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戰（七）

“咔啦，咔啦，咔啦……”

黑無常拖着那條長長的，猶如夜色般濃黑，散發着縷縷冰冷氣息的長長勾魂鎖，慢慢地飄到墨雲翔的身前，對朝着它俯拜的王曉生，連看都沒有看一眼。一雙足有乒乓球大小的凸眼，只是牢牢地盯着身前那個，傲然而自信的小小身影，皮包骨頭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陰森森的笑容。

“怎麽沒有呼喚地獄四使？這種事，該找他們，才更适合吧？昨天秦廣王來喝茶，說你之前呼喚過那四個家夥，當時聖佛似乎也在，怎麽，那個黑骷髅又對着人冷嘲熱諷了？哼哼，你也知道那個家夥的脾氣，到現在還沒讓他說太難聽話的，也就只剩下你了。哼哼，真不知當初，你們兩個那是結下了什麽因”。

黑無常那出乎意料的，帶了一絲沙啞的暗沉聲音，還有那幾聲，似乎帶了一點點暖意的哼笑，不僅不讓人感覺難聽，相反的，正因為它那聲音，而讓它身上的陰森之氣，似乎一瞬間減少了不少，看上去不再那麽駭人。

墨雲翔輕撇了一下嘴角，微微朝天翻了個白眼，才看向黑無常，帶了一點懶意地開口：“我哪知道，反正最近不想見它，而且，真要說起來，還是你和白把他帶回去，更為好一點。如果讓它來，哼，別說是送到地獄，估計連空間通道都還沒走完，就被吃得一點渣兒都不剩了。”

黑無常看她一眼，眼珠轉動了一下，撇了一眼還全身顫抖地跪在地上的王曉生，又看向了墨雲翔，這一次，嘴角的笑容，似乎擴大了一些。

“它又跟你要報酬了？哼哼，我就知道，要不你還能因為什麽事不想見它，看來，當年的事，還真把你吓着了，哼哼，也難怪，畢竟當年你年紀還那麽小，哼哼，活該它不被你待見，自作自受！”

黑無常有點幸災樂禍的哼笑說話聲，讓墨雲翔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勾了一下，随後她輕咳一聲，伸手指了一下王曉生，開口道：“好了，不要再說那個家夥了，他就交給你了，順便幫我和白，還有大家問聲好，告訴它們有時間來找我。”

話音剛落，黑無常似乎就做出了一個挑眉的動作，帶了些愉快地哼笑着開口：“你确定要讓那群家夥來找你？哼哼，不用十個，最多三個，你邊上就該成冰窖了，到時候可別找我來給你一個個拖回去！”

墨雲翔瞪它一眼，沒好氣地笑罵着開口：“滑頭鬼！不會讓它們帶着符出來啊？你一見我除了就會損我，還會幹什麽？！”

“還會幫你跑腿！”

墨雲翔話音一落，黑無常立刻就振振有詞的接了上去，它甚至還挺了一下，自己只有皮包骨頭的胸膛，要表現出自己的“偉大”。

這一次，就連一旁情緒剛剛緩過來的嚴老三人，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只有跪在地上的王曉生，還是不敢起來，只是身子顫抖得不是那麽厲害了。

墨雲翔瞪它一眼，搖搖頭，笑罵一聲，揮揮手，笑道：“得了，快走吧，再不回去，白又該抱怨你偷懶了！”

黑無常瞅她一眼，似乎很不滿地撇了撇嘴，然後才帶了一點幽怨地開口：“你怎麽不說是你嫌我礙事，恨不得我立刻消失？白如果知道是你喚了我，只會朝我抱怨怎麽沒跟你多待一點時間。才不會抱怨我偷懶！”

黑無常幽怨卻又好似帶了一點撒嬌的語氣，再配着它那讓人害怕的形象，讓嚴老三人和王曉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蟬的同時，也忍不住偷偷地笑出了聲。

原來，這個黑無常，并沒有傳說中的那麽讓人害怕嘛，相反的，似乎還很可愛……呃，雖然他們承認，其實它那模樣，跟可愛這個詞，一點都沾不上邊……

墨雲翔有些無奈地朝天翻了個白眼，啼笑皆非地瞪了它一眼，搖搖頭，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這個黑無常，每次見了她，都是不弄得她哭笑不得，便“誓不罷休”，而白無常，看似冷靜沉穩，實際上，卻也是個喜歡看熱鬧的主兒，每一次地府裏有鬼被整，倒黴透頂，都少不了它倆的主意。

有點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墨雲翔再瞪它一眼，看着它那雙立刻變得幽怨的凸眼，不由得好笑地開口道：“好了，快點走吧，你這個分身也不能出來很長時間，那邊應該還有事等着你回去做吧？”

黑無常撇了一下嘴角，哼哼了幾聲，右手一揮，勾魂鎖便帶着“咔啦咔啦”的聲音，牢牢纏住了，還跪在地上的王曉生的雙手，随後它輕輕一帶，王曉生便有些跟跄地走到了黑無常身邊。

他的身子依然還是有些顫抖，臉上也依然是淚水漣漣，但是嘴角，卻在明顯的上揚，勾出了一個幸福滿足的笑容。

他看着緩緩降落到他面前的墨雲翔，屈膝就要跪下，但墨雲翔右手虛擡，攔住了他的動作。

“不用多謝我，只要你再次投胎後好好做人，就是對我做大的回報！”

小小的右手，輕拍了一下王曉生的肩膀，墨雲翔微微一笑，那一雙深邃如海，黑若夜空的眸子中，此時，是淡淡的溫和笑意。

“是、是！”

王曉生哽咽着應聲，擡起牢牢纏住的雙手抹幹眼淚，朝着墨雲翔深深一鞠躬，站起身子，那張年輕而清秀的臉上，是滿足而幸福的笑容，燦若春花。

墨雲翔笑了，柔和的笑容中，是深深的祝福，“一路走好，曉生”。

王曉生重重一點頭，笑得是那般的燦爛。

黑無常瞄他一眼，轉頭溫暖地哼笑着，看向墨雲翔開口道：“我走了，有事就叫我們，沒事就抽空回來看一下，大家嘴上不說，其實心裏都很想你。”

墨雲翔先是一怔，随後粲爛地笑了，“好！記得幫我向大家問好！”

黑無常颔首，随後牽着一步一回頭的王曉生，飄進了白霧彌漫的空間裏。當兩道身影慢慢被白霧遮掩住時，呈圓形的空間之門，開始以“卍”字符為中心，緩緩旋轉着消散在了空氣中。

墨雲翔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站在半空中，望着地府之門漸漸消失的地方，輕閉了一下眼，再睜開，嘴角勾起了一抹柔和的笑。

一路走好，曉生。

呼啦啦吹動着山頂上四個人衣擺的夜風中，已經沒有了血腥的味道，那一些些涼意，一些些清爽，讓被吹拂到的人，都有了一種，舒适柔和的感覺。

今晚的風，很舒服啊，舒服到，讓人，一輩子，都忘不掉……

在半空中轉過身子，墨雲翔看向了地面上，臉上全是壓抑不住的激動，緊緊盯着她的嚴老三人，嘴角一勾，她颔首一笑。然後右腳淩空一踏，飛身到了兩米之外，洪荒神鷹的背上，負手而立，開口輕吐了一個字。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