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野外生存

繼左腿劇痛後是驟然爆發的巨響及熱浪，而縱橫撕扯的力道更是給肖祢一種自己即将被撕碎的感覺——好在也正是因為這些交加的痛楚，讓他徹底失去了意識，整個人都陷入昏迷。

渾渾噩噩間似乎再度夢見了小時候的生活，他對這個世界的第一印象就是睜開眼時看到的那個人。那個人給他取名叫“小咪”，從牙縫中省出糧食養着他——盡管以他的食量，幾乎從沒吃飽過。但也因為那個人，他才有機會長大，逐漸認識這個世界，才有了如今的他。

可以說，那個人對他而言，就像是“母親”一般的存在，即便是她和她的家人最後傷害了他，将他視作“怪物”，可是在肖祢心裏，那裏始終都是家一般的存在。

不過，做了這麽多年的夢，在遇見那顏後也該醒了。昔年的小女孩已經垂垂老矣，她的後人更是将肖祢當做實驗對象——也許他原本就不是人，所以從一開始就不該向往人類的生活，不然怎麽會一而再再而三遇上這樣的事情？

至少現在還有意識，還——活着。

帶着這種遲來的感嘆，肖祢漸漸從夢境中清醒，身體上的不适随之獰笑着撲了回來，他按着額頭“唔”了一聲，想要坐起身，卻覺得幾乎全身上下都動不了——尤其是左腿，整個都麻掉了。

“……靠！”那女人可真夠狠的！肖祢艱難地移動另一只手摸了摸左腿，那裏之前中了一槍，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一邊想着一邊掀起眼皮兒，入目所見卻讓肖祢怔了怔：不是想象中的牢籠，也不是滿目瘡痍廢墟，而是一個山洞。昏暗的光線從遠處的洞口傳來，讓他不至于才清醒就被陽光刺傷眼。

不太像是被人抓來的樣子——肖祢深吸口氣，忍着劇痛坐起身，扶着潮濕的山洞壁一點點向着陽光所在的方向挪動。等到能夠清楚看到外面的景色時，他不由得下意識吸了口氣。

山洞口并不大，大約也就一個标準體型的成年人可通過的大小。視野中所見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綠色：山洞口茂密的雜草，雜草縫隙中可見到高低粗細不等的樹幹。因為視野的局限，看不到樹冠的樣子，但從樹幹的顏色形态來看，顯然生長的枝繁葉茂——這種密集雜亂、有成長着樹木野草的環境，在都市中根本不可能得見，更別說自己還身處于這個容量不小的山洞內——莫非，是在野外？

思及此，肖祢眨了眨眼，那顏抓住他的時候用的麻醉槍，他并不知道研究所具體的位置。莫非那個研究所是建立在野外的？

倒也不無可能。

但這并不能解釋自己此時為何會出現在這個山洞裏。肖祢望着那個狹窄的山洞口，并未輕舉妄動：若是真的身在野外，自己這一身血腥味，難免會引起其他動物的警覺，不如先等自身情況好一些後再輕舉妄動。

這些年裏肖祢曾不止一次發現過，自己的愈合能力比其他人強許多，是以并不擔心身體恢複的問題。正如他所想，在外面的天色暗了又亮兩次之後，他已經能夠站起身來，挪着左腿做小幅度運動了。

不過左腿的傷比較棘手。子彈仍嵌在傷口裏，傷口因為異物而發炎，若不盡快處理問題就大了。可是肖祢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他餓了至少兩天，若是再不弄些東西果腹，不等傷口潰爛就已經先一步餓死了！

這個死法可不怎麽美妙，是以思量再三後，肖祢從身上仍頑強存在的“白大褂”上撕下一條，在腿上牢牢綁了兩圈，又撿了山洞口一根枯樹枝，而後便一瘸一拐地探索起周圍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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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山洞，肖祢才發現自己先前的估量不是太準确——這裏并不僅僅是他先前所想的“樹林”，一望無際的樹海和瘋長的植物告訴他，這裏不僅是深山老林，而且人跡罕至。叫得出與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比比皆是，即便他自小在山林中長大，也不禁嘆為觀止。

畢竟在野外生活過，找些野果野菜果腹還是不太困難的。加上郎中當初教給他的那些草藥知識，左右尋覓一番也能臨時配出一副消炎的藥來。肖祢并不敢走遠，在沒探索清楚現在的情況之前，他并不敢貿貿然離開那個山洞——狹小的山洞口對于此時的他來說無疑更加安全，至少，能夠攔截可能存在的大型野獸。

至于小型野獸——那就是送上門來的口糧，完全不用避諱。

除了一些野草之外，肖祢還意外發現了一只個頭不算小的兔子。雖然比他以前見過的兇狠了一些，但肖祢還是輕松抓住了這頓晚餐。就着野草野果勉強告慰了一下空空蕩蕩的腸胃後，肖祢看了眼逐漸昏黃的天，便收拾幹淨自己行動的痕跡回到山洞中——直覺告訴他，夜晚将至，留在外面絕非明智之舉。

如是又過了兩天，肖祢已經探索清楚山洞周遭的環境。這讓他決定走的更遠一點。偏安一隅不符合他的性格，而且，他腿上的傷也必須要找到有人煙的地方，用工具來弄出子彈。

于是在第五天，肖祢支着簡易拐杖出發了。選定的方向是草木相對稀疏的那一邊，根據他的經驗，草木越稀疏，距離人煙的距離就可能越近，最不濟也有可能臨近水源。

果然，就在他走了大半天後，耳邊隐約聽見了潺潺的水流聲。這聲音讓肖祢精神一震：有了水源，就有了明确的方向。在這種深山老林中，實在是太容易迷路了！

不久後一條頗為清澈的小河映入眼簾，确定周遭沒有危險氣息後，肖祢大喜，撲到水邊大口大口的喝了個盡興。若不是顧及到腿上的傷口沾不得水，他甚至想跳到水裏打兩個滾！

這幾天全靠水果和獸血潤喉，此時清澈的河水一下肚，仿佛全身的濁氣都被洗滌一空。肖祢變成黑豹趴在水邊，将腦袋伸進水裏很是氆氇一番，順便用爪子拍了幾條魚上來，左右看看，又撈了兩塊鵝卵石，打算試試生火烤魚。

之前住在森林中，肖祢一直不敢生火，生怕不小心引起火災。現在在水邊，點火就沒有那麽多顧忌了——當然，還得小心避開野獸飲水的位置。雖然肖祢平時并不懼虎狼，但現在一條腿不靈便，還是避其鋒芒比較好。

選好位置，又撿了些幹柴，順利生起火後，肖祢将魚開膛破肚架在火堆上。誰知才架好魚，還沒等翻動，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窸窣的響聲！

反射性的站起身，變成黑豹的樣子，肖祢屏住呼吸伏下身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心中卻有一絲期待：火光會驚走野獸，看見火光還靠過來的，多半是人。

思及此，他又變回人形，将掉在地上的白服重新系在腰間，目光專注的盯着那邊：“誰在那裏？”

随着他的詢問，那邊安靜了片刻，而後再度響起聲音——有什麽東西在試探着靠近。肖祢盯了一會兒，皺皺眉，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判斷：看那些草叢的響動，好像并不是什麽大型生物的樣子？

難道不是人類？

正想着，發出響動的生物已經露出了身形，出乎肖祢意料之外，來者竟然是個不大的小獅子！

看到小獅子的身影那一刻，肖祢頓時警覺起來：有幼崽的話，意味着附近必定有成年野獸，他之前明明探查過，這片水域并不像大型野獸常來的區域，但現在——

不管怎麽說，眼前這只幼崽必須先解決掉！肖祢眯起眼，既然不是人，就沒必要客氣了。當下他變回豹身，盯着小獅子便作勢欲撲。

也不知是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小獅子在看到他變身并作出攻擊的姿态後并未驚怕，反而呆愣在原地歪着頭看他，清亮的眼中分明透着疑惑——疑惑？

以為自己眼花，肖祢眨了眨眼，毫不猶豫的撲過去，一口叼住小獅子脖頸上的皮膚，向後跳到火堆旁，正猶豫是一口咬死還是丢入火堆，下一刻，讓他更加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口中的小獅子忽然變成了人！

驚訝讓肖祢下意識松了口，随後盯着自己面前七八歲大的小男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居然有人和他一樣能從動物變成人？

不等他将心中的驚訝表達出來，小男孩已經揉着脖子張口說了一番話。那種發音不是肖祢曾聽過的任何一種，但很明顯是一種用來交流的語言。

可惜肖祢完全聽不懂，只看得出小獅子——不，是小男孩似乎并未對他剛才的舉動生氣，見狀他在心中悄悄抹了把冷汗：好險！差點将同類殺死了！

直到此刻，找到“同類”的喜悅才在肖祢心中浮現出來：原來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他才會在人形和動物之間轉換，其他人也可以——即便對方還只是個孩子！但是對一直缺乏認同感的肖祢來說，這種驚喜簡直比當初初見那顏還要讓他興奮。

可接下來，肖祢郁悶了：語言不通，這讓他該怎麽和眼前這個小男孩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