反正也是個水鬼,你們這些修道的人找我幫忙,我就要感恩戴德,鞠躬盡瘁,還得奉先子/宮?”
說到這裏,她哽咽了一下,擦了擦眼睛,又繼續;“你特麽用點腦子,我答應你?我為什麽要答應你?你以為你長得……”說到一把,嘉魚擡頭看了看,覺得面對這張臉,她實在說不出違心貶低的話。沉默了一會,又惡狠狠的補充,“世界毀滅幹我屁事,反正我……我……”
反正我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她沒有說下去。
白毛卻已經注意到了,接了上去:“反正如何?”
嘉魚擦了擦眼角,反正自己在他眼裏,自己已經是奪舍的惡鬼了,奪誰的都一樣,嘉魚閉了閉眼,恨恨地補充:“反正我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個世界和我有什麽關系?”
她的眼中升起淚,視線也漸漸模糊,說起此事,壓抑許久委屈都接二連三的蹦出來,她慢慢蹲下身子,把自己額頭埋在膝蓋,也把那些話都說了出來。
“我怎麽知道會到這裏來?”
“我特麽當了一個鬼我樂意?”
“這個身體誰稀罕給誰,我特麽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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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耐不是很大嗎,又能耐弄死我,弄死了我說不定就能回去了。”
“如果能回去,到時候給你弄個牌位供着,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
……
說到後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淚水模糊視線,膝蓋上也是濡濕的一片。她聲音哽咽,幾乎要發不出來。
沉默了很久,前頭他似乎再靠近了幾步,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嘆息,聽起來竟然是溫和了一些:“……我從未輕視與你,只是此事事關緊要,非是如此不可,本君亦會可以彌補。”
嘉魚剛剛吼成這樣,已經是驚呼發洩了,也不指望他能聽得懂,
沒想到卻聽到這樣一句話,嘉魚微微一愣,擡起頭的時候,就看見他微微俯下身,慢慢把她拉起來。
嘉魚忘記了掙紮,任由他拉起了自己。
白毛用袖子擦了擦她的臉,替她拭去了眼淚,才收回了手,他像是微微嘆了一口氣,靜靜的看着她,發梢眼睫如落月輝,眼如疏星朗月的深夜,似有愧疚一閃而過,聲音也似乎安靜溫和下來:“抱歉,但此事非如此不可,是我太過急緊進……那你要如何才會答應?”
嘉魚還在是發愣,其實她沒指望他能相信,但是聽他說起這些,這是……相信了?出神間,她便看見頭頂罩下一片陰影。
嘉魚頓時渾身汗毛直立,又往後退了一大步,但是她的步子才剛剛邁開,便忽然感覺到自己眉心上流下一股微涼。
那股冷意瞬間醍醐灌頂,整個人也頓時清明起來。
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廣袖擦過她的臉頰,柔軟如雲,裹着清寒,夾雜着若有似無的冷香,無由地讓人心緒也平靜下來。嘉魚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掏出随身的小鏡子一看,然而看見鏡子裏的人,她卻大失所望。
什麽嗎,還是自己的臉,完全沒有變化。
“這只是修正他人眼中你的模樣,”仿佛是看出她的疑惑,白毛給她解釋,“認得你的人,會看見記憶裏的模樣。”
嘉魚放下鏡子,翻了一個白眼,嘀咕一句:“誰知道你是不是騙我。”
雖然還在埋怨,聲音卻輕下來,腳步也随之停下。
他不理會她的白眼,聲音平靜地繼續重複,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明明應該旖旎之言,他非說出了性冷淡的味道:“你是我未來的妻子,我何必欺騙與你?”
他還是理所當然地說這個事情。嘉魚生氣,誰是他這個智障的老婆!她的臉色羞紅惱怒:“閉嘴!這個身體才是你老婆,我不是!”
他只想要宋錦年的身體,自己只是恰好用了她的殼,才不是他的老婆。
她本以為對方會再說什麽,卻沒想到,她吼完了對面就安靜下來,沒有反駁,靜靜等着她發洩完。
嘉魚忽然不說話了,一開始總覺得這個智障輕視與她,所以才提了這麽個欺辱人要求,是篤定她會答應。可是現在看來……她摸了摸額頭,似乎還能感受到上頭的印記,忽然就有些迷茫。
他的平靜,似乎并非源自輕視。
轉過頭看去,他的臉上沒有輕蔑,也沒有不耐,沉靜肅穆,靜靜的等着她的回答。眼中凝聚着星辰與月,如無聲的長夜,深邃靜谧,又像是對萬物的悲憫,溫和內斂。
她過去總覺得“答應一切要求”對于她而言,那也一種高高在上的屈辱。
她不需要和他交換什麽,也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死了就死了,反正現在自己沒有身份,脫離社會,卻不得不屈從生活,真是不如死了算了,說不定還能飄回去。
但是現在,嘉魚忽然覺得。
“我答應你的條件。”
這或許,是他給的承諾。
嘉魚沉默了一會,心情也慢慢平複了一些,她別過頭:“你先回去,我得想想。”
對方沒有猶豫,很快點了點頭:“好。”
看着他起身準備走,嘉魚忽然想到了什麽,不太情願的詢問:“你叫什麽名字?”
面對她這個疑問,白毛似乎頓了片刻,擡頭看了看那輪明月,方才道:“……溯光。”
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
嘉魚站了起來,沖着他離開的背影:“我不是宋錦年,我叫宋嘉魚。”
嘉魚不知道溯光有沒有聽見,白雲上,只見他白衣廣袖,上頭游走湛藍章紋,浸融在月色中,明亮且皎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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