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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是別墅,到底是十年了,基礎設施和路況都跟不上,一下雨就積水,下車到門廊短短幾步路功夫,雨水濺過皮鞋褲腳,等門口路燈感應亮起,缪存發現駱明翰半邊肩膀都濕了。
駱明翰收了傘,用無奈自嘲的目光着缪存。他眼睛很深邃,在昏黃的燈光下更是如此,眉骨壓着眼窩,天然就有深情的模樣,這一點倒與駱遠鶴不同,同樣的五官放在駱遠鶴身上就很溫潤憂郁。
“沒想到雨這麽大。”他說,并沒有馬上離開。
雷聲轟隆隆,風吹得缪存手裏那盆花骨朵顫了顫。
缪存不說話,駱明翰不能步步緊逼,他笑了笑:“晚安,T恤記得寄給我,之後發你地址,種花方面有不懂的,也可以給我發短信。”
他的襯衫淋得濕透了,隐約透出臂膀的線條,起伏而性感,一看就很有力。不得不說,這樣氣場的男人成了落湯雞的那一刻,總是令人容易泛出多餘的恻隐。
何況他還這麽識趣,沒有調侃想一起進屋子,只把腳步止步于門檻之外。
缪存抱緊了花,掙紮了很久才說,“屋子裏有吹風機,……你要不要吹一吹。”
他很快就要為自己心血來潮的善良後悔了。雨勢急重,覆蓋了別墅內的奇怪聲響,也同時模糊了電子門鎖的開啓聲。缪存推開門,在雨聲之中,一聲疊一聲的“f**k”和低吟着的“oh yes”在一樓回蕩,兩具人影站着抵着樓梯扶手,正在激烈糾纏。
缪存錯愕地站住,眼神微微擡起,唇也微張開,顯出茫然又震驚的神色。
駱明翰略落後他一步,見他突然停住,駱明翰帶上門的同時便碰到了他一下,“怎麽了?”
咔噠的關門阻隔了一切雨聲,室內落入尴尬驚恐的安靜中。
狀況超出人生經驗之外,缪存傻站着,眼睜睜看着室友和對象手忙腳亂裹衣服,那場面像極了抓奸現場——直到駱明翰的手掌蓋住了他眼睛,替他遮擋了所有的奇怪畫面。
“你也別看!”舍友怒氣沖沖吼道。
駱明翰聳了下肩,禮貌誇道:“很雄偉。”
缪存:“……”
一陣兵荒馬亂後,以二樓卧室用力的摔門聲為告終。
駱明翰的手很熱,一直蓋着缪存的眼睛,睫毛掃到掌心,他知道是缪存睜開了眼,接着手就被不客氣地撇下了。
駱明翰一只手在半空中不尴不尬地停了會兒,無奈地一哂。
缪存給他禮貌的兩個字:“……多謝。”
“會長針眼的。”
缪存噎住,不情不願地說:“……沒看幾眼。”
都怪駱明翰。
課表貼在玄關,明明白白寫着今晚有大課,結果因為駱明翰的圈套晚飯而逃了。
他滿懷歉疚地喃喃自問:“他不會陽痿吧。”
駱明翰硬是被嗆了一下,“我想不會。”
缪存擡眸,懵懂地問:“你怎麽知道?”
“剛才也沒軟。”
缪存刷得一下從頭紅到腳。
駱明翰笑了一聲,跟在他身後,目光在安靜下來的一樓掃了掃,“這是你室友?還是房東。”
“室友。”
“留學生?”
“嗯。”
“你不是說你很窮嗎?”駱明翰饒有興致。
缪存:“……”
“有錢住別墅,沒錢請我吃頓飯?還是你的謝謝都只停留在口頭上?難怪一句接一句,畢竟嘴上說說不要錢,對嗎,”駱明翰埋汰他:“小氣鬼?”
缪存被他問得啞口無言,啪一下打開冰箱,給他展示裏面的包子花卷和速凍水餃,以及成排冰着的純淨水,“……我又沒騙你。”
駱明翰覺得自己指不定是有點什麽病,覺得他自證的模樣又笨拙又可愛,心裏再度開始癢了起來。
“既然有錢,為什麽不對自己好一點?”他廉價地關切人,別管是不是真關心,反正那股假惺惺的溫柔味兒是挺能唬人的。
“懶。”
這個理由說服人,因為缪存居住的地方的确像是懶人能住出來的樣子。
倒不是說不幹淨,只是不整齊,到處堆滿了雜物,連茶幾都沒有,游戲手柄就放在地毯上,沙發堆着山一樣的書,畫冊在地上鋪滿,客廳最角落顯然是他的畫室,數不清的顏料和筆刷,以及白布蒙了一半的油畫。
老話說龍生九子個個不同,駱明翰根本沒有藝術細胞,但被駱遠鶴灌輸久了,還是略懂了點,當即看出了缪存的水平,遠非他自己所說的“業餘學學”。
“你畫得很好,怎麽沒上美院?”
一個謊言要靠百個謊言來圓,缪存算是懂了。為了把自己和駱遠鶴撇清關系,他撒了職校的謊,現在只能硬着頭皮圓:“文化分不夠。”
學渣好。駱明翰很中意,以前處過一C9法碩,我天那叫一個能言善辯口若懸河,駱明翰又辯不過,窩火得滿嘴潰瘍。
缪存走過去蓋上油畫,并不打算跟駱明翰一起欣賞,繼而扒拉出吹風機:“快點吹。”
駱明翰感動于他的體貼:“怕我感冒?”
“吹好快點走。”
駱明翰:“……”
襯衫貼着的确難受,他接過吹風機,開最小檔呼呼慢悠悠地吹,缪存抱起月季在客廳裏沒有頭緒地轉了三圈,最終把花慎重地在電視機櫃上放好了。
駱明翰提醒他:“花要曬太陽。”
缪存臉上一囧,附身抱起,在通往庭院的玻璃門旁放下了,為此踢掉了一座石膏像才騰出地兒。他蹲下身,摸了摸葉片,收回手過了三秒,又摸了摸花苞。
旁若無人的樣子,仿佛自己才是那株自顧自開得很好的花。
駱明翰良心短暫地上線了一下,覺得真玩了他好像有點造孽。
襯衫幹得快,他再磨叽十分鐘也幹透了。收起電吹風的空檔,缪存拎着紙袋下來:“這是駱——你弟弟的衣服,你帶走吧,洗過了。”
再糾纏下去就有點不要臉了,駱明翰不得不接過兩人之間最後一點得以聯絡的介質,沒話找話地說:“美院的駱遠鶴老師,你聽說過嗎?”
缪存心頭狠狠一跳,聲音低了下去:“聽過,沒見過。”
“他是我弟弟,這件衣服就是他的。”
“駱老師很厲害。”缪存終于找到機會,可以光明正大地将這個名稱宣之于口,心間已亂得不成樣子。
“他是很有天賦,最年輕的教授,過億拍賣成交價裏最年輕的畫家。”駱明翰語氣很淡地說:“我們是雙胞胎,他和我長得一樣,不熟悉的人甚至分辨不出。”
缪存垂着眼說:“嗯,……很英俊。”
駱老師是他覺得最英俊的人。
駱明翰身經百戰的心被他這句話掐得一顫,連帶着手指都不正常地抽動了一下。
以為缪存堅如磐石,原來早就覺得他英俊!卻偏偏要借這樣的方式說出口,這簡直……駱明翰不動聲色地深吸氣,壓下心裏的狂跳——這簡直撩得他當場就要硬了。
空間內靜默了下來,只有玻璃門外如墨的黑夜呼嘯着初夏的狂風。
“你喜歡畫畫,我可以把你介紹給他當學生。”駱明翰溫柔得不像話了,“只是他現在在法國,要明年才回國。”
“駱老師在法國……還好嗎?”缪存鼓起勇氣問。
他不敢跟駱遠鶴聊太多,只兩三天彙報一次課業,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總找駱老師瞎聊,被他看出自己惡心的企圖心。
“很好,”駱明翰想到什麽有趣的東西,笑了一聲才續道:“碰到了他高中時候的女神,已經追到了。”
缪存猝不及防僵立在當場,瘦削的臉在燈光下煞白:“……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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