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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醫務室內一片靜悄悄。
十一月的初冬時節氣候幹冷,操場和小路被積雪覆蓋,正午陽光卻明媚閃耀,透過玻璃窗斜射進屋內。
喻溫白靜坐在醫務室病床旁的塑料椅上,看着手腕上的檀木串珠一點點暗淡下去,擡眸,臉上的表情很淡。
串珠表面的金色紋路消逝,盤旋在房間內的黑色團霧也随之不見。
等到最後一絲黑霧抽絲般從男生身體中脫離後,昏迷不醒的人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緊繃的身體松弛下來。
這是煞氣消散的标志,代表人已經沒事了。
喻溫白瘦長的手輕撫過手腕上的串珠,起身要走。
“你是......喻溫白?!”
身後突然響起聲音,沒躲過的喻溫白輕嘆回頭,看見表情錯愕的男生慌忙坐起身,懵懂問道:“我咋躺這兒了?”
“體育館三層,”喻溫白淡淡出聲,随意編了個借口,“你低血糖暈過去了。”
男生是煞氣入體導致的突發性昏厥,而喻溫白只是回寝路上順手救人,沒必要費口舌解釋太多。
“低、低血糖?”
大概是喻溫白輕描淡寫的語氣太有說服力,身高直逼190的體育生茫然地看向自己碩大的肱二頭肌,又小心翼翼地打量喻溫白表情。
對方表情實在太像便秘,喻溫白皺眉,聲線清清冷冷:“有問題?”
“......沒沒沒有,”體育生慌忙擺手,最後還沒忍住地小聲問道,“我就是想知道,你是咋把我弄到這的啊?”
喻溫白不是很理解他的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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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手,指着門外的大號籃球推車,言簡意駭:“塞進車裏推上樓的。”
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麽四肢酸痛的男生:“......”
不管怎樣,他還是感激地湊過來,淚眼汪汪地就要握喻溫白的手:“謝謝你啊——”
“沒事。”
喻溫白側身躲過男生伸出的手,薄唇輕抿,拿起手邊的包起身離開,在門口遇到匆忙趕來的另一位體育生。
門邊的人一頭黃毛,對上喻溫白漂亮冷淡的眉眼,臉唰的漲紅,憋了半天就說了句「你好」。
喻溫白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
走廊窗外有陽光照射,将喻溫白清瘦的倒影照映在白牆上,走廊盡頭的醫務室隐約傳來對話聲。
“霧草,你說喻溫白是一個人把你送到醫務室的?”
黃毛一口大嗓門滿是不可思議:“他不是有潔癖嗎?去年軍訓的時候,有個教官要碰他,還被丢了個過肩摔,他怎麽受得了你一身臭汗的啊?”
“你沒看到他手上帶着手套麽,”被塞進車裏的體育生啧了聲,“我剛才差點就抓他手說謝謝了,好險好險。”
“不過有一說一,喻溫白長得真好看啊,感覺比咱校花都漂亮。”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我人都暈倒了!你個憨批玩意!”
“......”
回寝路上,喻溫白在一處垃圾桶旁停下,丢掉碰過推車的手套,垂眸看着新換上的手套,微不可察地輕嘆一聲。
其實他并不是潔癖,只是體質天生特殊而已。
打娘胎裏帶的陰氣太重,和正常人身體接觸時,難免會吸食對方身上的陽氣。
這些年在深山中修行,喻溫白已經習得化煞祛兇和其他不少本事,天生的體質問題卻怎麽都改變不了。
所以他選擇不與人接觸。
爬樓回到寝室三層,喻溫白遠遠就感受到走廊盡頭那間宿舍裏,幾乎快要從門縫中溢出來的黑霧。
精致的眉眼微微皺起。
“......你看沒看見論壇新挂的那個,關于喻溫白的帖子啊?”
喻溫白站在門外,平靜地聽着寝室裏傳來室友齊東的聲音。
“五分鐘前就幾百層了,想看不到都難吧,”另一個室友于然搭腔,像是在吃東西,吐字含糊不清的,
“用籃球車把人推進校醫務室,也真是個狠人啊。”
喻溫白微垂着眼,鴉羽般的長睫蓋住眼底情緒。
他也不想這樣的,可周圍沒有人,只能用推車了。
“尤其是他還帶着手套,照片乍一看跟分屍現場似的,”齊東笑聲大大咧咧的,“你別說哈,還真有點帶感——”
話沒說完就聽他一聲痛呼:“珩哥,你打我腦袋幹什麽?!”
“外賣都堵不住你的嘴。”
帶着點散漫和慵懶的低沉男聲響起,在吵嚷的走廊間卻意外清晰:“閉嘴吃飯。”
“我也沒說他不好啊,”齊東的聲音忽遠忽近,伴随着腳步聲,“你們不覺得,咱宿花的長相和性格特有反差嗎——”
門猝不及防被打開。
喻溫白還保持着手放在門把手上的姿勢,垂着眼安安靜靜站在門口,精致深邃的五官上看不出一點表情,只是眼神微冷。
和對面五官亂飛的齊東形成強烈對比。
喻溫白視線落寝室中央的小桌上。
他不在的時候,寝室其他三人明顯在開小竈;空地中間支起個小桌,塑料桌上擺滿了各種奶茶和外賣,香氣四溢。
喻溫白想起自己為了推人去醫務室,早就錯過了食堂飯點。
鼻尖傳來的香氣勾起胃裏的饞蟲,他擡眼看向齊東,出聲道:“能讓我進去麽。”
“哦哦哦,好的好的。”
齊東側身讓開,和對面下鋪的于然痛苦地擠眉弄眼,上一秒還熱熱鬧鬧的寝室突然沒人說話,氣氛肉眼可見的尴尬。
喻溫白回到角落的座位上坐好,攤開書本準備複習,眼神卻不自覺地看向桌面的鏡子。
鏡面正對着空地的小桌。
不知道今天是什麽特殊日子,小桌上擺了至少四人份的外賣,從漢堡薯條到炸雞披薩,從重慶小面到燒烤串串,奶茶和鮮芋仙都有五六杯。
只有他還胃裏空空。
饑餓最容易讓人心情低落,喻溫白鼻尖飄忽着各種食物香味,勾地空蕩蕩的胃輕輕痙攣反抗;五分鐘後他終于妥協,準備下樓去小賣部。
身後突然響起齊東弱弱的詢問聲。
“那什麽喻、喻溫白,今天中午珩哥請客,”男生眼巴巴地看着喻溫白,雙手捧着酸辣粉,“你要吃點酸辣粉嗎?”
說完,還心虛地看了眼身旁的徐嘉珩。
“別看我,”徐嘉珩就坐在喻溫白對面,在齊東瘋狂的眼神求救下,懶洋洋地後背靠着椅凳,長腿舒展,
“要道歉就自己去說。”
男生剛洗完澡渾身是熱氣,黑軟的發梢滴着水,大冬天不怕冷地穿了件寬松的黑色衛衣,整個人看上去清爽又幹練。
——前提是,能忽略他身後大團黑霧的話。
自從上周請假回來,這團黑霧就形影不離地跟着徐嘉珩,幾天過去,非但沒有消散的趨勢,反而愈演愈盛,從最初的小小一團,到現在幾乎能将整個人包圍其中。
喻溫白盯着徐嘉珩身後的背後黑霧半晌,然後慢吞吞地挪開眼,對齊東道:“我不吃辣的。”
他胃不好,吃太辣晚上會胃疼。
齊東立刻蔫了,弱弱縮回手:“......好的。”
喻溫白隐約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又想不到具體原因,在再次安靜下來的氣氛中,抿唇轉身。
他聽見身後響起凳腿劃過地面的聲音。
微沉的男聲随後響起:“不吃辣的,喜歡吃甜嗎?”
頭頂的冷白燈光被高大的身影遮擋大半,喻溫白有些意外地擡頭,正對上徐嘉珩低頭望向自己的眼神。
男生骨節分明的手裏拿着兩杯奶茶,拎起來分別看了眼杯身上的标簽,倦懶的聲線再次問道:
“夏日檸打椰和多肉葡萄,有喜歡的嗎。”
一時間兩人的距離很近,喻溫白不可避免地聞到對方身上清淡的薄荷香味。
他沒想到徐嘉珩會二次搭話,緩慢地眨眨眼睛:“喜歡甜的。”
斟酌片刻,他朝徐嘉珩一字一句道:“我喜歡多肉葡萄。”
喻溫白的長相其實很漂亮,眉眼深邃鼻梁筆挺,滾圓的眼形和寶石般澄澈的淺棕瞳孔,專注看人時的神情又靜又乖,讓人總能聯想到家養的貓咪。
只不過他平時話太少,又刻意和周圍人保持距離,同寝一年多時間裏,和寝室其他人幾乎沒有交流。
喻溫白居然會回答,徐嘉珩同樣出乎意料,他順手把多肉葡萄放在喻溫白桌面,随口道:“行,桌上還有芝士蛋糕,餓了過來吃。”
說完也沒期待喻溫白答複,懶懶地轉身就走。
袖口卻被輕輕拽了兩下。
“我想吃芝士蛋糕,”喻溫白還是第一次和室友表達請求,耳根不自然地發熱,語氣帶着不自知的期許,
“還有菠蘿包,可以嗎?”
師父說過,修行之人要吃得苦中苦,方可成為人上人,所以喻溫白平時很少吃外賣,甜品也只在獎勵自己的時,偷偷吃一點。
但今天的外賣不是他點的。
而且......它們看上去真的很美味。
徐嘉珩看他微微發亮的圓眼,笑了:“當然。”
“其實今天的外賣,本來就是珩哥特意給你買的,我們只是順帶捎上,”另一個下鋪于然也朝喻溫白笑笑,解釋道,
“還記得上周珩哥請假回家麽,那周寝室的衛生是你幫他做的。”
302的寝室衛生是四人輪流打掃,上下鋪兩人輪流負責一周。
徐嘉珩請假回家的一周,正好輪到他和喻溫白打掃。
所以,這些外賣不是背着他、而是為了他才特意買的嗎?
這是喻溫白從沒想過的。
“平時你不和我們一起吃飯,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就随手都買了點。”
徐嘉珩看向抱着蓋飯低頭猛吃的齊東,長腿一伸,嫌棄地給他一腳:“誰知道某些人這麽能吃。”
跟養豬似的。
喻溫白看着徐嘉珩彎腰,在另外兩人的哀嚎聲中拿走桌上所有甜食,無情地轉身走到他面前,将四五個袋子放下。
熔岩蛋糕、抹茶麻薯包、奶酪芋泥三明治......都是他愛吃的甜點。
“不是錯過飯點了麽,”徐嘉珩索性在對面齊東的位置上坐下,長腿交疊,手撐着線條淩厲的下颌角:
“正好多吃點。”
裝着外賣的塑料袋提手蹭着喻溫白手腕,上面還帶着來自徐嘉珩的體溫。
喻溫白突然覺得,徐嘉珩是個好人。
于是他再擡頭時,看向徐嘉珩身後黑霧的眼神裏,不自覺地多了幾分不滿。
其實他知道有個辦法,能夠減輕徐嘉珩身上的黑霧。
只是實現起來有些難度。
半晌,喻溫白低聲開口:“徐嘉珩。”
“嗯?”
側身和室友說話的徐嘉珩聽見聲音,回頭正對上喻溫白直勾勾的眼神,微愣:“怎麽了——”
話音未落,他傳說中因為潔癖而過肩摔教官的室友,已經脫下手套、搬着凳子朝自己湊過來,同時伸出細白纖長的手。
齊東和于然也整齊劃一的回頭,眼睜睜地看着喻溫白一把握住徐嘉珩的手,不約而同地倒抽一口涼氣。
“謝謝你。”
作為全場唯一神色自若的人,喻溫白滿意地看着徐嘉珩身後的黑影變淡,輕聲道:“我很喜歡你點的甜食。”
說完他才發現,對面三人的表情像是石化了一樣,一動不動。
是他又哪裏做錯了麽。
在長久的沉默中,喻溫白長睫微垂,悻悻松開徐嘉珩懸空的手,轉身坐回自己的位置,默默帶上耳機吃飯,側過身不想再說話。
“卧槽,我是看見喻溫白握咱珩哥的手了嗎??”
齊東下巴出走,不可置信地用氣音道:“可他不是有潔癖嗎?365天裏366天都帶手套的那種。”
“閉嘴吧你,”于然又踹了齊東一腳,轉頭去八卦徐嘉珩:“咋樣,和咱宿花握手什麽感想?”
徐嘉珩收回看向喻溫白的眼神,低頭看向掌心。
回憶了下幾秒前的溫軟觸感,他沉吟片刻,挑眉緩緩評價道:“不錯。”
“手挺軟的。”
作者有話說:
室友:?問你感想,誰問你手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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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時候的戚妄,還是遠近聞名的校霸,兩人毫無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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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朋友都勸他:“你別招惹戚妄,他不是什麽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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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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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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