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喻溫白根本沒聽進顧清逢說話,提了東西就匆匆往寝室走。
五分鐘前他給徐嘉珩發過消息,沒想太多,于是遠遠在宿舍樓下看到熟悉挺拔的身影時,不由愣了愣。
寒風泠冽,徐嘉珩站在路燈旁低頭看手機,衣領立起來擋風,受傷的左臂衣袖挽起來,路燈打落在冷淡深邃的五官,眉眼間盡是疏離。
喻溫白走上前。
“回來了?”徐嘉珩聽見腳步聲擡頭,伸手想去接喻溫白手裏的東西。
喻溫白看他胳膊的劃傷,背過手躲開,搖頭:“不用。”
徐嘉珩懸在半空的手頓了頓,重新插進衣兜。
宿舍走廊嘈雜,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
上樓時,喻溫白幾次想提出幫徐嘉珩處理傷口,又看他好像心情很差的樣子,最終選擇沉默。
兩人回到寝室。
徐嘉珩脫了外套,身上有淡淡的酒氣:“你一個人回來的?”
“哥哥送我回來的。”
喻溫白将打包盒放在公共小桌上,擔心徐嘉珩沒吃飯:“我們今晚去的地方很好吃,你要試試嗎?”
徐嘉珩薄唇抿的筆直:“不用。”
其實他不僅知道是顧清逢送喻溫白回來,還看見兩人在車裏了。
他今晚喝了點酒,大概腦子不太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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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劉厚和那兩個替補就在他們隔壁吃飯,三人扯着嗓門在包間裏罵人,把做的龌龊事全抖落出來。
之後兩撥人自然而然就吵起來了。
徐嘉珩沒動手,傷是拉架時被玻璃瓶劃破的,心情最糟糕的時候,恰好收到喻溫白的消息。
得知喻溫白因為他要趕回來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一種卑劣的竊喜,幾分鐘前收到短信,抓起外套就往校門口走,也不知道在着急什麽。
然後就在人工湖邊看到那一幕。
天色過暗,看不清車內的人是否在接吻。
但可以肯定的是,喻溫白是主動靠過去的,顧清逢幾秒後才漫不經心地往前湊了湊,暧昧的距離和姿勢,仿佛情人間最普通的耳鬓厮磨。
徐嘉珩沒有一絲猶豫,轉身就走。
酒精剝奪理智,他看着喻溫白抱着醫療箱、小心翼翼地轉過身看他,腦海裏不可抑制地回憶起前天填鴨式看完的替身文學。
他以前覺得喻溫白暗戀自己,但從顧清逢回來後,又不那麽确定了。
和顧清逢相比,他在喻溫白那裏所有的「特殊對待」,都瞬間變得不值一提。
這個認知只讓他更加心煩。
小說都是虛構的,徐嘉珩心裏再次重複,雖然喻溫白對他的喜歡确實莫名其妙、雖然顧清逢回來後狀态大變——
“徐嘉珩。”
喻溫白出聲打破沉默。
徐嘉珩盯着受傷的位置很久了,臉色像是因為疼痛而越發難看——這時他才遲鈍的反應過來,如果不是為了給他出氣,徐嘉珩今天根本不會受傷。
喻溫白突然意識到,比賽後他輕飄飄的道謝有多敷衍。
現在居然又一次打算草草了事。
“雖然現在說可能有點晚了,”喻溫白聲音很輕,“但我還是想謝謝你,不論是球賽,還是以前所有事情。”
徐嘉珩抿唇看人低下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心底猛地一沉。
小說不能代入現實,更重要的是,他和顧清逢根本沒有共同之處——
沒等他腦補完後半句,沉默良久的喻溫白忽地擡頭看他:“你和顧清逢一樣,都是對我特別特別好的人。”
像是生怕他不理解,話畢又追問道:“我也想做些什麽,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
氣氛有一刻的死寂。
很久,徐嘉珩啞的聲音響起:“你的意思是——在你心裏,我和顧清逢很像?”
喻溫白皺眉,覺得這話好像對又不對。
至少從徐嘉珩嘴裏說出來,聽着怪怪的。
但像顧清逢總不是貶義詞,他點盡力描述:“是的,你們都對我很好,所以我很喜歡你們。”
他不善于表達情感,直白了當的說喜歡還是第一次,連對顧清逢和師父都沒有過。
但莫名就是想讓徐嘉珩知道。
喻溫白臉微微發燙,心口像住了只小兔子,咚咚跳個不停。
徐嘉珩此刻只想一個人靜靜。
他話只聽到「你和顧清逢一樣」後,就再也沒心思聽後半句,現在看着耳尖粉紅的喻溫白,話幾次滾到嘴邊都說不出口。
什麽叫「都對我很好,所以很喜歡你們」?
這是裝都不裝了、直接和他攤牌了是嗎?
今晚的一打啤酒都沒這麽上頭,徐嘉珩憤怒中帶着點屈辱和委屈——他不明白,喻溫白為什麽要說這些。
懶得裝所以坦白?
還是逼他就範、接受一心二用的喜歡?
“你明白就好,”喻溫白如釋重負地長舒口氣,打開醫療箱拿出碘伏棉簽,彎眉笑了,“現在可以幫你清理傷口了嗎。”
“?”
徐嘉珩還沉浸在被當替身的震驚中,沒跟上思路,四目相對,被喻溫白眸中的笑意晃了晃眼。
“我會輕輕的,一點都不疼。”喻溫白搬着凳子靠近,裹着寒氣的青檸味撲面而來。
他湊上前,伸出小拇指勾住徐嘉珩指尖,笑意盈盈:“我和你拉鈎保證,行嗎。”
“......”
兩人靠的太近了,徐嘉珩偏頭別扭地輕咳一聲,掌心手指不自覺攏緊,動作卻像是順勢拉過喻溫白的小指,指腹緊緊貼着。
碘伏碰過的位置有冰涼和微微的刺痛感,見喻溫白低頭在他受傷的位置輕輕吹氣,緊繃的手臂往後縮了縮。
徐嘉珩覺得自己不能妥協,否則顯得太沒志氣。
“你——”
喻溫白看他往後躲,表情肉眼可見的地慌了下,“傷口不處理,我擔心你會感染——對不起啊,馬上就好了。”
“...沒事。”徐嘉珩看人表情愧疚,那句「擔心你會感染」更聽的他心裏一軟,胸腔積郁的煩躁也消失大半。
算了。
至少在照顧他跟和顧清逢吃飯之間,喻溫白的選擇顯而易見。
徐嘉珩坐直,佯裝漫不經心:“你很擔心我?”
“嗯,我不知道你受傷的情況,”喻溫白清理完傷口,臉上重現笑意,“晚飯也沒怎麽吃,想先回來看你。”
他提心吊膽一路,現在放松下來,胃裏立刻感到饑餓。
喻溫白走到小桌邊打開包裝盒,輕聲道:“我聽齊東說,你很愛吃蒜蓉粉絲蝦,還特意帶回來。”
他端起盒子靠近,擡手拽拽徐嘉珩衣袖,撒嬌似的:“真的不吃嗎。”
徐嘉珩一整晚的心情宛如坐過山車。
似有若無的青檸味混合着食物香味鑽進鼻腔,分不清究竟是哪一個,都讓人心動到說不出「不」字。
——
齊東和于然到周五清晨也沒回寝。
上午的課不點名,徐嘉珩知道這兩人肯定要翹,起床收拾完後,背包準備去上課。
“我幫你拿包吧,”喻溫白早上六點半就起了,一直在等徐嘉珩出門,主動道,“你手不方便。”
他昨晚就一直在想,該怎麽道謝。
好像除了「對徐嘉珩再好一點」外,也沒什麽能做的了。
傷口早就沒感覺,徐嘉珩本來想說不用,看喻溫白眼神堅定,忽地覺得胳膊有點酸,沉吟幾秒,将背上的書包丢回桌上打開。
“謝了,請你吃午飯,”徐嘉珩從包裏丢出五六本專業書,最後只剩下電腦,随口道,“我記得你上午沒課,之後回寝補覺?”
喻溫白沒有睡回籠覺的習慣:“應該會去找哥哥。”
徐嘉珩系拉鏈的動作一頓。
半晌,他若無其事道:“等下的課可能要點名,不知道齊東和于然能不能趕到。”
喻溫白果然上當,拿出手機要打電話。
“我剛打過,關機,”徐嘉珩一臉鎮定地漫天胡扯,“沒事,曠課一次應該不至于挂科。”
喻溫白不疑有他,思考片刻問:“有可能代人點名嗎。”
“我自己肯定會被發現,”徐嘉珩将書包遞過去,最後補充道,“不過你要是一起的話,應該可以。”
最後喻溫白還是跟徐嘉珩一起去上了課。
兩人在學校的人氣,各自出現都自成觀景線,現在喻溫白居然陪徐嘉珩來上課,一進教室就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竊竊私語聲中,兩人在教室後排角落坐下,喻溫白挨着內側,直到上課也沒等到于然和齊東回消息。
過去十幾分鐘不見教授點名,喻溫白心裏松口氣,拿着手機不知道做什麽,餘光不自覺瞥向身旁的徐嘉珩。
徐嘉珩沒在聽課,骨節分明的手在鍵盤上敲擊飛快,電腦的寫碼界面看着比大屏幕上的要複雜很多。
他上課帶着眼鏡,銀邊鏡框架在筆挺的鼻梁,面無表情地寫碼時,眉間淺淺皺着。
和平時懶散的感覺又不太一樣。
似是有所察覺,徐嘉珩忽地轉頭看他,無聲地用眼神問他“怎麽了。”
偷看被抓包,喻溫白心跳有些快,搖頭垂眸去翻手機微信,誤觸點進和夏敏的聊天框。
最後一條還是女生昨晚分享的帖子,标題赫然寫着【修羅大三角,兩對CP你嗑哪個】。
主樓搞了個投票,有「顧清逢X喻溫白」和「徐嘉珩X喻溫白」兩個選項,跟帖幾百條裏,每三條就能看見一句「嗑死我了」。
喻溫白沒太看懂。
嗑死我了還能理解,名字之間的「X」是什麽意思?
徐嘉珩看他糾結地擰緊眉頭,俯身問:“怎麽了?”
喻溫白将手機推過去,指着帖子上标題,小聲道:“你知道「修羅大三角」,是什麽意思嗎。”
“......”
徐嘉珩其實也不太懂,但他們三個出現在同一個帖子裏,也只剩下一種可能。
他忽然很想知道喻溫白的答案,低聲道:“就是說在我和顧清逢之間,你會選誰——”
“最後一排靠牆兩個談戀愛的,我注意你們很久了。”
“說過多少次,不要在課上談戀愛,實在忍不住就去學校小樹林,”教授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地中海的發型非常符合學科特征,他背着手站在講臺上往後看,悠悠道:
“你們說小話快樂了,多影響旁邊同學睡覺啊。”
話落,教室裏立刻響起哄笑聲。
“誰能給我講講,他們倆是怎麽回事啊,我以為他們根本不熟。”
“一看你就是2G網,這倆人最近關系好的像是連體嬰兒,無時無刻都在貼貼,今早還有人拍到他倆在食堂吃飯。”
“昨天籃球賽的糧還沒吃完,今天喻溫白又陪徐嘉珩上課,他們倆真的不是在談嗎。”
“教授牛逼啊,快多問兩句,我以後必不翹課。”
鬓發稀疏的李教授眯着眼睛往後一瞅,驚訝道:“居然還是年級第一的徐嘉珩同學,小夥子剛談戀愛啊,上個早八都舍不得分開。”
徐嘉珩聽的眼皮直跳,起身解釋:“是室友。”
“原來是和室友談戀愛啊,”李教授感嘆不已,苦口婆心地勸,“老師也不是反對談戀愛,但至少上課的時候收斂一點、不然別的同學多難受啊。”
臺下立刻有人接話道:“老師我們不難受,我們還能多看兩眼!”
“真的,早八都不困了,恨不得多上一個點。”
其樂融融的氛圍中,徐嘉珩閉了閉眼,吸氣咬牙道:“我說,喻溫白是我室友。”
“我們現在還沒談戀愛。”
作者有話說:
短短三千字,某人的心理活動就從「我是不是替身」、到「好像真的是替身」、再到【你他媽居然敢拿我當替身】,到最後【算了替身就替身吧,只要他還愛我】
徐嘉珩,內心戲好多一男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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