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魏國公

蘇南拿出了最好的茶葉來招待李黎之。

與之前在鬥園會上見過的有些不同, 坐在自己面前的李公子,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錦袍,繡暗色雲紋, 頭發梳得整齊飽滿, 一雙眼睛大而明亮, 整個人的裝扮衣飾華貴, 氣質高雅。

一看便知道是一位貴族公子,眼中的那一份沉靜淡然,整個人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一般。

蘇南笑眯眯的給李公子倒着茶,“來來來,我這裏沒有什麽好茶,李公子不要嫌棄才是。”

心中卻暗自嘀咕, 這家夥過來幹什麽?

雖然這麽想, 可蘇南卻大概能猜到一點李黎之的意圖, 心下暗地撇嘴,萬一到時候他說要買回春香, 自己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看着蘇南, 李黎之眼中似乎有所松動,口氣溫和的說道:“蘇兄客氣了, 換我黎之便是了。”

“哈哈...”蘇南打着哈哈,不過黎之這稱呼, 倒顯得兩人太過熟悉,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恩.....不知道李兄今日前來,所謂何事啊?”滾燙的開水倒進了茶壺, 壺中的茶葉瞬間溢滿,随着水流不停的旋轉開來,一股茶清香從茶壺中瞬間散開,茶水呈現淡黃色。

李黎之的目光卻注視在蘇南倒的茶水上,突然開口說道:“這是....蜀都碧螺春?”

“李兄好眼力啊。”蘇南的笑容挂在臉上,笑容僵硬,差點挂不住。

這李黎之到底來他這裏作甚,不但不回答他的問題,還在這裏說些有的沒得。

李黎之卻搖搖頭,“我不是靠看出來的,是靠鼻子聞出來的。”

說着擡頭看了一眼蘇南,“蘇兄當日的表現,在下心服口服,想必蘇兄在香道一路上,也是天賦異禀。”說着看着蘇南,眼神中隐約有一絲期待。

蘇南不明白這李黎之打的什麽算盤,只能漸漸陪着他周旋聊天:“在下哪裏有什麽天賦,依靠的,只不過熟能生巧罷了。”聞過的東西多了,自然就比別人快一點。

“倒是李兄,這次來我這裏,是有什麽要事嗎?”蘇南臉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又一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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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黎之品了一口茶,接着不緊不慢的放下手中的青瓷杯,對着蘇南拱手行禮,道:“其實,李某這次來,是為了蘇公子手上的一件東西。”

來了,蘇南來了精神,重頭戲來了,身子微微前傾,狀似感興趣的問道:“哦,是什麽東西呢?”

“蘇兄手上的那味回春香,是上代;李家家主所制成的,雖然不是什麽特別珍貴的東西,可對于在下卻意義非凡,希望蘇兄能拱手相讓。”李黎之認真的對蘇南說道。

“如果蘇兄可以割愛,李家願意出兩千白銀相贈。”蘇南卻覺得,李黎之說這話的時候,神情輕松,一點都看不出“意義重大”這四個字,仿佛對他來說,這東西就是一件可有可無的東西。

蘇南腦中的一根筋開始響動,心底裏的小算盤開始“啪啪”的撥響了,兩千兩,看上去不少了,賣不賣?

答案當然是——不賣了。

之前蘇陽說過,這東西的價格在黑市上翻了至少有三倍了,這麽算起來,起碼也要三千兩白銀才對。

有那麽一瞬間,蘇南的心情激蕩了幾分,卻很快的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淡定,只不過是兩三千兩銀子罷了,算不了什麽。喝了一口茶水,緩解下自己有些激動的心情。

蘇南委婉的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只說這回春香他聞着很喜歡,打算自己收藏,并不打算拿出來賣。

可讓蘇南沒想到的是,李黎之聽了蘇南的答案後,沉吟了片刻,卻開始說道:“自然,既然是蘇兄的心頭所好,那在下就不再奪人所愛了。”言語之間,好像是暫時不打算買了。

蘇南眼眶睜大,将自己目瞪口呆的蠢表情收回,狠狠的灌了自己幾口滾燙的茶水,緩解下自己快要被噎死的感覺。

他以為李黎之只不過是欲擒故縱,故意做出一種無所謂的态度,接下來還是會明裏暗裏的問蘇南意願。可沒想到接下和蘇南說的話,全部都是關于其他不相幹的香料問題。

例如一些常見香料的搭配問題,那些香料價值較高,在塞外又有哪些特別讓人印象深刻的香料,和之前的回春香完全搭不上邊。

別人不說,蘇南自然也不好問,在他看來,談生意最忌諱的就是一方沉不住氣,哪一方最先洩氣,就輸了先機。

蘇南笑的和善,星眸中滿是善意,笑容可掬,襯得他眼眸如一汪清泉澄澈。心中卻警鈴大作:這李黎之不按常理出牌,看表面是新人。實際上,剛才兩人已經暗地裏交手幾回了,打斷了他的節奏,若不是無意如此,就是刻意擾亂他的想法。

李黎之在蘇南心中的形象,猛地高深了不少,被蘇南劃分的到深不可測一類标簽的人呢。

想來也是,李家的嫡傳,又怎麽會這般簡單?

李黎之卻仿佛和蘇南好久未見一般,和他談天論地,宛若多年未見的好友一般。蘇南卻十分緊張,每次說話開口前,都有再三的考慮片刻,思索這李公子有哪些目的。一來二去,轉眼間便是下午了。

李公子臨走之時,還頗有些戀戀不舍,給蘇南留下了一份禮物:“這是我新調制的香,蘇兄不如幫我參考一番,看這香用料間,香氣是否協調?”

蘇南心底裏納悶,可是人家熱情相送的禮物,又不好不收,又是一番糾結。

最後當然還是拿到手上了,或許是拿人手短,蘇南臉上的笑容故意真誠了幾分,還将李黎之專程送到了店門外。

店門外,鋪中人來人往,有些喧鬧。林俊站在櫃臺邊,見兩人終于從屋子中出來,眉間糅雜終于慢慢散開,可是神情卻依然有些緊張,親眼見着蘇南滿面笑容的站在一旁,将李黎之送出去。

不知道為何,看着蘇南和這位李黎之公子站在一起,他心中就有些不舒服。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萦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走過了林俊的櫃臺前,不知何故,林俊将手一伸,将櫃臺上的一疊賬本碰落下來,正巧蘇南看見,順手接過了幾本賬本,放在了林俊的桌子上。

剩餘的幾本落在了地上,李黎之彎下腰,撿起了賬本,也放在了櫃臺上。

突然,他的鼻頭微動,眼睛牢牢的釘在了林俊的身上,眼神上下掃視,打量着他。這動作明顯,而且略微失禮,林俊一瞬間就注意了,同樣眉頭緊蹙,也牢牢地盯住了他。

兩人目光相交,不知為何,無緣由的,眼神交彙中有火花閃爍。

這一切蘇南都毫不知情,只是叮囑了林俊自己小心點後,便笑着對李黎之說道:“李兄,我們走吧。”

李黎之收斂了自己的眼神,“恩”了一聲,轉過了視線,宛若一切都未發生一樣,目光淡然的走出去了。

李黎之是乘着馬車來的,馬車停在了店鋪外面的一處空地,不遠,兩人剛出了店鋪門沒有多久,他突然開口問道:“那位林管事,一直在您這裏做事嗎?”

蘇南雖然訝異他為何提出這個問題,卻還是回答道:“恩,我與他相識有一段時間了,怎麽?”

後者聽了,卻搖搖頭,說道:“并無任何不妥,只是問問。”

蘇南見他這幅樣子,似乎有所隐瞞。只是人家都這樣說了,他再去詢問難免不妥,只能笑了笑,将這個話題帶過去。

李黎之上了馬車,同他告別,馬車很快行駛出他的視線。蘇南回到了店鋪中,林俊見蘇南一個人回來,心下一松,心中的緊張尚未消散,蘇南卻走過林俊面前,突然駐足問道:

“對了,那位李家公子,名叫李黎之的,你之前可認識他?”聽着蘇南這樣問,林俊心中一緊,聽只不過是這個問題,心下一松,開始認真的思考了一番。

過了一會,神情松緩,肯定的說道:“從未見過。”聲音铿锵有力,擲地有聲,聽得出說話人極為堅定。

蘇南撇了撇嘴,這李公子行事,真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對了,我突然想起,你今天下午是不是還要出去一趟?”蘇南突然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叫喚道。都怪那位李公子,他都忘記告訴林俊了。

後者一愣,才聽蘇南說,原來昨日蘇南便和幾家材料商,約好了今天要讓林俊過去結賬,被這樣一耽誤,也不知道今日來不來得及了。

若是今日不行,只能推到明日了,林俊雖這麽想着,可是有幾家挨得近的材料商,也可先先結。就這麽想着,林俊從櫃臺出來,交代了夥計看好,自己便出門了。

其中有一瓷器店家,蘇南喜歡這家的瓷器,拿來裝胭脂水粉,說看上去就有格調,每個月都要定不少。離這裏不遠,走一條小路,走路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

小路是羊腸小道,有些偏僻,不大,兩邊住着的都是一些住家戶,房子不算大。兩邊青石牆壁有些高,青苔和植物爬滿斑駁的牆壁。本來只容得下一輛馬車過得通道,還有一些人搭了個晾衣架,曬衣服,就更加擁擠了。

林俊的腳步沉穩,在青石板上幾乎沒發出響動,腳下快步如飛。無人之時,目光帶着少許淩厲與寒光,寬闊的肩膀下,是健碩的身軀,健步如飛,宛若一頭獵豹疾馳。

突然,林俊眼中淩厲大盛,空氣中傳來一陣破空之聲,帶着尖銳的嘯聲,朝着他襲來。一只箭頭寒光淩厲的白羽箭,剛剛好蹭着他的衣擺,射到了對面青石牆上,在上面撞出了一小道凹痕。

林俊則是一個翻身,漂亮的鴿子落地,幾乎是瞬間,他的身影一閃而過,向前沖去,幾乎瞬息之間,林俊便來到了射箭之人前面。

這人滿臉驚訝,都沒料到林俊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手上的弓箭都未來重新架上,就被林俊一只大手狠狠的掐住了脖頸,提離地面有半個頭。

這人臉漲得通紅,手上的武器被一瞬間卸下,弓箭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兩聲聲響。脖子上的力道極大,掐的他幾乎不能喘氣,兩只手同時放在林俊的一只手上,想要扳開。

那力道如同千斤巨石,紋絲不動。偷襲者看着林俊的模樣,眼中帶着厲光,眼神中仿佛有萬馬奔騰,身上生起了一種讓人背後戰栗、恐懼不已的恐怖氣息,帶着血氣,壓得人仿佛喘不過氣來。

偷襲者眼中溢滿了驚慌,他現在毫不懷疑,林俊會殺了他。

“救...救命....”偷襲者艱難的說出了這幾個字,臉色紅的有些發紫,終于聽到前面一個人應走出,眼中帶着驚喜。

林俊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魏國公,請放了我家的家仆。”李黎之沉着冷靜,絲毫不顧林俊身上恐怖的氣息,淡然開口。

回應他的,是一百多斤的七尺男兒,就像一件輕松的物品,一提一抛一扔,狠狠地摔在他的面前。

轉了幾圈,家仆不顧身上的劇痛,狠狠的咳嗽加上幹嘔,深深的呼吸了好幾口空氣,蜷縮在石板地面上,心有餘悸,眼光無意中瞟到了林俊,眼中的懼怕仍舊未消。身體不由自主的朝着角落移去,潛意識的想要離林俊遠一點。

“你是誰?”壓抑着狂風暴雨的怒火,林俊冷冷的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李公子沒有蘇南猜得那麽心機深沉,就單純是少根筋。

PS:話說我在哪章提到過,我準備開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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