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一顆流星滑過夜空, 擦出一條長長的白色尾巴。

“既然有膽子違背組織的規定, 進行人口販賣,就知道會有什麽下場吧。”一身黑衣的中原中也騎在一輛摩托車上,啓動的油門發出了嗡嗡的響聲,灰黑色的煙霧從排氣管派出, 就好像身體也被黑煙籠罩住一般, 朦胧不清。

钴藍色的眼眸冰冷的注視着前方趴伏在地面的中年男人,此時這個男人已經再也沒有初見時那副講究得體的閑心, 原先被打理得整齊的丸子頭, 在發鬓被削開後,剩餘參差不齊的棕發披散着,被血和汗液糾結成了幾股,西裝沾滿了沙土和零星的血液,看起來狼狽極了。

就跟被強硬摁住後頸,逼迫着跪趴示以忠誠的野犬一般, 因為過度的恐懼,連反抗之心都不敢生起,而是用他像是漏風的鼓風機般沙啞難聽的嗓子說:“放過我……求求您了中原大人,我再也不敢了……”

然而施加在身上的重力卻在增加,男人慘叫着,身下的地面在這股力度下出現了龜裂的痕跡,他像是夾心餅一般的,身體的骨骼發出了不堪重負的碎裂聲響,肌肉撕裂, 像是倒在血泊中血肉模糊。

中也不為所動的道:“很痛苦麽?那些被你欺騙或者擄走的人, 躺在地下人體販賣所的手術臺上, 意識清醒的看着自己身體器官被摘走的時候, 是不是和你一樣的痛苦?”

這句話就像是惹怒了這名中年男人,又或許是知道自己必死的下場,他嘲諷的大叫着:“大家都是黑手黨,你以為自己又是什麽好東西!森鷗外那個混蛋,上位之後就禁止這些生意,甚至還不許橫濱其他組織做這些生意……他懂個P!毒、人口和美色販賣都是最賺錢的!他自己不賺,憑什麽不讓我們賺!”

說完之後,他又放低了聲線,讨好的說:“中原大人,您還年輕,您不懂,不就是想要錢嗎?我賺的所有錢都給您。森鷗外早就得罪了組織一大票人,我願意成為您的部下,成為您的狗,将森鷗外徹底拉下臺,等您上位了,我們可以繼續做這筆生意!”

中也沒有聽他說話,而是擡頭看着天空:“剛才有流星過去。”

“呃……是、是這樣嗎?”

“不是有個說法嗎?流星下許願,會夢想成真。我倒數二十秒,如果有奇跡出現,救下你的話,就可以不追究你這次的所作所為。”

“您、您在開什麽玩笑,這種傳聞怎麽可以當真。”

“因為我還年輕啊。”中也咧開嘴角,露出一個戾氣十足的危險笑容,“你們不是都說,年輕人什麽都不懂,整天想踩在老子頭上比劃東西麽?年輕人不就是會相信這些東西麽?”

看着男人慘白的面色,中也用刻意壓低的嗓音,頗為有威懾力的倒數着:“二十……十……五……”

他微微眯起雙眼,松開了剎車,摩托車呼嘯着朝男人的方向飛馳出去:“看來你的願望落空了啊!”

空曠的野地裏,傳來了重物被來回碾壓的聲響,夾雜着男人凄厲的越來越低微的慘嚎聲,聲音傳播出去,被藏進了風裏,逐漸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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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男人咽下了最後一口氣,中也才停止了這場暴行。他目光幽暗的看着那具早已經分辨不出原型的屍體,勾起的嘴角含着譏諷的嘲弄之色。

中也正要習慣性的開口,才想起了自己沒有帶任何部下過來。為了引出這名狡猾的人口販賣專家,中也故意露出了間隙,讓對方以為自己也饞這筆生意……如今人已經解決了,該如何處理現場反倒是讓中也有些頭疼。

好在他也見過底層人員是怎麽處理的,用重力将屍骨浮起,抛入了附近一個不知道廢棄多少年的枯井裏,又用大量石頭和沙子将之掩埋後,豆大的雨滴突然滴在了他的手臂上。

這場雨來得毫無預兆,恰好能将地面的血跡沖洗幹淨,中也等血水都沖刷幹淨後,才像是關閉了工作模式一樣的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如此大的雨,不僅沒有淋濕他,連被他用鞋尖抵着輪胎的摩托車都沒有被淋濕分毫。

“啧……困死了。”他如此嘀咕着。“報告明天再寫吧。”

為了解決這個人,他特地從橫濱開車到了神奈川,實在不想大半夜的還開回去。找了家看得過眼的酒店,呼呼大睡到了第二天清晨,中也才準備返程。

呼嘯着的摩托車略過風景線,在前方卻看到了一個白色的身影在跟他招手。

——學生?

遠遠地看不清面容,但對方懷裏還抱着一個書包,身上的制服也像是學生裝,這讓中也粗略下了判定。他本想置之不理,卻不想那人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前面的中也~~君~~對~戴着黑色帽子的小矮人~~黑漆漆的小蛞蝓~~快點停下來~~~”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中也緊急停下了車輛,摘下了頭盔看向正跳着步伐往他這邊過來的太宰。他雙目瞪圓,愣愣的說:“你怎麽會在這裏?”

“咦?這還用說嗎?”太宰把書包背上,一臉無辜的說道,“因為看到你從上面的架橋經過,那條橋通往的前方就在這裏呀,所以就先下了公交車,在這裏等你送我上學呀~~”

中也:“……你,上學?”

原本在聽到前面幾句就只想着走人的中也,聽到‘上學’這個詞彙時,因為過度的吃驚,眼珠子都微微的往外凸。

他仔細的打量着太宰,看到他這副有模有樣的乖學生的樣子,忍不住的擡頭望天。

太宰擺手道:“今天的太陽是東邊出來的啦,不用懷疑。我今早被塞上電車的時候也檢查過了。你不知道啊,那個學校好麻煩,竟然中途得轉公交車才能抵達,就不能建在有電車的附近麽?”

中也抿了抿唇,他不是很想跟太宰交流下去,雖然他們之間無仇無怨,但總覺得和這種人扯上關系對自己不是什麽好事。

然而太宰已經非常自覺的坐上了後座,說道:“別廢話了,為了等你,你知道我浪費多少時間麽?趕緊送我去學校,我給你指路。”

“……憑什麽要我送,你給我滾下去!”這輛車是新買的啊,他可不想留下‘第一個坐上後座的人是一條青花魚’的回憶。

“不——要——”顯然太宰不想聽話。“中也是發生什麽好事了麽?感覺衣服的品味都好了很多耶,還有這輛車,好帥氣哦~~”

中也,眼珠子轉了轉,用食指擦着鼻尖,紅着耳根說:“啊……你也覺得品味很好吧,這輛車我可是在雜志上一眼就相中,特地從德國托運……”

“騙你的。”太宰棒讀的道。

中也的額頭冒出了幾條青筋,憤恨的扭頭瞪着太宰,正要伸手将人拖下愛車時,太宰雙手抱住了他的腰,可憐兮兮的說:“好嘛好嘛~不逗你了~快送我去學校啦~要是遲到的話我會被欺負的哦,淪落為校園欺淩的小可憐,就是中也的錯!你會負責嗎?”

“誰要負責那種事啊!你不欺負人才是萬幸吧!還有,為什麽你這種人會去上學啊!”

太宰啧了一聲,湊到他臉前一臉認真的說:“我這個年紀上學不是應該的嗎?奇怪的是你吧,上學日竟然在外面亂晃,被警察看到的話會被傳喚家長問話的哦。”

“怎麽可能?我在橫濱的時候……”

“可是這裏是神奈川啊。除了橫濱以外,其他城市的少年都得上學啊。哦,你還開摩托車,你有駕駛證嗎?”

中也:“……”還真沒有。

“真是的,你可真不會給自己打算。知道嗎?無證駕駛摩托車、上學日不上學,別人看到了還以為你是什麽小混混。”

中也:“……”不是小混混,是黑手黨。

太宰嘆氣,用‘拿你沒辦法’的語氣說:“行了行了,快點送我去學校吧。真是的,你到底在搞什麽啊,把自己弄得這麽糟糕。真是讓人操心啊。”

好一會兒,中也才憋出一句話:“才不糟糕。”

“真不糟糕的話,你敢跟我去上學嗎?”太宰用‘你絕對不敢’的眼神鄙視的看着他,“我啊,可是要考上東京大學的人,未來的社會棟梁,作為一個連小學畢業證都沒有只會混日子的小混混,你要珍惜和我的相處時間,乖乖當我的小狗狗,以後發達了會給你肉骨頭吃哦~”

中也,确定了太宰是在耍他。果斷的下了車,拉着他一頓猛錘。

兩個小時後,接到神奈川當地警署電話的南森,面無表情的來接人。

一邊的警察恭敬中又帶着幾分隐晦譴責的意味說着:“南森警視,這兩個人在馬路上互毆,被巡邏的交通警察發現……他們這樣做實在是太危險了,就算您工作再忙,也不能忽視孩子們的教育啊。萬一誤入歧途,以後去當小混混怎麽辦?”

南森看向太宰,新買的學生制服髒得就像是泥地裏打滾過幾遍。身上倒是沒有看出什麽明顯的外傷。太宰雙手乖巧的放在膝蓋上,用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無辜天真的看着南森。

又看向了之前只在資料上見過照片的中原中也,中也情況好一點,但是鞋子和後背、前胸都有幾個髒兮兮的鞋印。可能是因為沒想到太宰說的話是真的——‘被一個警察收養了’,真的看到這名收養太宰的警官,還是一名格外年輕的警視……

也不知是出于什麽心理,就像是害怕被燙傷一樣,中也不是很敢對上南森此時的視線。于是他別開頭。

南森微微皺了下眉:“你們兩個都這麽大了,我也不跟你們說什麽大道理。等我處理好這件事,親自送你們去學校。”

太宰舉手,晃動着兩條小腿像個小孩子一樣高聲說:“是~~太一先生~~”還順手拉起了中也的手臂,讓對方也舉手。

中也,眨了眨眼睛指着自己:“等等,為什麽我也要去學校?”

南森和太宰異口同聲的道:“不讀書你難道想當小混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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