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喻溫白這兩天晚上睡的不太好。

因為要替徐嘉珩轉化煞氣,又不想影響室友,他只能晚上偷偷窩在被子裏熬夜化解,天一亮又被生物鐘自動叫醒。

工作日上課,周末時間自然都用來補覺。

周六在食堂和徐嘉珩握了整整十五分鐘的手,當晚喻溫白通宵未眠,消除體內煞氣後沾上枕頭直接昏睡過去,再醒來已經是傍晚。

日落西山,寝室裏沒開燈,偌大的房間靜悄悄的。

喻溫白睡的渾身汗津津,碎發軟趴趴地粘黏在鬓角和額前,濕潤的圓眼眼尾染着剛睡醒的嫣紅,整個人有些茫然。

思緒回籠,他看着空蕩無人的寝室,想起室友周末晚上都會去外面吃,現在很明顯已經出門了。

寝室裏只剩他一個。

冬季天黑的早,才五點半剛過,室外已經一片漆黑,門外走廊時不時傳來其他寝室熱鬧的嬉戲聲。

人在黑暗環境下,更容易被負面情緒感染,喻溫白在黑漆漆的宿舍裏呆坐,良久,慢吞吞地垂眸眨眼睛,情緒莫名有些低落。

桌上還有沒吃完的糕點可以湊活當晚餐,喻溫白也不是很餓,打算窩回被子裏再睡一會。

“這麽還要睡?不吃飯了?”

寒氣随着陽臺門打開一同鑽進屋,低沉的男聲像是自帶混響,喻溫白看着徐嘉珩走到他床邊,呆楞幾秒:

“你沒出去?”

“不想出去吃,太膩了。”

徐嘉珩看他睡的雙頰通紅,濕漉漉的眼睛垂着興致不高;以為喻溫白不舒服,手背試了試他額頭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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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燙,沒發燒。

喻溫白人還懵懂着,被摸腦門也只覺得暖呼呼的很舒服,本能在徐嘉珩掌心讨巧地蹭了兩下。

他帶着鼻音小聲問:“那你要在寝室吃飯麽。”

沒睡醒的喻溫白和平常簡直判若兩人,棉質領口因為扣子解開大敞着,露出兩屆彎月似的鎖骨,冷白皮上滲着點汗意。

懵然的眼神和微啞的聲線,讓他整個人顯得柔和無害,語調粘人又懵懵懂懂的,一句話要反應半天才答應。

徐嘉珩覺得室友這副樣子既難得又有趣,突然起了點逗弄的心思。

“不一定,”他人懶懶靠着窗框,視線和喻溫白平齊,近到能看清男生纖長卷翹的長睫,

“你要我留下來陪吃飯麽。”

喻溫白乖乖點頭。

怕徐嘉珩聽不清,他又迅速補充道:“要陪的。”

徐嘉珩看他發頂一簇呆毛随着動作輕晃,勾唇笑:“那就不出去,想吃什麽,我點外賣。”

“都可以。”

喻溫白順口回答,然後才反應過來徐嘉珩答應留下,蒙着水汽的眼睛微微放大,眼神亮晶晶地看人。

徐嘉珩站在他觸手可及的位置,正低頭皺眉點外賣,時不時問他有沒有忌口,俊挺深邃的眉眼在屏幕光照下更顯得立體。

他長得真的很好看。

喻溫白默默地想。

——

外賣還要一段時間,喻溫白沒再補覺,穿着睡衣從上鋪下床,準備複習下周的專業課期中考。

徐嘉珩在他對桌整合藝術鑒賞課小組作業的資料,後背懶散靠着凳背,左手撐着太陽穴,右手指尖滑動鼠标。

喻溫白回到座位,桌面的手機正好跳出消息。

他不習慣用電子産品,手機也是半天回複一次消息;點開微信,果然就看見99+條群消息。

小群是為了拍攝建的,裏面就夏敏、盛霖和喻溫白三個人,硬是刷出了上百人的氣勢。

大部分都是昨天拍的照片,大部分是生圖直出和路人他拍,也有幾張是餘漾精修過的。

夏敏:怎麽說呢,我覺得精修的還不如生圖直出,把咱小白立體的五官都給修沒了,打咩。

盛霖:小白?什麽時候的名字?

夏敏:哎呀都是細節,@YWB 你覺得哪張好看?明天要去打印海報啦;

喻溫白打字回複最後一條:“都可以。”

幾秒鐘後,對面立刻回複。

夏敏:啊啊啊。

夏敏:@YWB你又變成第一了!

夏敏:“鏈接:誰是你心目中的T大校草?”

對面響起手機鈴聲,徐嘉珩出門去拿外賣,喻溫白在關門聲中點開鏈接,手機自動直轉到論壇界面。

T大有學生專屬的APP,功能包括但不限于選課排表、充值繳費和論壇灌水,每個學生入學都有特定賬號。

這是喻溫白第一次使用論壇。

熟悉的校草競選頁面,置頂的兩張他拍照依舊票數一騎絕塵,唯一不同的,是第一名的位置變成了喻溫白。

夏敏:雖然只反差了幾十票,但咱們宣傳照還沒發出去,最後的校草肯定是你的,嘿嘿;

喻溫白點開投票界面,看着兩人相差無幾的票數差距,沉思片刻,點擊徐嘉珩的頭像,投了兩票。

徐嘉珩幾次請他吃飯,長得也很好看,值得這兩票。

“等會再玩手機,吃飯了。”

徐嘉珩反手關門,将外賣放在寝室空地支起的小桌,手背試了下星巴克杯的溫度:“飲料點的熱可可,能喝嗎?”

醇厚甜香在室內蔓延,喻溫白看着熱騰騰冒氣的熱可可,忽地感覺到餓。

他點頭過去:“能喝。”

兩人對坐在小桌邊各吃各的,徐嘉珩用電腦在改齊東的小組作業,喻溫白喝着熱可可,感覺胃裏暖呼呼的。

手機又開始瘋狂震動。

夏敏:@YWB 你是不是給徐嘉珩投票了??

喻溫白放下肉夾馍:“你怎麽知道。”

夏敏:公告欄上寫了啊!

夏敏:而且你進論壇怎麽不匿名啊!哪有人頂着大名投票的!

匿名論壇的初始默認都是學生本名,後續可以更改,但為了防止冒充,除本人外不得采用他人姓名。

投票公告欄可以看到實時票選情況,喻溫白不改名字就投票,就等同于告訴全世界,他把票投給了徐嘉珩。

可知道他投給徐嘉珩又怎樣呢?

喻溫白:我不可以投給徐嘉珩麽。

夏敏:可以,就是沒想到我也有被正主舞到臉上的一天,已經嗑死了謝謝。

“喻溫白。”

徐嘉珩放下電腦出聲提醒,視線落在對面專心看手機的人,指了指他嘴角的醬汁:“這裏。”

喻溫白聞聲擡頭,表情疑惑,下意識要擡手去擦。

徐嘉珩拿起手邊紙巾起身,在喻溫白蹭到醬汁前拂開他的手,半彎着腰俯視向下,用紙巾擦了擦他唇角。

紙巾比想象中還薄,徐嘉珩手上動作很輕,可指尖傳來的柔軟觸感,依舊像是指腹直接擦抹過下唇。

過分親密的動作,讓兩人同時一愣。

徐嘉珩率先回神,心想他身為直男應該先打破僵局,解釋道:“嘴角沾了東西。”

喻溫白半懵半懂地眼神閃避,沒再追問。

徐嘉珩心裏松了口氣,餘光掃過他桌面的手機,一眼看見校草的投票界面。

沒想到喻溫白也看這個,徐嘉珩意外笑了笑,随口調侃:“剛才在看這個?”

“嗯,給你投票,”喻溫白耳根隐隐發熱,忍不住擡手揉了下,如實道,“但夏敏說除了我,別人都是匿名投票的。”

徐嘉珩:“......”

場面再度陷入沉寂,徐嘉珩頭疼地點進論壇,還沒找到校草競選界面,就先被滿屏兩人的CP帖絆住。

他和喻溫白在大一沒交集時,論壇就常有CP帖,但像現在這樣以霸屏的方式出現,還是頭一回見。

匿名區态度總是兩級分化,有人嗑生嗑死,也有不少人說難聽話,「舔狗」、「讨好」之類的詞,隔幾個帖子就會出現一次,後面都跟着喻溫白的名字。

餘光裏,喻溫白抱着手機一言不發,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出神,肉夾馍吃了幾口就徹底失寵。

心中無聲嘆氣,徐嘉珩找到設置界面,将姓名欄原本的亂碼改回本名,返回投票界面,給喻溫白投了兩票。

估計不用一分鐘,他投票的事就會人盡皆知。

和直男與否無關,他即便是彎的,也無所謂被人知道性向。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能對外界的指點視而不見。

這事如果他不回應,讨論幾天就會翻篇,喻溫白頂多被打上幾個不痛不癢的标簽,回應後反而熱度更高。

但莫名的,徐嘉珩連這些标簽都不想看見。

——

晚飯後徐嘉珩去洗澡,兩個室友也相繼回來。

齊東還特意打包了飯菜回來,發現喻溫白早就吃過後,又抱着外賣盒回到座位,吭哧吭哧再吃一遍。

于然從下鋪探頭:“下周三藝術鑒賞課要交初稿,等徐嘉珩洗完,我們整合一下進度?”

齊東比了個OK。

喻溫白淡聲好,在座位上看盛霖新發的比賽安排,還得抽空安撫情緒激動的夏敏。

因為徐嘉珩用真名給喻溫白投票的事,她已經在群裏發瘋半小時了。

夏敏:他那是随手投票嗎,換成真名都不夠,還特意轉發動态評論一句「禮尚往來」,生怕別人不知道是回應你呗。

夏敏:詭計多端的男人kswl;

喻溫白對投票倒沒多想。

只是徐嘉珩這兩天,似乎總在對他動手動腳。

指腹壓過下唇的觸感猶存,耳尖和臉又開始發燙——雖然知道徐嘉珩和其他直男朋友也這樣,但喻溫白還是不習慣太過親密的身體接觸。

于是本來想請教徐嘉珩打球的事,也在晚飯的發愣中被忘記。

齊東和于然在讨論下午的電影,喻溫白用筆尖戳着手背,從抽屜裏拿出一張便簽,低頭寫字。

——可以教我怎麽打球嗎。

明明一條話就能問清的事,喻溫白也不知道自己在別扭什麽,不想當面問,又沒有徐嘉珩的聯系方式。

最後他将紙條放在徐嘉珩桌上,猶豫片刻,又起身補了幾顆水果糖。

衛生間的水聲停止。

徐嘉珩洗完推門出來,低頭随意擦着頭發,水滴順着發梢滾落進深色衛衣,露出一節勃頸冷白纖長,頸椎骨微微凸起。

很快,他就發現桌上新增的便簽條,表情先是有一瞬的困惑,走過去拿起來閱讀後勾唇,喉嚨裏發出低沉的輕笑。

他抓起丢在桌上的筆,翻到便簽背頁,刷刷寫字。

“哥你笑啥呢,這麽開心,”齊東聽着聲音回頭,起身湊熱鬧,“桌上的是水果糖不,給我一顆呗。”

“不給。”

徐嘉珩拍開齊東的手,将水果糖揣進衛衣前兜,又丢了一顆進嘴裏:“初稿我發你了,去看批注。”

他背靠着椅背擺弄手機,說話時身體後仰,順勢将便簽丢回喻溫白桌上。

喻溫白接過便簽,低頭看蒼勁有力的三個大字躍然紙上。

——看手機。

齊東還在嚷嚷着要吃糖,喻溫白在打鬧聲中點開微信,果然有一條來自XJH的好友申請。

徐嘉珩的頭像是一只藍眼睛的布偶貓,乖巧地揣手窩在沙發裏。

喻溫白點擊通過,問:你怎麽找到我聯系方式的。

“班級大群。”

徐嘉珩丢下四個字,很快又甩來張課表圖,回複地言簡意駭:“除了課表要上課,其他時間都是你的。”

趁齊東在改初稿,于然也順勢加入小組讨論,喻溫白抱着電腦坐過去,低頭回消息。

“周二傍晚可以嗎,我會提前上網做好功課。”

手機震動,徐嘉珩挑眉點開,隔着半臂遠的距離回消息:“周二可以,人過來,不用做功課,我教不了的,上網也學不會。”

男生修長的指尖微頓,勾唇笑了下,垂眸打字。

“無功不受祿,總不能白吃你的糖。”

喻溫白笑着回了句謝謝。

“不是,你倆啥情況啊。”

夾在兩人中間的齊東終于忍無可忍:“我跟于然嗓子都要說冒煙了,你倆抱着手機龇牙咧嘴的笑,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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