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仙血對異皮沒用?”南钰還以為自己把制勝法寶和異皮底細一起送來了呢,哪知剛提了個開頭,就讓人否了。
“嗯。”早在砍假馮不羁的第一刀,譚雲山就特別注意到了這點,“我的菜刀只要染血,砍任何妖怪都會有灼燒的白煙,但在異皮這裏沒有。”以至于刀切過手掌時,有極短的那麽一瞬,他真的懷疑自己錯砍了夥伴,連呼吸都驚得一滞。
南钰一時忘了譚雲山的血也有仙力,聞言費解皺眉:“異皮再厲害,也不可能對仙血無動于衷啊?”
“凡事無絕對,”想起了槐城事的既靈插話,“當初應蛇就是因為吃了赤霞星的本體,所以渾身妖氣被蓋得一幹二淨,或許異皮也吃了什麽仙物神丹?”
南钰半信半疑,道:“我不是和你們講過嗎,九天仙界有沒有那麽一個赤霞星還兩說呢。”
八道茫然目光緩緩而至。
南钰怔住,而後慢慢咽了下口水,努力扯出微笑:“那個,好像,是沒說過啊……”
“那就別等我們逼供了,”馮不羁拿下巴一點他,“到底還探出來什麽了,趕緊坦白!”
三思而後言,南钰決定回去後把這警世恒言抄寫一百遍!!!
瞞不住了,只得交代,好在也不是非保密的事情:“就上次幽村之後,我回天上和我師父講了你們的事,本來是想着他老人家成仙久,認識的仙友多,說不定知道點什麽,結果他說根本沒聽過什麽赤霞星。還有,梨亭仙夢那件事他也覺得奇怪,因為除非情況特殊,否則幾乎不會有神仙特地下去指點凡人修仙。仙緣是起,成仙是終,過程靠機緣,仙人指點違反天道。”
“你的意思是譚二修仙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個局?”馮不羁越聽越覺不妙。
“那倒未必,”南钰實話實說,“我師父精通星辰運勢,我讓他幫着占了一卦。依卦象看,譚雲山是注定要成仙的,而且他成仙這件事并非壞事,不會帶來什麽災厄,所以即便有人從中做了什麽,也無非是加些推力,盡快促成此事而已。”
“到底誰那麽想讓譚二成仙啊?”馮不羁簡直好奇死了。
一個倩影在腦海中閃過,但最終,南钰只是搖了搖頭。
既靈也想起了珞宓,但同樣沒深想。只不過南钰的不想源自顧慮,她的不想源自釋然。
如果譚雲山前世與九天仙界有淵源,今生又注定要成仙,那這段塵水仙緣路,不過是他漫長仙命裏極短暫的一瞬,至于這條路上萍水相逢的“夥伴們”,就更無關緊要了——既沒參與前世,也陪不了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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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麽呢?”身旁傳來譚雲山帶着笑意的聲音。
既靈轉頭看他,納悶兒道:“你樂什麽呢?”
“南钰兄弟說我注定要成仙,那就表示我們一定可以成功收了異皮,不該高興?”譚雲山理所當然道。
既靈怔了怔,沒好氣笑了。
她在這裏感慨了半天前世将來,人家正主倒只着眼于現在。
“該高興。”收斂心中那些個矯情,既靈的笑容逐漸明朗,“就讓我們一鼓作氣,把異皮收了!”
譚雲山被她的笑靥感染,也來了豪氣,擡手一指自己:“圓滿成仙!”又一指她,“天下太平!”
既靈深深看着他,恨不能把他看進眼裏,心底,而後用力點頭。
如果這一條塵水修仙路需要一年,她就陪他一年,需要十年,她就陪他十年。之于他,這或許只是仙命中的一霎,之于她,卻是這一世裏最美的年華。
“那個……”南钰不想打斷那倆夥伴的“必勝氣勢”,但總覺得再不按住容易跑偏。雖然占出的卦象是注定成仙,但任何路都還是要踏踏實實走的,一個不慎,星運命格說變就變,太膨脹了總是不好。
不料剛說兩個字,就見譚雲山望過來,對方顯然沒注意他要說話,而是直接正色道:“異皮要靠着我們帶它出去,必然不敢真傷我們,否則我們的人數越來越少,它想僞裝便會越來越難。然而一旦它放棄,不指望我們而是決定等下一撥誤入者,那我們就徹底被動了,很可能會活活耗死在這裏。所以南钰兄弟,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将異皮引出來?”
該汲取信心的時候不含糊,該落到真章的時候又沉得下來,南钰覺得要重新認識一下這位未來仙友了。
“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讓異皮有機會僞裝成你們當中的人,”南钰道,“但如果它真這麽幹了,頭疼的就該是你們了。”
四人無言以駁。
一個假馮不羁就差點讓他們上當,再多來幾回,能不能分辨出是一個嚴峻問題,更可怕的是夥伴間的信任會慢慢分崩離析。
氣氛一時靜默。
五人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說話,又好像誰都在發言,各種眼波流轉,各種思緒萬千。
終于,南钰心一橫,打破僵局:“別想計策了,無論我們謀劃出什麽,異皮都可以竊取得到,包括我們現在聊的這些,它可以竊得一字不差,與其徒勞費腦,不如直接來硬的,複原仙陣!”
譚雲山立刻作驚訝狀:“仙陣可以複原?”
南钰毫不猶豫點頭:“當然,我剛剛可不止偷……咳,查異皮底細那麽簡單,為了幫你們,我是下了苦功的!”
“仙陣複原會如何?”既靈急切地問。
南钰道:“異皮會被重新吸回仙陣,屆時只能任我們宰割。”
白流雙将信将疑,總覺得太簡單了:“确定可以?”
沒等南钰答話,馮不羁已經一拍大腿,嗓門嘹亮:“那還等什麽,趕緊動起來啊!”
“馮兄稍安勿躁,”譚雲山攔住他,謹慎道,“複原仙陣不是短時間的事,崖底又那麽大,過程中難保異皮不會尋到二次掉包的機會,趁我們現在還是彼此,先好好觀察和确認一下,把夥伴的一切牢記于心,萬一等下真的發生意外,也可以多一分警惕。”
白流雙滿臉苦惱:“可是異皮會模仿啊,容貌一模一樣,說話走路也都一樣,連語氣聲音習慣都像,這要怎麽警惕?”
譚雲山笑,眉眼淺淡,聲音低緩,不像出謀劃策,倒像友人聊天:“那就是你的事了。同樣一個人,你我的感覺也不盡相同,像我之前也沒想過一個‘你’就能辨出馮兄,所以你仔細想想每一個夥伴對于你,哪一點是最特別的,最不易被模仿,同時又最容易被你察覺。不用告訴我,你記在心裏就行,它會讓你時刻警惕的。”
白流雙若有所思,仿佛有些懂了。
這番話對于其他夥伴一樣适用,大家都在心中默默勾勒屬于自己的夥伴印記。
南钰腦袋一片空白,但人家四人都苦思冥想呢,他也只好垂下眼睛皺緊眉頭裝作很認真的樣子。
思索完畢,五人又近距離地彼此打量觀察片刻,終于覺得踏實,攜手闖回崖底。
回崖底的路上,既靈忽然意識到他們四個好像很自然地就将南钰納入了隊伍,從沒想過對方的處境,便委婉地問:“上仙這樣幫我們,沒關系嗎?”
此時白流雙、既靈和南钰走在前面,譚雲山和馮不羁殿後,故而既靈聲音不大,旁邊的南钰卻聽得清晰,包括內裏藏着的深意。
他沒再含糊其辭,坦白道:“按理說,凡人修行,仙界是不可以插手的,但這事發生在塵水邊,我捉異皮平塵水,天經地義,至于此舉幫到了你們,那不是我的初衷,也不是我能想到的,回頭誰問起,我都理直氣壯!”
既靈忍俊不禁。嗯,理直氣壯的……說瞎話。
“你師父是個什麽樣的人啊?”她又問。南钰幾乎三句話不離師父,這讓她生出許多親切,反正洞道幽暗且長,聊些閑話也無妨。
提到鄭駁老,南钰那自豪勁就別提了,立刻滔滔不絕:“我給你說,我師父那可是整個九天仙界最厲害的占星者,司職庚辰上仙,敢跟天帝甩脾氣……”
既靈靜靜聽着,心裏湧起對自家師父的強烈思念。她其實并不是真的想知道那庚辰上仙的光輝事跡,只是看着南钰自豪的側臉,聽他講與鄭駁老間的趣事,仿佛就能彌補自己沒能好好孝敬師父的遺憾。
終于等到南钰說完,她才輕輕開口:“我也有個師父……”
既靈的故事很簡單,都是給夥伴講過的,一出生便被遺棄在靈山,而後幸得師父收養,撫育……
但南钰第一次聽她講這些,興味盎然,尤其聽到是青道子教了她善惡,讓她樹立起了“匡扶正義”的修心之道時,對這位再無機會見面的隐士愈發敬佩起來。
“你殺赤黑狡的時候,真的一點都沒想過後果嗎?”
“想過啊,但我又沒做錯,殺一個惡獸,到哪都能說出理來,就算上了九天寶殿,對着天帝,我也不虛。”
“……”
“怎麽了?”
“你和我師父一定投緣,他就喜歡不把天帝放在眼裏的人。這個喜好真是……”
“讓做徒弟的壓力很大。”
“然也!”
相談甚歡中的兩個人沒注意到白流雙已經悄悄掉隊,退到了後面。她本能地不喜歡神仙,哪怕南钰算是其中不太讨厭的了,所以看着南钰和自家姐姐那麽開心地說話,她就別扭,總覺得浪費了自家姐姐那麽好看的笑。
退沒兩步,就退到了譚雲山和馮不羁的身邊。後兩位已經默默自後方圍觀很久,見白流雙過來,譚雲山輕輕一嘆:“你姐姐原來還能這麽溫柔……”
白流雙沒好氣地撇撇嘴,這一撇,就讓馮不羁搶了先:“得分對誰。你看人家,又是上仙,又是翩翩少年,哪個姑娘不喜歡?”
譚雲山張開衣袖,低頭看看自己,又看看兩側夥伴,半玩笑半調侃地問:“在下差嗎?”
馮不羁拍拍友人肩膀,真心實意道:“英俊潇灑,溫文爾雅,我若是既靈姑娘,一定選你。”
“……”他不喜歡這個“若是”。
白流雙聽不太懂他們在說什麽,她最想不通的是另外一件事:“姐姐殺了仙獸,南钰也是神仙,為什麽不生氣?”
馮不羁無語:“小白狼,你算是白叫了這麽多天姐姐了。世間有妖仙,但也有善惡,有些人會把身份之別放在善惡之前,但也有人會把善惡之別放在首位……”
夥伴說得頭頭是道,白流雙聽得頭痛欲裂,她懷疑馮不羁壓根不想給她好好講,否則怎麽會拿這麽一大串車轱辘話來繞她,本來她對人之間的那些個什麽道就理解艱難。
“算了算了,反正有一條我懂了,”白流雙打斷夥伴的滔滔不絕,精簡出白氏總結,“姐姐什麽都好,所以大家都喜歡姐姐,我喜歡,南钰喜歡……”說着她的目光依次掃向譚雲山和馮不羁,“你喜歡,你也喜歡……”
“不,我不喜歡!”馮不羁趕忙舉手澄清,聲音很小,但态度堅決,“我拿她當兄弟!”
話是說給白流雙的,眼神卻是遞給另外一個夥伴的。
譚雲山莞爾,也懶得和馮不羁解釋了。
他的确喜歡既靈,但這喜歡其實和夥伴們一樣,不是某個瞬間的怦然心動,而是長時間相處下來的情分,共患難的信賴,如果非說有什麽額外的,那也都是源自真心的欣賞。
既靈這樣的姑娘是真的好,認真的時候,黑白分明的時候,甚至是執拗的時候,都迷人。每次一想她,就像風吹過荷葉上的露水,露水滴到池塘那一聲,心裏安逸又怡然。
但是怦然心動?譚雲山擡手摸了摸胸口,又默默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真的沒有。他現在滿腦袋都想着既靈,可此刻手心底下別說亂跳,就連規律的心跳都好像摸不到。
他以前很自豪自己的這種淡定,發生天大的事情都可以泰然處之,“亂方寸”三個字就沒有在他這裏出現過。然而現在,他還真挺向往那種感覺的——從小到大沒有真正喜歡過哪個姑娘,那些詩詞歌賦裏無盡吟誦的情愛,每每聽到或看到,都覺不可思議。
重回崖底,這次是五個人。衆人把碎石挪開,把法陣周邊重新清理出來,又合力豎起倒伏的柱子,費了很長時間才全部弄完,五人已灰頭土臉,氣喘籲籲。
南钰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鄭重道:“你們以法陣正中央為起點,分別去正東正南正西正北八十一步處,不可多,不可少,務必不要出差錯,而後原地打坐,默念我剛剛教你們的仙咒,我會在法陣正中央施法,解釋我們五力合一,定要将異皮逼出來!”
白流雙聽“仙咒”兩個字就渾身疼,弱弱道:“我一個妖怪,也能念這個?”
南钰差點忘了這是個“百花齊放”的隊伍,猶豫片刻,似下了極大決心,閉上眼,屏息凝神。
既靈、譚雲山和馮不羁不清楚他要做什麽,但也知不方便打擾,故按捺疑惑,安靜等待。只有白流雙,大咧咧地問:“你幹嘛呢?怎麽不說話了?”
南钰想拿血珠甩她。
然而現實是血珠沒出來,“金珠”倒自他天靈蓋緩緩升起。說金珠也不恰當,因為雖然圓潤小巧,乍看同既靈的那些金珠很像,可仔細看就會發現,這飄起的并非真金,而是極小的一團金光。
然而和法器或者仙法的淡然金光還不同,這一小團光極亮極耀眼,就像一粒金珠被舉到了日光下,金橙橙亮晶晶,璀璨奪目。
終于見南钰睜眼,白流雙趕忙問:“這是什麽?”
此時“金珠”已徐徐飄到她眼前,她是費了極大力氣才忍住沒碰,一來是擔心莽撞誤事,二來也下意識抵觸這類仙光。
不料南钰卻道:“你碰一下看看。”
正主都發話了,顯然沒啥危險,那她還顧慮什麽。白流雙立刻伸出手指輕輕一點“金珠”。
咻——
觸到的一剎那,“金珠”便像有生命一般極速竄進她的指尖!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間,白流雙根本來不及反應。
直到胸口傳來極燙的灼熱,白流雙才驚懼尖叫:“你對我做了什麽啊——”
南钰真是一腔真心喂了狼:“我的仙魄!”
白流雙僵住,嘴巴還維持着尖叫的模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三夥伴也驚了,尤其馮不羁,活一百二十年沒見過這事兒:“你一個神仙給一個小白狼喂仙魄?!”
“只有這個辦法能暫時壓住她的妖氣,騙過仙陣。但是放心啦,很微小的一點點,就算真損失了,也不會影響我太多仙力,”南钰趕忙解釋,免得被誤會他多無私奉獻,“不過——”他話鋒一轉,嚴肅看向白流雙,,“再少也是仙魄,用完了趕緊還回來。”
白流雙終于回過神,卻一臉無辜懵懂:“嗯?你都給我了,還怎麽還?”
南钰才沒忽略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不言語,只眯眼靜靜看她。
白流雙被看得鬧心,敗下陣來,不甘願咕哝:“知道啦,捉完異皮我就把仙魄逼出來還你。”
既靈聽得一肚子好奇:“吃了的仙魄還能逼出來?”
南钰道:“只有妖吃了才可以再吐出來,因為妖魄和仙魄永不相容,即便妖怪不還,死後離體的妖魄仙魄也會自然分開。”
說到“即便妖怪不還”一句時,他還似有若無地瞥了某白狼妖一眼。
自然沒逃過白流雙的眼睛,立刻拉過既靈,以妖的角度補充:“姐姐,我和你說,不是妖魄仙魄不容,是我們壓根不屑于吃仙魄,吃了妖力就不純了,而且那玩意兒可難吃了,跟火炭似的,白送我都不稀罕!”
南钰怒目圓睜,這輩子……不,加上輩子一起都沒這麽糟心過!
妖怪也瞪過來,不甘示弱:“你看啥?”
南钰:“看、你、好、看!”
白流雙:“我知道啊。”
南钰:“……”
師父,你想不想喝狼肉湯?徒兒炖好了給你帶回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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