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爬山篇]
青天白日,太陽毒辣得緊,我從出租車上下來,受着司機唠唠叨叨“不要自殺,你還這麽年輕……”的碎語,懶得解釋,塞了錢,舉着遮陽傘,鑽進對面巍峨的高山之中。
這是座無名山,我媽每年這個點都會來這裏,祖祖輩輩留下來的傳統,不太明白這樣做是為了什麽,不管刮風下雨,必須在天黑前,徒步走到山頂,今年我媽去世,所以輪到了我。
我瞧着那宛若土龍匍匐在山體望不見頭的木質階梯,又擡頭眯着眼看着那從葉縫中透出來的刺眼的光,嘆了口氣,朝着山的深處繼續走去。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此時已經不是鬼神當道的時候,我本不迷信,難耐我媽臨終留話,還記得那時的她因為化療頭發脫落,眼神陰郁,臉色極差,握着我的手腕的那只手卻極為的大力,“女兒啊,媽只求你這一件事,一定不能停止前進啊……”
從包中拿出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口,越近深處,空氣中的濕度越大,緊了緊身上的襯衫,這地方古怪的很,偌大一個林子,硬是一點蟲鳥叫都沒有,好在天還亮着,我心神穩定了一些。
那階梯時而化成一塊塊零碎大小不一的石塊,時而化為長滿苔藓的木梯,也會拉來幾道上了鏽的鐵鏈子,從裏到外無一不在宣告着這是一個開發區……可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有人嗎?”
無人回應。
我加快了步子,現在是中午十一點,不敢停,就拿着吃的,邊吃邊走,腿若千斤重,汗水不斷從臉上滾下來,現在已經到半山腰了,那階梯變成一塊塊的石板,朝着山下排去。
“不是吧……”我有些崩潰,怎麽這樓梯還有向下走的?!
忽然我看到在一邊有一條小路,直接通向山的上方,大量的運動讓我的腿無法控制的抖,實在不想繞遠路了。
鑽進去後,走了一段路程,我就有些後悔,可扭頭看來時的路,已經被各種灌木遮住,尋不到了。
心中像是揣着一頭小鹿,“騰騰”直跳,我又打開手機,沒信號了,電量還有百分之五十,現在時間是一點半。
沒辦法,只能繼續順着小路走。
天漸漸昏沉下來,我不清楚自己走到了哪裏,腦海中滿是我媽蠟黃的臉和完全不似在騙我的眼神,心慌,步伐開始加快。
一只黑色的蝴蝶從我發尖飛過,一時被晃了眼,回過神時只覺陣陣涼風呼嘯而來,一瀑布從頂墜了下來,沖擊在石塊上,震耳欲聾的撞擊聲,清風灌入我懷,有種洗滌心靈之感,那蝴蝶再次出現,我又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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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蝴蝶消失不見,我終于到了山頂,血日卡在山腳,紅色的餘晖灑滿半片天空,這美景是那些城市中看不到的,“難不成只是為了看個景?”
“嗚嗚嗚……”天徹底黑了下來,一陣沙啞的哭聲傳來。
像是一只巨手緊握住心髒,雞皮疙瘩在身上蔓延開來,頭皮發麻,我張了張嘴,聲音被嗓子擠壓的不成調子,“誰?”
“……”沒了聲響。
我僵直着身子,動彈不得,緩了幾口氣,用手用力的掐了一下大腿,轉過身。
“啊!”
可能是太累了,我竟然沒看到在我的身後,有兩座孤墳,那哭聲便是從中發出的。
一瞬間身上的熱氣全部褪去,四支僵勁不能動,“誰在那裏?”
一個頭伸了出來,那是個老頭,頭發半白,臉上的褶子一層層的,眼眶深凹,一雙渾濁的眼珠重重一輪,與我對視,他打量着我,眼睛逐漸亮了起來,咧出來一抹不算好看的笑,“來啦?過來坐。”
月亮升了上來,我看着他身邊的影子,松了口氣,走上前問:“叔大晚上的在山頂幹什麽?”
那老頭搖頭晃腦的,臉上帶笑,“我來給亡妻上墳,只是年齡大了,爬上來時天已經黑了。”
我點了點頭,想着可能這人是走了另一條路,所以才沒碰上,“叔打算什麽時候下山?我跟您一起吧,天黑路不好走。”
“你坐這裏,我給你講講故事吧?我有好久沒和人說話了。”老頭低着頭,粗糙的手摸着臉,像是在哭,我心一軟,就壓下心中的不适,坐了過去。
老頭聲音沙啞,卻底氣十足,一個略顯俗套的故事被緩緩道來,大概就是他和自己的妻子青梅竹馬,卻不料結婚半年被敵軍攻陷家園,二人為躲避戰亂逃到此處,那時他妻子已懷身孕,走的慢了,被人追了上來,他妻子最終身負重傷帶着腹中胎兒死去,悲痛欲絕的他就抱着妻子的屍體爬上山,埋在此處。
我聽後唏噓不已,想找一句話安慰他,“只要你還活着,你記得她,那她就活着。”
“是啊,她确實活着。”老頭拿出來一塊布,給自己身後的墓碑仔細地擦了擦。
我覺着他這句話說的詭異,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伸頭看了一眼,登時臉色煞白,腦袋嗡嗡直響。
……
那墓碑上寫着的,是我的名字,貼的照片是我的臉,我踉跄着後退幾步,一下子被絆倒在地,恍神間看到另一邊的墓碑上的照片,是那個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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