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宿敵
回到中國時, 黃子恩向她道了別:“秋也,送你到這裏,我也該回去香港了。”
李秋也很意外, 但是卻只是看着他沒有說話。
“我知道, 你一定在想,我不是說了要追求你麽, 怎麽現在這麽容易就退縮了。”他笑着搖搖頭, “其實直到昨天之前,我還是信心滿滿的。我覺得我一定能夠得到你的心,但是我或許不該帶你去那個小館子,我看到了你想到另外一個人時的表情, 那個人不是你的前夫,而是一個我不知道的人。或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 當你想到他的時候表情是多麽的柔軟吧……我贏不了那個人,或許你需要時間忘記他。我給你時間。”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她皺眉。
“你啊,或許還是年紀太小,對感情比較懵懂呢!”
李秋也有點不快于他的語氣和措辭, 強調道:“你不要像我爹似的, 我告訴你, 感情于我并不是那麽重要。”
黃子恩沒有繼續和她争辯,只是鄭重對她說道:“好好保重自己,我還會再來見你的,如果那時你已經忘記了那個人,甚至只要你不再那麽介意他了,我還會重新追求你的。我得走了,不然我一定會後悔自己現在的決定……”
她真的有點困惑了,黃子恩和她所遇到的大部分男人都不太一樣, 但是她現在似乎有點理解了為什麽自己并不讨厭他。
“再見了,秋也。”他沖她揮了揮手,大步離開了。
李秋也重新換上了國內的電話卡,看到短信裏面已經塞滿了留言。
朋友一般是通過微信聯系她,但那些小鮮肉的前經紀人、投資商、廣告商還是喜歡用短信,約着她和趙娜一起吃飯的。
這麽多信息裏,唯獨沒有趙大志的。
從這銷聲匿跡的樣子來看,自己這次似乎是真的惹惱了他。
但是不管換成誰被屢次的抛棄,也不可能再厚顏追上來了吧。
或許趙大志終于意識到,她不過是一個沒有心肝的女人!
這樣的結果其實與她預想的一樣,但不知為什麽,她感覺心裏空落落的。
江邊的別墅已經賣掉了,她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自己的房産,突然萌生了一種無家可歸的感覺。
——她似乎有很多住處,又好似居無定所。
她想起高靖即将被抓的時候,預備逃回蘇北的老家……那時她還不能理解,天大地大,那麽多地方,他逃回老家不是自投羅網麽?
但是此刻她似乎有點理解了高靖,因為當她想起那個可以被稱之為家的地方時,她第一個就想到了津江市,那承載了她所有的快樂與煩惱的地方。
“李總,”司機問道,“您想好去哪了麽?不然我先開車帶您在市裏随便轉轉,吃點東西。”
“算了,我不餓。”她沉思良久,最終示意司機開車送她回到了市中心的頂層花園公寓。
高靖在國內的資産随着他的個人資産被查封,全部都充了公,但是海外資産已經轉讓,國內一些豪宅也已經轉到了方素梅的名下,所以即便高靖一無所有地死了,李秋也卻錦衣玉食地活得很好。
她要去的這個花園公寓是上下三側的公寓,樓頂做成了花園,有暖房,有懸空泳池,樓下兩層是躍層公寓,采用的是歐式極簡風,利落的線條,開闊的視野,可此時在李秋也看來,卻跟被抛屍荒野沒什麽區別。
她突然有點後悔。
夜晚,她一個人睡在偌大的房間裏,感覺靈魂像是空空蕩蕩地漂浮在一片虛無中似的。
每當她孤身一人的時候,就會情不自禁地想到那暖熱的手掌、明亮的眼睛。
最好,他們可以成為再度成為兩條平行線,永不相交。
雖然已經在心裏設想好了後半輩子都要離趙大志遠遠的,但是李秋也萬萬沒想到,第二天,她就再見到了趙大志。
清晨她正在恹恹地吃着早飯,保姆走進餐廳道:“太太,外面有兩個警察要見您。”
李秋也一愣,問道:“知道叫什麽麽?”
“說是一個姓趙,一個姓張。”
她一怔,沉思道:“好,和他們說,我馬上就下樓去……”
此時張建亭和趙大志正坐在一層的客廳裏——張建亭擠着他一起坐着,像條沒什麽安全感的狗崽。
他吞了吞口水,對身邊一臉冷峻且鎮靜的副隊長說道:“趙隊,這,這裏真是的很貴吧?這感覺有700平?”
趙大志沒有說話。
張建亭依舊自言自語道:“我要是有這麽大的房子,女朋友也不用天天和我鬧分手了……趙隊,說實話,要不你就從了吧,要是我,我可能就要從了。”
“說什麽呢!”終于受不了他的胡言亂語,趙大志沒好氣地出言喝止。
“你還裝……許蓉蓉都和我說了。”張建亭嘀咕道。
“說什麽了?”
“說你倆……那個了呗,嘿嘿。”張建亭憨笑。
“你!”趙大志一巴掌糊在他後腦勺上,“嘴巴有沒有個把門的!”
“趙隊你打我幹嘛,你打許蓉蓉去啊!”他十分委屈。
“她我也照打不誤!”
“那到底那個了沒有呢?”
“張建亭,你別做警察了,我看你适合做狗仔。”他怒極。
“那看來也是沒頂住嘛……”張建亭笑了。
這時,客廳的大門打開,一身粉色睡袍的李秋也衣袂蹁跹,仙女似的施施然走了進來,她徑直走到兩人對面的沙發坐下,雙腿相疊,白玉似的腳上套着一個粉色的鴕鳥毛拖鞋,一蕩一蕩的,跟個展翅欲飛的小鳥似的。
張建亭一呆,不知道為什麽說不出話來。
李秋也大約就是有這樣的魔力,不論你多麽高傲,在她面前都會萌生出一種自慚形穢的力量。
張建亭慢慢低下了頭,怼了怼趙大志,示意他提問。
雖然之前兩人在電話裏不歡而散,但是真的見面了,趙大志也有點無法直面她,尤其她那晃動的腳,就跟一下下撓在他心裏最癢的一處似的,讓人生出甜蜜而下流的煩躁來。
但是趙大志畢竟與她打過多次“交道”了,不至于像張建亭這樣初出茅廬的小警察一樣見了她發怯,于是亮了證件,語氣平鋪直敘地說道:“李女士,這次來,是有事情要詢問你。”
“趙警官,我一定知無不言。”李秋也語氣暧昧地笑道,“只是,我這屋子很熱麽?趙警官耳朵怎麽這麽紅啊~”
張建亭沒忍住咧嘴一笑,又飛快恢複正經。
趙大志沒忍住摸了一下耳朵,随即色厲內荏地說道,“我問話,你回答就是了!不要說與案情無關的話!”
李秋也聳聳肩,一副悉聽尊便的表情。
趙大志穩定了一下心神問道,“在你出國之前,你是否見過張豔麗。”
“誰?”她蹙眉。
“你的保姆,姓張的那個。”
“哦,見過。”她似乎剛剛想起來還有這麽一號人,“你得原諒我一時沒想起來,我住的每一處房産都有專門的保姆打理,我連她們的臉都記不住。”
“但是這個張豔麗或許你能記住,畢竟她在醫院裏和你大鬧過。我們也已經問過了你的另一個保姆宋小娥,她說張豔麗在你出院後來見過你。”
“哦。”李秋也纖長的手指在臉上點了兩下,“小宋說的應該是,張媽回來拿東西的那天吧。她胡亂說話,我把她辭退了,所以她回來取走她的東西!”
“然後呢?”
“拿完東西,她就走了。”
趙大志冷笑:“李女士,希望你想好了再說。”
“趙警官,我确實有好好想,也好好答了。但是你想聽到什麽呢?不妨給我一點提示。”
趙大志甩出一張照片來,是地毯上的一塊發黑的污漬,他灼灼的目光盯着李秋也:“雖然你已經把房子賣了,家具也已經處理,但是我買下了所有的家具,還在垃圾場裏發現了這個。還需要我提醒麽?”
張建亭想到自己那幾天跟着趙大志在垃圾場裏翻垃圾的痛苦,不自禁地摸了摸鼻子——那惡心人的臭味兒好像還在鼻尖萦繞似的。
“你的意思是張媽偷懶了沒給我洗毯子?”她似乎很懊惱地說道,“我就知道我最後不該給她那個月的工資!不過,多謝你了,你也知道,那對于我來說是小錢,我不打算和她要回來了。”
“……”趙大志皺着眉,一時也看不出來她到底是裝傻還是真的不知道。
他只得繼續問道:“那天之後,你還見過她麽?”
“沒有,我很忙的,幹嘛要去見一個保姆,怎麽,她又跑去警察局亂說了?”
“沒有,張豔麗她……她死了……”
張建亭不安地看了看趙大志,又看了看李秋也。
“死了?!”李秋也很驚詫,“死哪了?”
這下趙大志和張建亭都不吱聲了,總不能說她死在了33年前……
雖然第二次檢測依舊證明了33年前死在別墅的女人和張豔麗是同一人,但至今局長還沒有就這件事拍板,對于一般人來說,這件事着實是太過匪夷所思。
頓了兩秒,趙大志才道:“你家裏的這塊地上的污漬,通過脫氧核糖核酸檢測,是張豔麗的血。”實際上,他不止發現了這一點,通過比對其中一個家具和三十三年前的屍體頭部的傷痕,可以肯定,那個家具的大理石桌角是造成兇手死亡的兇器。他還幸運地在桌子下面提取到了一點血跡,正是張豔麗本人的。
33年前刑警的筆記上也寫到過,法醫鑒定死者的死因是頭部被堅硬的鈍器打擊或者撞擊到堅硬的鈍器而死,但是當時搜遍了整個別墅,沒有一處家具符合這個要求。從發現屍體到報警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法醫趕到現場時,屍體還是溫熱的,按理說如果是撞擊到家具,家具是沒辦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被送走的。所以一直以來,大家調查的大方向都是造型奇怪的鈍器打擊物。
“你是說,她死在了我家裏?”李秋也俨然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怎麽可能呢?如果她死在我的家裏,我會不知道?我的保姆會不和我說?而且我的房子已經出售了,沒道理死了人,你們警察都不用去的吧!”
趙大志嚴肅道,“我來不是為了讓你提問的,我是要問你,你為什麽要保姆把地毯扔了?”
李秋也很委屈:“因為我看到它髒了啊。”
“你是否與張豔麗産生過什麽争執。”
“你懷疑我?”她一臉受到了冒犯的表情。
張建亭趕緊打圓場:“我們也是就死者的社會關系進行排查,別緊張,照實說就好了。”
“她只是回來拿過一次東西就走了,你們想讓我說什麽啊!如果有了決定性的證據,就請你們去抓罪犯好麽?該說的我已經說了。”
就在氣氛有一點凝滞的時候,保姆推開門走了進來,有點遲疑地望着她。
李秋也煩躁道:“有話直說。”
“太太,有人把這個信封貼在了電梯裏,寫的是由您來收。”她遲疑着。
“貼在電梯裏?”
“是,我剛好買菜回來看到。”
“給我吧。”
她接過信封來,粗暴地拆開。
信封裏面,是一個純紅色封皮的賀卡,李秋也才一打開,便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張建亭小聲對趙大志說道:“不會是你們的豔照吧……”
“你閉嘴!”趙大志才低斥完他,就看到李秋也脫力一般向後一倒,雙目失神,呼吸急促,似乎要喘不上來氣似的。
“怎麽了秋也!”他急忙問道。
她的手一抖,那賀卡掉在了地上。
趙大志急忙撿了起來!
白色的賀卡紙上,有着一看便是用血液寫出來的字,已經變成了黑棕色!
上面寫着幾個猙獰的大字:終于找到你了!
在賀卡紙的正下方,還有用紅色的膠帶貼出來的一個大大的紅色的“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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