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逮蟲)
第二日清晨,蕭毅打開門,迎面撲來一陣陣潮濕的水汽,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着。
他帶上口罩拿起雨傘和拐棍便擠進了上班的人潮中,被雨水反複沖刷後的城市變得格外的清爽,街道上車輛和人群都在奔竄。
這座城市每到這個季節都會有充沛的雨水。
前些年由于蕭毅不愛惜自己的身子落下了病根,每逢陰天下雨他的大腿內側便鑽心的疼痛。但他從來不在意,就讓那疼痛長期撕咬着他神經,這樣他便感覺自己并不是死屍一具。
蕭毅停在一家銀行,收起雨傘放在門口,然後走進去往國外匿名彙了一筆款。他不知道那個人還能不能收到但每個季度末,他都會把自己掙來的錢大部分彙過去,只留一小部分夠自己生活。
季辰給他的拿筆錢他基本都沒動,只是把其中的一點分給了保姆,然後自己便重新回到了這座城市。
出了銀行,他摸索着剛才放下的雨傘,但是門口已經空無一物。
蕭毅已經記不起這是他丢失的第幾把傘,因為經常丢所以也不積極去買,這一把也是上次老板娘給的。
重新回到路上,蕭毅在人群的推搡下不斷的前行。
一輛黑色轎車在離十字路口不遠處停下,“季總,現在是上班高峰期,人流量比較大,前面我看又堵車了,馬上就到了,您看?”。
季威揚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然後下車,旁邊的人給他打着傘。
十字路口,紅燈熄滅,綠色的小人發出噠噠的聲響。蕭毅點着拐杖走向馬路中央……
忽然他聞到一股清香,味道從人群裏散出來但又經雨水的沖刷已經淡的幾乎聞不出。但是他還是能準确的判斷出那香味的來源,他怔了幾秒鐘,那味道感覺太熟悉了,熟悉的他一時間想不起。香味從正前方飄過來,越來越濃……
季威揚也在過馬路,走到正中央時他發現人群裏有個停滞不前的人。那人長長的頭發束在後面,帶着一個深黑色的墨鏡,還有一個遮住整張臉的口罩,整個身體削瘦的讓人有些心疼,手裏握着拐杖。
盲人?季威揚在想,那個人有些熟悉,于是他記起了那晚和小羽吃飯時窗外的一個人影。當他越來越靠近那個盲人時,那人仿若像在盯着他看,直到自己和他擦肩時那人竟然扭過頭來像是在确認着什麽。季威揚心裏想着還真是有趣的人,等他走到對面時回過頭望向路中央,那個人居然還在!紅燈已經亮起來,警戒線的車輛躍躍欲試的準備啓動,那人仿若是癡掉了一直望着這邊。
季威揚皺了一下眉迅速的沖到馬路中央,正在這時一輛車正巧駛過來,季威揚一個猛撲把那人攬在懷裏,而他自己則重重的跌在了地上。季威揚不顧身體的疼痛趁勢把懷裏的人攔腰抱起走到了路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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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瘋了?在馬路上随你停下是很危險的事情!”季威揚摸着有些疼痛的胳膊斥責的說。
蕭毅站在馬路中央腦子一片空白,周圍所有的聲音仿若都消失了只有鼻間那熟悉的清香,香味又越來越遠他着急的尋找但是仿若是消失了。他就靜靜的呆在原地,回想着關于那個香味記憶……忽然一個巨大的沖擊力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又被剛才的香味所包圍着,随後便感覺自己落到了一個柔軟的身上,直到聽到一個低沉的責罵聲他才恍然驚醒,是自己在馬路上分神了,然後大概是身下的人救了他。蕭毅把鼻子湊近了聞着,香味是從這人身上散出來的……
那已封存的名字忽然又跳了出來,以至于讓蕭毅有些癡迷。一些零散模糊不清的記憶依次在腦海裏沖撞着,那早已冰冷的內心忽然又被重新喚醒,支配着雙手……
季威揚把蕭毅放下,卻驚訝的發現身上的人忽然把拐杖扔在了地上,雙手拽着他的衣服帶着口罩的臉在他脖間嗅着什麽……那雙冰冷潮濕的手緩緩的向他的臉摸去。
季威揚一把抓住蕭毅的手腕說,“先生?你怎麽了?”。
蕭毅理智回歸了幾分,他想怎麽會,怎麽可能是他,只不過是用了同一牌子的香水罷了,還有那聲音……他的聲音沒有那麽低沉。呵呵,看來自己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對不起……”蕭毅窘迫的松開季威揚的衣服,扭過頭快速的鑽進了人群裏。
季威揚摩挲着手上的潮濕,望着腳步有些不便的那人,喃喃道“沒有打傘……”然後又俯□子撿起那已經被磨平了的拐杖。
“季總,您沒事吧”方才從馬路對面趕來的手下看着他們老總的衣服已經被弄髒便惶恐的問。
季威揚拿着拐杖說,“沒事,先回去吧,我需要洗個澡,改天你把不肯搬走的那幾個住戶請到酒店裏”。
回去的路上,季威揚腦海裏反複的出現那個人的背影,那個……有些熟悉的背影。
蕭毅一口氣亂跑到接頭,眼前依舊是黑暗,心髒砰砰的激烈跳動,耳膜也被帶動着發出嗡嗡的聲響。人群喧鬧,大腿內側由于激烈的運動而疼痛難忍,疼痛一直延伸到心髒,絞着他敏感的神經,他有些暈眩。靠在牆上,摸索出煙盒,卻發現已經沒有了,他靠着濕漉漉的牆壁慢慢的滑落在地上,身子一陣陣痙攣。
為什麽要記起來,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好不容易忘掉的,為什麽……
大約兩個小時後蕭毅出現在了工作的地方。
“對不起,來晚了”。
年輕的老板娘看着狼狽的蕭毅說,“城錦……不要太勉強自己,今天你不用上班了,我讓別人替你,你上樓去休息一下吧”。
蕭毅謝過老板娘後,就直接鑽進了休息室……
蕭城錦?呵呵,對我是蕭城錦而不是蕭毅……忘記吧,不要再記起來,不要……
幾天後,某咖啡館。
季威揚僅僅說了幾句話用了幾個眼神,那些賴着不肯不搬走的釘子戶便嬉皮笑臉的乖乖歸順了。他那些手下心裏都暗自佩服他們老總的能力,同樣的話但是出自他的口威懾力度卻像提高了近百倍。
“不是說有五戶嗎?那一戶呢”季威揚掃了一眼名單。
“已經派人去他上班的地方請了,那個人平日不再家,您再等等”。
此時,蕭毅正在工作。
“城錦……有人找你”。
“你就是城錦?”來人問。
“對,有什麽事嗎?”。
“你現在住的那座公寓要拆遷,我們老總要找你談談,所以請跟我們走吧”。
“拆遷?”也難怪,首先他白天基本不在而他又不和鄰裏往來,不知也不足為奇。
蕭毅跟老板娘請假後帶上口罩和墨鏡跟着他們出去了,剛回到這座城市的時候他怕會碰見熟人,所以經常出門會帶着口罩,而現在這個習慣卻改不掉了。
半個小時後,蕭毅被領到一咖啡館。
“蕭先生,您先在這坐一會我去和我們老總彙報”。
有人給蕭毅沏了一杯咖啡,他聞着濃濃的咖啡的香味思緒有些飄渺,好像很久都沒有喝過咖啡了。手搭在咖啡杯上,裸|露出的手腕和手背非常舒服,今天是個好天氣呢,陽光射在皮膚上很溫暖。
蕭毅幹脆扯掉了口罩仰起頭對着陽光,沒一會臉上便開始變得溫熱,那種麻麻的慵懶味緩緩的在體內游走,他也記不得已經多久沒曬過太陽。像這樣的時光是不是比較奢侈呢,他很想把墨鏡也摘掉,但是他怕那雙失去光澤的眼睛會暴露在人群裏。
大約二十分鐘過去了,周圍只有舒緩的音樂,很安靜,再加上陽光的溫度讓他有些困。他端起咖啡喝了幾口,他不确定附近有沒有人,但是他還是說,“您好,你們老總什麽時候過來?”。
周圍一片安靜。
蕭毅不知道是離開還是繼續等,如果離開那就太不禮貌了,而且拆遷問題早晚就要解決的吧。
十分鐘又過去了,蕭毅把墨鏡摘了下來,只是陽光下那雙黧黑的眸子有些哀傷,大概那個眼神定格在了十年前吧。
哐啷一聲,一瞬間蕭毅聽到有什麽東西碎在了地上,但很快又恢複了安靜。
蕭毅揉了揉眼睛,身子有些累,但是他不想錯過這麽悠閑的時光,他拘謹的坐在那仰着頭,嘴角微微上揚,忽然他想起了什麽眼角竟然快速的滑落了一滴淚。
蕭毅察覺到自己的失态,迅速的又把墨鏡帶上,低着頭不再動作。
而自蕭毅進門那個一刻起,他所有的動作都被一雙驚訝的綠眸盡收眼底。
蕭毅剛進咖啡館時,季威揚已經坐在那喝着咖啡在等候了。當他看見那個全副武裝的盲人時他皺起了眉,是他?等那人坐下,他看完資料剛想開口卻看見眼前的人扯掉了口罩揚起頭對着陽光。那人的頭發全部被撸在腦袋後面紮了起來。雖然那個大墨鏡遮蓋了他的眉眼,但那白皙的皮膚和輪廓讓季威揚有些模糊哦。說熟悉卻又陌生,說陌生卻感覺異常熟悉。
就這樣季威揚靜靜的望着對面的人,也許是那人等的有些煩躁,幹脆把墨鏡扯了下來。當墨鏡從他臉上摘下的那一瞬間,季威揚手一抖咖啡杯便摔在了地上。
季威揚不敢相信的盯着眼前的人,那白皙的臉上一條熟悉的斷眉依舊不變的貼在眉骨上,只是那雙眼睛失去了先前的光澤,空洞的承受着刺眼的光芒。季威揚的腦子混亂不堪,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名單上的名字,蕭城錦?他又擡頭看了看那人,那熟悉的輪廓不會錯,那斷眉不會錯,那微笑的角度不會錯……
這十年來日日夜夜占據他的內心,塞滿他記憶的人就在眼前不會錯。他忽然想起他的墓碑,又想起曾經季辰轉述的話,想起前幾日小羽的話,想起多年前他甚至沒有确認一下他的屍骨,甚至沒有去追查他的死亡記錄……太多太多的疑點一下子湧入到季威揚的頭裏,嗡嗡作響。他內心嘲諷着他們兩人這可悲的命運……
忽然間,眼前的人眼角滑落了一行淚,季威揚剛想伸出手但那人卻迅速的帶上了墨鏡,拘謹的低下了頭,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讓人憐惜。他變得好瘦……好瘦,怎麽可以這麽瘦。
十年過去了,他有些憔悴,是生病了嗎?他的眼睛……想到這季威揚壓抑不住自己的內心的激動。
“您好,我可以……回去了嗎”蕭毅扭過頭向是在詢問。
沒有季威揚的指示他的手下一聲也不敢吭。
季威揚平靜了一下內心,“你好,蕭城錦……讓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蕭毅聽見對面一個低沉的聲音,有些熟悉但又記不起在哪聽過,“您好”。
“我今天找你來,是想了解一下你情況”。
“我可以随時搬走……之前不知道房子要拆遷”蕭毅簡明扼要的說,他不想在再這待下去了,因為剛才不小心記起了不該記的東西。
“是嗎……你叫蕭城錦?你的眼睛……”季威揚忍不住問。
“對,眼睛?哦,小的時候得過一場大病就失明了”蕭毅把這個屢試不爽的理由說了出來。
季威揚想着,撒謊的本領依舊那麽笨啊,這麽多年你是怎麽過來的……
“先吃點飯吧,我請客”。
侍者依次把飯菜端到了蕭毅的眼前,咖啡已經冷掉被侍者撤掉,雖然已經中午了,但是蕭毅沒什麽食欲“這怎麽好意思呢”。
“不用客氣,請慢用”。
“謝謝”蕭毅拿起筷子把盤子裏的東西象征性的往嘴裏塞,那一刻味蕾的記憶徹底被喚醒,因為這些飯菜都是他十年前愛吃的,而現在他基本不怎麽吃。
“我見你很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蕭毅聽着這話心裏有些慌亂,他怕見到熟人,再加上這頓飯讓他又記起了太多的事,“啊?怎麽會呢,您認錯人了,我吃飽了,如果沒什麽事我先回去了”說完蕭毅起身就走。
但他還沒走出門口就被季威揚一把拽住說,“蕭……城錦”。
蕭毅轉身一個沒站穩就歪向了季威揚的懷裏,瞬間鼻息被一陣熟悉的清香所包圍,剛才因為咖啡的香氣而掩蓋了季威揚身上的味道。蕭毅慌忙站到一邊說,“對不起……那個,您用的什麽香水?”。
季威揚看着蕭毅迅速縮到了一邊,“香水?”。
“對……能告訴我嗎?”蕭毅的語氣有些急迫。
季威揚想着自己用的這個香水,是……十年前就一直在用吧,每次歡愛時他都會把這味道塞入蕭毅的那裏。難道……他還沒忘嗎?要是沒忘為什麽不來找我。
季威揚很想現在就抱抱他,親吻他傾訴對他的思念,但是他不能若是他再和十年前一樣魯莽,他怕眼前這個傷痕累累的人又會逃跑吧,“我……不記得了”。
“哦”
季威揚看着有些失望的蕭毅心裏一陣陣疼惜,他吩咐手下把蕭毅送了回去,然後又讓人把有關他的資料全部調了出來。
蕭城錦,原名蕭毅,曾是一名警察……目前在一家按摩店擔任高級按摩師……
一行行字像針一樣刺入季威揚的心裏,他攥起拳頭狠狠的往桌子上砸了一下。然後又打了一個電話,“季辰,如果你不想死,就給我滾過來解釋一下十年前蕭毅的死因”。
咖啡館裏,一個男人手背一片血跡,手不斷的摸索着手指上的戒指。
“威揚?怎麽了?”季辰走進來看着殺氣騰騰的季威揚說。
季威揚起身拎起拳頭對着季辰就是幾拳,旁邊的手下想過來勸架卻被季威揚一腳踹到了窗外,“季辰,你這個混蛋!”。還沒等季辰反應過來季威揚就把他摔倒在地,坐在他的身上拳頭狠狠的落下去毫不留情,像是要把這十年的怨氣全部撒在這個人身上。拳頭砸夠了季威揚便起身拿起一把椅子照着季辰的肚子砸了上去,恍惚中季辰感覺自己的肋骨咔吧一聲斷掉了。
季辰此刻已經滿臉是血,咖啡館裏也一片狼藉,但是季威揚貌似還沒有停手的跡象,拖着季辰就往外拽,直到幾個保镖攔住了他說,“老大!有什麽事好好說,您不是有事要問他嗎,您要是把大少爺打死了您怎麽問,您消消氣”。
季威揚終于放開了季辰,“把他拖過來”。
“咳咳……”季辰難受的趴在地上。
季威揚一把扯過季辰扔在了沙發上說,“我已經知道,蕭毅沒有死,你最好一個字不許漏的跟我說,不然別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呵呵……你終于知道了?看來我當初就應該殺了他以絕後患!果然婦人之仁不該有!”。
季威揚一腳踩在季辰的胸膛上說“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哼……信,當然,我在你眼裏算什麽……告訴你也無妨,反正你找不到他,我也找不到”。
“說!”季威揚加重了腳上的力度。
“咳咳……十年前,他跑來找我說知道你在哪,然後我們就從蜘蛛那把你救了出來,但是……你傷的太重,眼睛已經完全看不見了,所以蕭毅把眼角膜捐給了你,當然我沒有虧待他給了他一大筆錢,還把他送到了加拿大找了一個人照顧他。哼,咳咳……可誰曾想一年後他居然給了保姆一筆錢,然後就消失了……”。季辰斷斷續續的說完冷笑了一下。
季威揚震驚的看着季辰,難道蕭毅失明是因為自己?他這十年就生活在黑暗裏嗎?而自己卻……“是你逼他離開我的?”。
“對!”。
啪!一記重重的耳光落在了季辰的臉上,随之季辰便昏迷不醒。
“把他送去醫院……”季威揚對着手下說,其實他并不想讓季辰死,畢竟那是他哥哥甚至把生命都獻給他的哥哥,他只是氣不過。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季威揚再也坐不住了,他拿起身邊那根拐杖便匆匆的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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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來一發五千字的~~。 錯別字貌似好多~我總是隔一天後才能檢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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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