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不羅嗦的反派也會輸

果然,下方那些獸人們在聽到他們的王這種失望哀傷的語氣時，再度喧鬧起來,甚至有幾個不顧一切沖上高臺，想要将卡特裏抓住。可惜後者身型靈活，在不大的高臺上閃身騰挪,輕易便躲開了那些有所顧忌的獸人,一面高聲道，“既然如此,你敢将這上面所記錄的話語說出來嗎,”

“那是獸神的旨意，豈能随意述諸于口,“豈料那顏非常義正詞嚴地拒絕了這個要求,理由更是光明正大。然而這一次，不等族長和祭祀贊同地點頭，肖彌已再度開口，用一種十分悠然的語氣道：

“有緣人親啓：餘落星子，道家門下一修真耳。此竹簡傳于此世得識此文字之後人，除本世之人，外人不足道耳。”

“他在說什麽？”那些之乎者也的話即便是翻譯過來，獸人們也根本聽不懂，更別說肖彌是用漢語發出的聲音。在場之中只有那顏變了臉色，可惜隐藏在鬥笠面紗下，旁人根本無從得知。

肖彌的記性很好，竹片上那些東西雖然稱不上完全記住，但是七八分還是有的，尤其是前篇，他當時被裏面的內容震驚的反複看了又看，所以基本都有印象。此時靜下心來，将這些娓娓道出，在場衆人雖然聽不懂，卻也聽得出他是在說某種他們從沒聽過的語言。

有聰明的這會兒已經反應過來，肖彌所念出的多半就是獸神的遺産上所寫的東西，但是語言不通，聽得陣陣抓耳撓腮，甚至連追着卡特裏滿場跑的那幾個獸人都不由自主放緩了腳步，眼角餘光時不時瞥過去兩眼。

總算祭祀愣了片刻反應過來，急忙上前欲捂住肖彌的嘴。可惜這個時候，籠罩在肖彌外面的木籠子再度起到了遮掩的效果——祭祀的手臂不夠長，根本夠不着肖彌，只能隔着籠子對上青年譏諷的眼神束手無策。

瞥了眼祭祀臉上複雜的神色，肖彌微微勾起唇，停下之前的轉述，轉而用獸語将那番話翻譯了出來。僅僅前兩句就讓在場的獸人嘩然一片，外城的獸人更是紛紛表示，今天來看的這場熱鬧簡直一波三折，□疊起，實在是太過瘾了！

——無論肖彌口中那番話是不是真的來自于竹片上的記錄，但是這句“除本世之人，外人不足道耳。”還是讓他們下意識将懷疑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王”。此時此刻，那道窈窕的身影看起來異常瘦弱，也——異常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

內城有翼蛇族的人都曾聽祭祀當初鄭而重之地說過，他們的“王”來自于獸神的世界，她和獸神是同一世界的人。獸神既然生活在神的世界，那麽……

鬥笠之下忽然傳來一聲輕泣：“肖彌，我原以為你只是執迷不悟，沒想到居然還颠倒黑白！”那顏的聲音明顯帶了幾分哭腔，聽起來很是楚楚可憐，“這裏只有你和我認識獸神的文字，你又何必編造出這種東西來？大家都不是偏聽偏信的人，你就算編造出這些，也不會有人信的。”

“是不是編造，你心知肚明。”肖彌說着閉了閉眼，而後擡起頭看向卡特裏，這時候原本還想捉拿他的獸人們都已經停住了腳步，顯然被眼前這些事情弄糊塗了，不敢貿貿然出手，卡特裏正好趁機脫身，重又回到肖彌的身邊。

那顏泫然道：“我正是因為知道，才覺得可悲，你已經無可救藥了。”

卡特裏忽然嗤笑一聲，“這副嬌柔的模樣給誰看？我們獸人向來只崇尚力量，沒有力量，什麽都是假的！我們所認定的王者必然也是強者，至于你——”他毫不顧忌地歪了歪頭，露出一個諷刺的目光。

“你……”那顏正要開口，又被卡特裏毫不客氣的打斷：“我有個辦法，可以證明肖彌所說是真是假。”他這句話是向着下方的其他獸人說出的，甚至連一個眼神兒都懶得施舍給那個女人。

此言一出，不僅其他人，連肖彌都驚訝的看向他。

卡特裏回給他一個安撫性的微笑，英俊的臉上滿是對肖彌的信任，他舉起手中的竹片，道，“這上面有尊貴的獸神所留下的訊息，我們雖然看不懂，但是可以數清字數，肖彌每說一個字，你們可以跟着數一數，看和竹片上的字數能不能對上。”

這個世界的獸語發音和漢語類似，都是一個字節對應一個音節，這個主意确實是能用。衆人雖然都半信半疑，但是眼下，這個建議顯然已經是最有用的了。

“夠了！你們還要胡鬧到什麽地步？！”

就在雙方幾乎進入對峙狀态的時候，始終保持沉默的族長終于忍無可忍開口打斷了這場鬧劇般的針鋒相對。作為一部落之長，他自身的威嚴還是不容忽視的，一時間衆人盡數冷場，族長環視了衆人一眼，最後才将目光定在卡特裏和肖彌的身上。

“你們兩個，是從東邊那個陸行村來的吧？”

“正是。”事到如今，他們兩個的身份也早已沒了隐瞞的必要，估計內城絕大多數人都知道了。

族長微微揚起下巴：“我沒記錯的話，你們陸行村早就被永久驅離內城，不允許踏入有翼蛇族一步了吧？你們現在可算是違反了規定！”

“就算是違反規定，我們也要讨回一個公道！”

祭祀的話音剛落，遠處再度傳來一聲怒吼，這次所有人都聽到了一陣來勢洶洶的腳步聲，頓時絕大多數人的目光都向着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包括高臺上的卡特裏兄弟倆。

只見側門那邊有一行人氣勢洶洶地向着這邊趕了過來，走在最前面的竟是陸行村的村長。在他的身後，坎貝拉和提爾薩父子并肩而行，身後還跟着許多陸行村的村民——包括卡特裏的阿爹貝爾特！

“阿爹？你們……”這麽多人忽然出現，卡特裏和肖彌都意外極了，看着村長帶着其他人一路走到高臺邊，有耿直的有翼蛇族人想要上前攔截，卻被那些人的氣勢所懾，很快就被自己的族人拉走了。

一直走到高臺下，村長才擡起頭，筆直地望向有翼蛇族族長，“我們來自陸行村，我是陸行村的現任族長，這次來這裏是為了向貴族讨個公道！”

“你們是說之前的禁令？”有翼蛇族族長自然而然想到了那件事，雖然最初被陸行村傾村而出的舉動震了一下，這會兒卻已經恢複過來。

誰知村長居然搖了搖頭：“那件事情稍後再說，我們現在想讨的是另外一個公道。”他說着向旁讓出半步，露出跟在後面的貝爾特：“這位是我們村中的獸人貝爾特，他的伴侶叫做迪塔。半年前你們有翼蛇族曾經來過我們村落，說是為了抓捕‘渎神者‘。”

有翼蛇族族長點頭道：“确實是有這麽回事。但我們并沒找到渎神者的下落，如今對方又膽大妄為潛入我們部落當中圖謀不軌，幸而被王和祭祀發現。”

村長并不接他這句話茬，徑自道：“但是不知道當時貴部落派出的人回來之後可有告訴你們，他們在我們村中犯下了一樁血案？！”一句話的最後幾個字堪稱擲地有聲，顯然是氣得急了才會有的反應。

“什麽血案！”族長頓時吃了一驚，聲色俱厲道，“你們不要胡說八道！”他完全沒聽說過派去的人在陸行村發生過什麽事情，但此時看着對方如此興師動衆的前來，心中已經信了一半——他記得當初那些人回來時确實有些躲躲閃閃的樣子，難道真的隐瞞了什麽？

“你們還不承認？真不要臉！”貝爾特忍無可忍踏上前一步，他已經認出了站在木籠子前的自己的兒子，以及籠中傷痕累累的侄子，因此更加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你們有翼蛇族的人，不顧我的伴侶懷有身孕，推搡之間害死了我尚未出世的孩子，差點連我的伴侶都一并害死！這還不算，兇手做完這一切後居然還逃之夭夭了！現在我家迪塔元氣大傷，仍留在村中養病，你們一句‘不知道’就想推過去？！”

對于一個部落來說，雌性和幼崽始終都是最珍貴的存在，如今對方這麽多人找上門來，由不得有翼蛇族人不重視。族長的臉色瞬間鐵青，對旁邊的獸人道：“去把羅蘭叫過來！還有其他幾個，我要問問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羅蘭就是當初領頭前往有翼蛇族的雌性獸人，聽到那個名字，貝爾特的雙眼瞬間掙紅，恨不得直接沖過去。好在提爾薩眼明手快攔住了他，目光向上，悄然給了卡特裏一個複雜的眼神。

——原來是這家夥通知了村中的其他人麽？卡特裏瞬間會意，随即又覺得不對勁：有翼蛇族距離陸行村還是有一定的距離的，他們不可能一夜之間就趕過來，難道說提爾薩前腳剛走，村長他們後腳就跟了出來？感情這家夥根本就是個前哨啊！虧他瞞的如此嚴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