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春殇

注意到肖彌的目光,多卡聳了聳肩，慢條斯理的走過來，嘴角揚起個意味不明的笑容，也不知是贊許還是自嘲：“我倒是忘了，你們倆都是獸人。”他說着拍了拍卡特裏的肩膀，“你自己的伴侶，自己搞定吧！我先出去了！”言罷大手一揮，随他們自己去折騰,轉身出了房門。

卡特裏不由得舒了口氣,聽着關門的聲音重又轉向肖彌,“親愛的，我沒有任何小看你的意思,只是……”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只是昨晚我們兩個……你畢竟是承受的一方，我有點沒收住手，肯定傷到你了。這種情況下，我怎麽可能讓你去狩獵？”

提到此事，肖彌也有點尴尬，剛剛倔強的态度随之緩和。他的身體的确不怎麽舒服，雖然能忍，可是絕對不到能夠無視影響的地步。他只是不喜歡被當做弱者或是累贅的感覺，尤其之前多卡那種“伴侶應該是被寵着被養着”的論調更讓他覺得不爽。

卡特裏正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才會從他身體的不舒服上入手，此時見肖彌有所軟化，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所以這次狩獵讓我去吧！等你好一點，我們再一起，嗯？”

肖彌妥協了，但執意要自己收拾物種那些狼藉，卡特裏拗不過他，也就不再計較，兩人又說了幾句話，他便轉身離開了石屋外出狩獵。

今天的氣溫明顯比昨天要低許多，天空一直陰沉沉的，雲層很厚，有種随時都會壓下來的感覺。肖彌收拾完洗澡用的桶和水，站在門口用自己能夠接受的動作幅度舒展了一下筋骨，然而才運動不久就有點體力不支的征象，足見昨晚他們究竟做的有多瘋狂。

揉了揉酸疼的腰，肖彌耗盡體力後就回到了房中。運動時出了一身汗，感覺還不叫溫暖，但是等到熱氣散盡，冷意再度襲了上來。他皺眉望了眼門外的天色，預感會有一場大雨，或者大雪即将到來。

果然，下午之後外面飄起了零星的雨點，好在并沒下大。到了傍晚，雨勢逐漸加大，變成了雨夾雪，卡特裏和多卡帶着一身寒意回來了，同時一起回來的還有他們各自捕捉到的獵物。多卡抓的是一只普通的豪豬，體型很大，卡特裏拿回來的卻是兩只絨毛兔，還有一些略顯幹扁的果子。絨毛兔的肉質很鮮嫩，而且難得的是它們吃草，在肉食性動物普遍餓瘦了的春天，它們卻能夠通過藏在雪下的幹草過得很好——前提是沒有被其他食肉動物抓去做獵物。

至于那幾枚果子就更難得了，春天萬物複蘇，大半樹木都才開花，卡特裏也費了不少功夫才弄來這些過冬的果子，雖然汁水不是很足，口感還是不錯的。看着卡特裏将這些東西拿到自己面前，肖彌歪頭看看有些狼狽的伴侶，沉默地拿起一個洗好的果子送入口中，而後堅決地将另一個塞入他的嘴裏。

分吃完晚飯之後，卡特裏收拾好一切，走進屋抱着歪在石床邊上的伴侶：“冷嗎？”

“有點。”倒春寒還是比較難受的，更何況這會兒外面還下起了雨夾雪。楓葉村的建設和他們陸行村又差很多。“不過，這些原本不就應該是我們歷練所要經歷的嗎？再說過兩天大概就暖和了吧！”

肖彌在陸行村過的第一個冬天，他們已經建造出了溫暖的火炕，還有明亮透光的玻璃窗。然而這些東西，恐怕到目前為止，除了他們陸行村外，其他地方都是不可能有的。

“春天不長，确實很快就能過去。”卡特裏變成獸形，将肖彌圈在自己的肚皮內，語氣聽起來卻并不像他所說的那麽輕松，反而有種莫名的沉郁感。肖彌半躺在花豹懷裏，擡頭看他，“怎麽了？”

“……沒事。”卡特裏搖搖頭，沒告訴肖彌，其實春天雖然短，但是這個時候死去的雌性和幼崽并不比冬天少，而且因為春天野獸和獸人都要忙于捕獵，對于村落的守衛自然更加困難。餓了一冬天的野獸早就綠了眼睛，在他們看來，聚集了許多雌性和幼崽的部落，根本就是個天然的狩獵場。若不是有雄性存在，弱小的雌性和幼崽根本無法生存。

一直到去年，陸行村仍和楓葉村面臨着相同的危機，可是現在他們已經有了足夠優渥的生活，而這些改變，都是從肖彌歸來之後才有的。

想到這裏，卡特裏忍不住低下頭在肖彌臉上親了親，又伸出舌尖輕觸他的額頭，臉頰。如此溫馨的氣氛讓肖彌眼皮兒有些沉起來，昨夜消耗掉的體力似乎仍沒恢複好，他聽着屋外雨雪的聲音，不久後就淺淺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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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肖彌是在外面隐隐約約傳來的哭聲中醒過來的，獸人的聽覺本就靈敏，他又因為覺睡多了夢淺，那聲音剛一響起他就警覺地睜開了眼。

他一動，卡特裏也跟着清醒過來，用仍有些睡意的聲音道：“怎麽了？”

“你有沒有聽到哭聲？”肖彌爬起身，雙眼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可惜隔着牆，他能看到的只是黑洞洞的石壁，還有上面隐約滲出來的幾縷星光。

那哭聲時斷時續，顯然離得不近。這會兒卡特裏也聽見了，他皺了皺眉，化作人形跳下石床：“我去看看！”

“一起！”肖彌也跟着跳下來，兩人走出門口時不約而同化作人形，淩晨的氣溫還很低，獸形能夠更加保暖。

剛出門，多卡也從另一間屋子走了出來，看到他們兩個時并沒露出異樣的神色，只是滿臉沉重跑向哭聲傳來的方向。

兄弟倆對視一眼，當下跟在他後面跑了過去：“多卡，哪兒傳來的哭聲？”

多卡沉着臉道：“好像是隆喀利家所在的方向，出事了。”

果然是出事了。

三人趕到那邊的時候，已經有好幾個離得近的獸人先他們一步到了，正圍在石屋外面，而哭聲就是從那裏面傳來的。

有人看到了多卡，目光掃過他身後兩只豹子，低聲道：“多卡你來了？”

“出什麽事了？”多卡望了眼已經擠了好幾個獸人進去的石屋，問道。

“隆喀利家剛出生的幼崽死了，昨天晚上沒熬過去……”那個獸人說着嘆了口氣，看着石屋的目光裏滿是憐憫，“隆喀利上次受了傷現在還沒好，家裏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情……”

聽到這裏卡特裏兩人也知道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看來因為昨天的降溫，這家獸人剛出生的幼崽沒能熬過去。這種事情卡特裏之前曾經經歷過，肖彌卻是第一次遇上，驚得瞬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一直到回去多卡家裏，肖彌的臉色都不太好看。這是他第一次直面這個世界的殘酷，比起這裏，肖彌之前所在的世界簡直堪稱是天堂，至少不會因為住在這種漏風的房間裏而被惡劣的氣候凍死。

過了很久，卡特裏忽然道：“肖彌，有件事我想跟你商議一下。”

這段時間很少見到卡特裏如此鄭重其事的模樣，肖彌一時間有點愣：“怎麽？”

“我想将你的那些技術，教給這裏的人。”

肖彌聞言雙眼一亮：“你是說你想要教會他們建房？”

“不止建房，也不止是這裏。”這件事卡特裏從昨天起就一直在想了，但始終沒下定決心。因為——“這些東西都是你帶來的，要是沒有你，我們也未必能夠得到這些知識。所以……”

“你這傻瓜！”肖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麽呢？這些東西哪裏算是我的？我當初只是提出一個構想，無論是建造還是完善，都是你們大家一起想出來的。如果能夠讓更多的人為之受益，我沒有意見。”

卡特裏抿起唇，伸手擁抱住肖彌：“親愛的，你真是個寶貝。”

“少來！”肖彌的臉騰地紅了，他實在是不太能接受這種說法，肉麻的全身雞皮疙瘩都争先恐後冒了出來。他在卡特裏的後背錘了一下，卡特裏則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肩膀，兩人靜靜地相擁片刻，卡特裏才道：“這件事還得仔細盤算一下，我之前仔細想過一陣，這件事大概還得麻煩多卡。”

他們兩個只是來歷練的外人，作為客人可以，但是貿貿然想要推行一件陌生的事情，別說是在這裏，當初在陸行村，要不是村長的支持，也不是那麽容易推行。

不過這會兒是找不到多卡的，他還在那個幼崽死去的獸人家裏幫忙。那種過于傷感的氣氛兩人都不太喜歡，幹脆便一起出門狩獵，順便負擔起了多卡家今天的食糧。

忙了一夜，天色已經亮了起來，新的一天又到了。此時此刻，兩人還不知道，他們此時所作出的決定，将對他們的未來有着多麽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