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南森知道绫辻行人的用意。

這個U盤并非只是一份關于黑衣組織幹部的資料, 還是一份籌碼。

如果他選擇了太宰,這個U盤內的信息不但得不到,對方很可能将自己是黑衣組織的卧底用來做文章, 可能是散播出去,也可能是用來威脅自己, 相當于說自己有小辮子被掌握在對方手中。

如果他選擇了U盤, 對方就會保守秘密,但同時他也失去了太宰。人的感情非常奇妙,一開始他想留下太宰, 是因為對方是異能者,說不準能夠拉到自己的陣營為自己所用。但随着這段時間的相處, 他在太宰身上又投注了新的感情。

他覺得太宰就像是另一個自己,盡管很多方面他們都不相似, 可在看到太宰試探性的一步步的踏入光明的路途之中, 似乎見到以前那個自己。

只是那時候的自己沒有那麽幸運,沒有人願意推着他走, 能夠走到這一步,不過是他不願意認輸的性格一次次的化為動力, 讓他鼓起勇氣罷了。

這個男人十足的惡劣。南森冷眼看着他,将U盤扔在了地上, 用腳用力的碾碎。“你的異能是只有掌握對手殺人的證據,才能讓對方死去。很可惜, 我并沒有這種把柄可以為你所用。”

他一邊試圖将那個U盤碾得更碎,一邊說着:“我們現在是一對一。”

绫辻道:“太宰治不算進來麽?”算進來的話, 就是一對二了。

南森沒有猶豫的道:“大人的事情, 和小鬼無關!”

“太一先生……”太宰低聲說道, 他的聲音含着哭腔, 那份小心謹慎,讓南森的眉頭越皺越深。

南森不知道绫辻行人究竟對太宰做了什麽,但他知道太宰現在很害怕。

太宰,也确實很害怕,他哇的一聲叫出來:“您別說了!我又輸了啦!這下子就得給绫辻老師打一年免費工了!”這地位真的是滑坡驢一樣的下降!

他的出場費是一次比一次便宜,現在更是直接倒貼!

南森:“……?”

他看了看真的很傷心的太宰,又看向了绫辻。绫辻別開頭,面色嫌惡的切了一聲,剛才營造出來的危險氣氛,随着他這個咂舌而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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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辻說:“那個U盤裏什麽都沒有,頂多就是下載了幾部學齡兒童看的動畫。”

南森:“???”

“別用和我這麽相似的臉,做出這種表情,會拉低我的格調。”绫辻毫無客氣的指責起來。

南森,深深的吸了口氣,他用陰恻恻的眼神瞪了太宰一眼:“你們還有什麽賭約?”

“剛才是最後一個。在U盤和我之間,南森先生如果選U盤的話,我就能拿到五千萬日元。五千萬啊!你讓我們失去了一夜暴富的機會!”太宰跳着腳說道,沒有被南森糟糕的心情影響,還巴拉巴拉不知死活的吐着苦水。

好像是在責怪南森是個敗家子。

“……五千萬也沒辦法暴富,連東京一棟好點的房子都買不起。”绫辻用一種‘這是哪裏來的鄉下人’語氣說道,“太一,養小孩不能窮養,才這點小錢就跟別的人跑了,啧。”

“……請不要用一種和我讨論孩子教育方針的語氣說話。也請不要這麽随意叫我的名字。”南森覺得心很累。之前他所有的心理掙紮就像是一種笑話。

绫辻似乎聽到了南森的心裏話,點頭說:“嗯,挺好笑的。你看,見崎鳴都在嘲笑你。”說着他還拉起了懷中人偶的手,朝着南森的方向搖了搖。“你覺得好笑麽?太一。”

不僅嘲諷挑釁的意味很濃厚,還故意又說了一次南森的名字。性格惡劣到了極點。

南森不想再和绫辻待在一個空間了,他擔心自己這樣下去會忍不住和對方打起來。他的拳頭真的很想近距離的貼上那張可惡的臉。

養了一只小野貓,小野貓被其他大貓勾搭走了不說,還反而怪自己拖後腿……南森現在就是這種既視感。

他忍無可忍的走過去,捏着太宰的後頸強硬的拉走。今天真是什麽臉都丢光了,要不是他臉皮夠厚,覺得臉都要燒起來了。

绫辻沒有阻止,而是等他們快到門口的時候道:“太宰,明天早上七點,不許遲到。”

“哈?七點!”聽到這個時間點,太宰差點沒跳起來。這可比他去警視廳打卡還要早!

“還有太一。”

南森身體猛地一震,他發現自己是真的受不了绫辻喊他的名字。每喊一次都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太宰還疑惑的道:“太一先生,您看起來好像炸毛的貓哦。”怎麽感覺比起自己,太一先生更害怕绫辻老師。

“……閉嘴。”南森覺得太宰的話太多了。他深吸口氣,才道,“什麽事?”

“那個男人已經死了,包括所有知道那件事的人。除我以外。”绫辻如此一邊走過去一邊說道。在越過南森身側時,伸手按在了對方的肩膀上,感覺到掌下的身體越發僵硬,就像是硬邦邦的石頭。

绫辻嗤笑一聲,聲音輕得就像是一陣微風吹過的,傳入南森的耳裏:“這不是和以前一樣,沒有變麽。”

他們是相差只有一歲的表兄弟,因為長得相似的緣故,不管是衣服還是用具都是買同款同種顏色。小時候的南森被大人欺騙着,還以為他們是雙胞胎。

一方面很怕從小就早熟且性格孤傲冷漠的绫辻,一方面又會忍不住的挨過來,偏偏淚腺發達,總是一邊哭一邊拉着他的衣擺,像是小雞仔一樣的跟前跟後。

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的南森身上已經找不出幼年時那軟乎乎的,一點風吹草動就能吓哭的懦弱樣子。

變成這樣唯一的好處,大概是不會再用‘尼尼’這個雷人的稱呼叫他了吧。

绫辻和他擦肩而過,背影消融入黑暗的樓梯走道裏,和來時一樣,沒有聽到腳步聲。南森咬着牙,最終還是松開了太宰,沖下樓去。

但是,他只聽到了電梯門關閉的聲響,那扇門關閉之後,他就追不上對方了。

他只能徒勞的看着電梯上亮起的按鍵,跳動着到了底樓。看着一輛銀色的跑車從地下停車場的出口開出去,一個漂亮的擺尾就長驅而去,被夜晚城市的霓虹燈吞沒。

“……太一先生?”

好一會兒,身後才傳來了太宰的聲音。南森沒有回頭,而是說:“走吧,回去。你明天不是要上班麽?”

太宰可疑的沉默了一下,警惕的道:“你不會等回去了,對我家暴吧?”

南森被他這話逗笑了,陰陽怪氣的道:“我敢打,你敢躲嗎?”

太宰覺得自己敢,到底還是只能夾着尾巴跟着南森回去。反正事情都說開了,南森也懶得裝窮鬼,回到宿舍之後,他一邊打開暖氣一邊讓太宰去洗澡,自己也脫掉了外套,坐在椅子上擺弄着手機。

太宰覺得現在的南森有點可怕,他縮着脖子乖巧的不敢搞事,洗完澡換好睡衣後,還主動拉開壁櫥,将南森的被褥鋪在榻榻米上,自己爬上床蓋上被子,準備睡覺。

在閉上眼睛準備入睡時,一個硬物打在了他的臉上。太宰抓起來一看,是一張金卡的副卡。

南森的聲音就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每個月的額度是一千萬。”

“……是因為被說了你在窮養,所以生氣了?剛才擺弄手機,就是在調這張卡的額度?”太宰非常誠實的把卡放在自己的枕頭下面,接着說道,“那零花錢給了,我們什麽時候換大房子?”

對這個順着杆往上爬的小子,南森也是無語了。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警視廳的事情我會處理,你給我盯着那個混蛋,今天這個仇我遲早會雙倍奉還!”

說着就離開了宿舍。太宰看着天花板,轉動着眼珠子,想了想,最後還是把那張副卡拿出來,貼着自己的胸口,美滋滋的阖上雙眼。

他還是第一次拿到這麽多的零花錢,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始花。至于绫辻和南森之間有什麽糾葛……

想那麽多幹嘛呢,反正太一先生說了,大人的事情和小鬼無關。

雖然太一先生有很多秘密,但只要知道對方不會害自己就行了。

只是不知道……太一先生現在準備去哪裏?是去找零先生麽?

太宰覺得應該不是。

降谷明顯不知道南森的秘密。而南森也沒有打算讓對方知道。

南森确實如此,他去的地方是一家外表看起來很普通的酒館,只是在門口掃了一眼,就輕易的鎖定了一個人的背影。

身材很是魁梧,從背影看就像是一座小山。他一個人在獨酌,桌子上除了兩盤小菜後,堆着好幾個空酒瓶。

他沉默着走了過去,坐在這個男人的對面,随手拿起桌子上一個倒蓋的空酒盞,自顧自的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男人醉醺醺的眼睛落在了南森的身上,用一種很意外的語氣說:“你不是說不出來麽?怎麽改變主意了?”

“因為我确實改變主意了。”南森說的‘主意’和對方指的意思不同。他用一雙沉郁的就像是黑土底下流動着熾熱熔岩,閃爍着微微紅光的眼眸看着面前的男人。

“福地先生,我同意加入獵犬,成為不公開的第五人,異能特務科的卧底。”

在見到绫辻行人的第一秒,南森就清楚,對方和自己的關系匪淺。如此,不管他和绫辻的關系是融洽還是冷淡,即便是互為仇敵也罷,有這麽一個被列為特級危險異能者的血親,自己在特務科想要更上一層是不可能的事情。

绫辻行人顯然不想和他相認,甚至想要通過太宰的異能,降低自己在特務科裏的危險評價。但南森很清楚,這是徒勞的。

南森比任何人都清楚,政客是什麽樣的存在。因為他自己也是以這個方向為目标。

想要讓自己不要陷入被動,讓內務省拿绫辻作為牽制自己、支使自己淪落為廉價工具人的牌,那就必須另辟曲徑。

獵犬的隊長福地櫻癡,就是目前最适合的靠山。

不管對方為什麽會青睐自己這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從這幾年來對方锲而不舍的挖牆腳中,南森就知道自己在福地眼裏是有着一些特殊價值的。

那麽,他就不會拒絕自己遞到手裏的橄榄枝。

福地的反應果然沒有出乎南森的預判。對方笑了笑,那雙本被醉意熏陶的雙眼,驟然變得淩厲起來,雙眸清明,半點看不出他酒醉的樣子。

“不是第五人。最近獵人加入了一個新人,你頂多算是第六個。”福地如此說道,“恰好那小子的性子有點難搞,你要不要給他做一段時間的指導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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