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煙霧蒙蒙中,她清麗絕倫的容顏越發的驚心動魄,連着幾個刺客看見了也不由晃神了片刻。
許久不見的人驟然出現在眼前,秦枕寒心下一松,歡喜彌漫,緊繃的面容微微放松了些許,正想要笑,就見她細眉輕蹙不散,眼中噙着水意,身姿無力,顯然很不舒服。
他心中頓時一沉。
可下一刻,他就看見曦光定定看了一眼他後,遠山似的眉舒展,眼尾微揚,忽然就笑開了。
秦枕寒竟忍不住怔了一下,便也笑了。
一刻也沒有耽擱,他直接進了小樓,往上走去。
那道身影從門口消失,曦光忍不住探頭看了一眼,忽然反應過來,轉身朝門外走去,只是剛匆匆轉身,便感覺整個人一暈,伸手扶額,沒忍住搖晃了一下。
“姑娘!”小蘭和雲芝兩人一驚,忙過來扶她。
“姑娘,您快坐下。”幹嘔最是傷身,剛才她折騰那麽長的時間,眼下哪裏還有力氣亂動,小蘭忙扶了她在榻上坐下。
曦光細細吐着氣,頭腦一片昏沉,雖然惦記着秦枕寒,卻到底不敢大意,依着兩人的力道坐下。
腳步聲踩在樓梯上,又沉又急,仿佛一轉眼就到了門外。
雕花門扇被吱呀一聲推開,秦枕寒帶着一身的水汽冷意,大步進來。
曦光倚在榻上,有氣無力的睜眼看去。
雲芝已經迎了過去,伸手輕手輕腳的撩開了帳幔,餘光掃見皇帝肩頭破碎的衣裳還彌漫的血跡,頓時一驚。
秦枕寒腳步一轉,直接進了內室,目光掃過,便瞧見了曦光。
“怎麽了?”她身子素來嬌弱,但平常卻是很有精神的人,可瞧着這會兒怏怏的,頓時讓人心中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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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的靠近,血腥味在屋內浮動,曦光沒忍住,又捂住口鼻嘔了起來。
秦枕寒忙上前攬住她,曦光靠在他的話中,一轉頭就看見了那片傷口,包紮的白布已經變成了血色,在燈火下一片暗紅。
血腥味不斷,她拿帕子掩緊口鼻,仔細看着。
“這,快,去找我的藥箱來。”不急着問怎麽了,她立即說。
雲芝立即動身去拿。
只是到底離得太近,再加上這一片血肉模糊,曦光只是看着心中就翻滾的更加厲害,撇開頭,又幹嘔起來。
秦枕寒看了心中慌亂,一雙墨眉皺起,攬着人手足無措了片刻,忙輕手輕腳為她拍打着背心,希望她能舒服些。
“陛下,”小蘭硬着頭皮開口。
“別。”預感到她要說什麽,曦光匆匆擡頭,下意識阻攔。
她還沒想好要不要和秦枕寒說她有孕的事情。
小蘭口中的話一頓,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
“是和她有孕有關?”小蘭被制止,秦枕寒卻徑直問了出來。
“你知道?”曦光驚愕擡頭看向他。
她一直以為秦枕寒不知道的,因為這些天的書信他什麽都沒說,可眼下看着,顯然不是。她心中一跳,瞬間無措,想着若是早早走了就好了。
自從發現有孕到現在,曦光也沒想好以後的事情,更不知道該不該讓秦枕寒知道這件事。
重重顧慮在心,她總想着自己先悄悄把孩子生下來才最好。
但事情顯然不在曦光的預想之中。
“朕不該知道?”秦枕寒低頭看着曦光,冷了眉眼。
曦光抿了抿唇角,答不上來這句話。
“若是朕不知道,你還準備瞞朕多久?瞞到你自己把孩子生下來?”秦枕寒又問一句。
他對她素來溫和縱容,眼下忽然冷了臉色,曦光頓時就有些不習慣,竟忍不住有些委屈。
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她哼了一聲。
“我不說,你不也知道了。”她憤憤的說,轉身想要離開秦枕寒的懷抱。
秦枕寒手一按,卻是将她摟的緊緊的。
顧忌着他身上的傷,曦光沒敢動。
當然最主要的是,她也實在是沒力氣,只好撇着頭不看他。
這人明明知道了還裝模作樣,現在竟然還反過來責怪她。
曦光又委屈又難過,只覺得不舒服極了。
看她這樣,秦枕寒一時沒說話,半晌才嘆了口氣。
該拿她如何是好。
聽見這一聲嘆息,曦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曦光,你該告訴朕的,這是我們的孩子。”秦枕寒又放軟了聲音。
曦光最是吃軟不吃硬的人,聞言心中頓時一軟,一擡眼又見着了他滿眼的溫柔,那點氣瞬間就沒了。
“我,我不是不想告訴你,我只是沒想好。”她說,眨了眨眼睛很是糾結。
她又是一副乖巧的樣子,縱使秦枕寒明知道這樣只是他的錯覺,也忍不住高興。
“曦光這是怎麽了?”他還記得她的身體。
“我……”曦光準備說。
“沒問你,你說。”秦枕寒打斷,不想聽曦光粉飾春秋,看向小蘭。
曦光抿了抿唇,給小蘭使眼色。
她不想讓秦枕寒知道自己身體的具體情況,心中總忍不住擔憂他會和師傅以及母親一樣,勸她不要這個孩子。
小蘭低着頭只當沒看見,老老實實的回答,“姑娘有孕,怕是聞不得您身上的血腥氣。”
秦枕寒眉一皺,一句廢話也沒說,扶着曦光坐好,自己起身坐在了錦凳上。
他生的高大,那錦凳矮小,坐在上面怎麽看怎麽別扭。
“我沒事,剛剛懷孕,都是這樣的。”曦光還想要裝作無事。
秦枕寒只是看着她,信中的內容不停在他心中浮現。
這個孩子,會要了曦光的命。
目光下移,落在曦光的腹部,那裏尚且平坦,看不見痕跡。
他的眸光漸深。
秦枕寒沒說話,只是這樣看着她,曦光頓時就有些不安起來,正要說話,雲芝匆匆取了藥箱來。
“我為你包紮傷口。”她忙說。
“讓她來。”秦枕寒随手點了雲芝,至于小蘭,還是留在曦光身邊護着她才最安穩。
只是聞見血腥味就難受成了那副模樣,他怎麽敢讓她看他的傷。
無須多想,秦枕寒就知道,眼下的傷口血肉模糊,定然十分可怖。
曦光點了點頭,剛才的難受還近在眼前,她自知以自己現在這樣,是弄不好的。
不欲讓曦光看見,秦枕寒起身去了外間,帳幔垂下,便都看不見了。
曦光身上實在沒有力氣,複又躺下,才覺得舒服了些。
外面的雨聲越發的響,之前一直不停的刀劍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輕緩的雨聲中,屋內一片平靜,小蘭輕手輕腳端了果脯來。
夜裏吃酸的心中會不舒服,可這會兒曦光也顧不得了,擡手往嘴裏塞了片,一直被血腥味灌得格外不舒服的心才好受了些。
秦枕寒閉目,肩上的白布已經被血凝結成了塊,很難取下,雲芝顫着手不敢動,他眼也不睜,壓低了聲音說,“直接撕下來。”
雲芝深吸一口氣,狠了狠心,用上了力氣,終于将白布撕下來,可那傷口也被撕裂,停下的鮮血再次流出。
好在,她之前處理過不少次傷口,手雖然因為害怕輕抖,可動作卻十分利索,飛快的擦洗幹淨上了藥。
曦光在裏面聽着動靜,等好不容易勻了呼吸,舒服了些才輕聲說,“你怎麽來的這麽快?”
這才幾日,按照南巡的行程來看,怕是連五分之一都沒走到。
“這樣大的事,朕豈能不來。”秦枕寒說。
曦光睜開眼,忍不住看了眼外室,一時間不确定他說的到底是懷孕的事,還是她身體的事。
“也不用這麽急。”她慢吞吞的說,試圖掩飾住自己的心虛。
“你不想看見朕?”秦枕寒如是問。
曦光心下一跳,竟沒能第一時間答上話。
外間,雲芝就看見一直面無表情,哪怕被她擦洗傷口也無動于衷的陛下輕輕笑了一下。
沒說話,可見是想的。
秦枕寒自問還算是了解曦光,聲音中也帶着些許笑意,說,“可朕想見你。”
“這些天,幾乎日日夜夜都在想。”
這夜裏太過安靜,靜到仿佛只能聽見幾人的呼吸聲,可在這句話落下後,曦光恍惚間,仿佛又聽見了她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的跳了個不停。
面上發熱,曦光抿了抿唇,直白而認真的說,“我也是想見你的。”
是的,在那些個深夜裏,她也曾無數次想見到秦枕寒。
這是她的心意,曦光不覺得有什麽不能說的。
秦枕寒忽然睜開眼,轉頭看向室內,毫不掩飾的低低笑了一聲。
曦光只覺得面上的熱意彌漫,幾乎連着脖頸和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外面的動靜沒了,是不是解決了?”她轉開話題。
小蘭應聲說是,那些人在陛下帶人趕到後不久,就都解決了。
“把窗戶打開,透透氣。”曦光說,總覺得這屋裏帶着血腥氣。
“這,姑娘,外面還沒收拾,您再等等。”小蘭委婉的說。
外面死了那麽多的人,這會兒味道只會比屋裏的更重。
曦光恍然,哦了一聲。
秦臻則看着王府的侍衛将人都解決了,他看向守在小樓下的候保,沉聲說,“本王特來拜見陛下。”
剛才他一直守在正院,護着燕靈璧等人,王府的侍衛則大半都安排在這邊。
曦光很重要,但他的妻兒更重要。
“王爺稍等。”候保說,轉身親自上樓。
“陛下,安王求見。”見着眼前緊閉的門扉,候保也不進去,只是站在門外說。
“不必,去安排好住處,朕稍候就走。”秦枕寒直接拒絕,不覺得現在有見秦臻則的必要。
候保立即下去,秦臻則聽完也不失望,點了點頭就走了。
等人走了,他立即尋了內衛過來,所謂的住處早就安排妥當,不過之前出了叛徒的事,他便命人先回去檢查一遍,然後又找人安排了座駕。
“你要走?”曦光聽說後,忍不住起身,走到外間問。
秦枕寒的傷口已經處理好了,但身上卻仍舊穿着那身濕衣,血腥氣雖然淡了些,卻依舊還在,她見了不由皺眉。
“快去找一身幹淨衣服來。”她立即吩咐。
雲芝應聲下去。
看她關心,秦枕寒就沒急着說話,只是安靜的注視着曦光。
時隔兩個月,他終于再次看見了她。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讓她離開。
“是我們要走。”等她說完,秦枕寒才不急不緩的糾正。
“啊?”曦光怔住,想了想有些遲疑的說,“可以不走嗎?”
她有些舍不得燕靈璧和秦姣姣。
秦枕寒眼睑微垂,掩去其中的不悅冷沉。
這王府有什麽好的?他好吃好喝的哄着她,她離開的時候也格外的痛快。而王府的人才和她相處多久?她竟然舍不得走了。
“今夜的事情以後說不定還會發生,你跟在朕身邊更安全些。”知道曦光最在乎什麽,秦枕寒吓唬她。
實際上,經過今晚的無功而返,幕後的人短時間內再難糾結起這樣大批的人手,更尋不到這樣的機會,這樣的事是很難再發生的。
不知這些內情,曦光一聽就信了,便也沒再遲疑。
“好,那我們去哪兒?”她又問,擔心會離開江州,她還沒和師傅說呢。
我們。
秦枕寒喜歡聽曦光這樣說。
她這樣全然信任着他的樣子,頓時就讓秦枕寒心中翻滾,愉悅和滿□□織。
養了許久的小蝴蝶,終于顫巍巍的,落在了他的掌心。
“宅子早就準備好了,不過,朕明日再讓人來接你。”秦枕寒又說。
曦光一聽就知道肯定還在江州,頓時放下心,點點頭應下。
雲芝下了樓,左右想想,朝着正院行去。
這府上可沒有現成的衣服,若想找,只能去正院看看了。
“今晚到底怎麽回事?”好不容易哄睡着了秦姣姣,燕靈璧坐在正堂,看向秦臻則。
今晚那些人大張旗鼓的攻擊王府,而眼前的人又提前讓她接來了姣姣,若是不知情,她是絕不肯信的。
“你剛才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她問。
早在剛才動靜起來的時候,她就想去将曦兒接來,可秦臻則卻說,曦兒那裏現在才是最安全的,她若是去了,反而會牽連她。
燕靈璧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是她知道秦臻則口無虛言,只得強忍着煎熬在這兒坐下,一直等到現在。
“她姓盛,叫盛曦光。”秦臻則提醒。
“我自然知道,她叫盛曦光。等等!”燕靈璧口中的話戛然而止,震驚的看向秦臻則。
她惦記了曦兒十幾年,等尋回來後也一直叫着,早就忘了第一次見面時曦光口中的話,眼下聽秦臻則提起,才總算想起,可剛一開口,就發現了不對。
無數想法湧上心頭,燕靈璧一時間竟然有些茫然。
“她,她就是……”她驚愕的看向秦臻則。
秦臻則點了點頭。
“可,可這怎麽可能?這怎麽會?”燕靈璧張口結舌,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将自己的女兒和之前天下傳聞的那個妖妃聯系上。
這怎麽可能呢?她的曦兒那樣單純,怎麽會是傳聞中的那個樣子。
等等,太子?皇帝?
曦光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誰的,她和那父子二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內衛一直護在她身邊,你放心就是。”秦臻則到底沒說皇帝已經到了的消息,只是沉聲道。
燕靈璧恍惚着點了點頭,跟着迅速的清醒過來。
“曦兒是願意的嗎?”她問,止不住的猜想,女兒如今的處境和她當初雖然截然不同,卻又好似相差不多,她不知道內情,卻又擔心曦光的心情。
那些內衛留在她身邊,到底是保護她,還是監視她?
“小蘭。”秦臻則說。
“你的意思是,她是內衛?曦兒知道?”燕靈璧迅速反應過來。
秦臻則點頭。
燕靈璧心中飛快的轉動,立即确定,她家曦兒喜歡的,怕是皇帝。
那太子——
正在這時,雲芝被嬷嬷帶了進來,等人出去,才輕聲說了來意。
自家姑娘要男人的衣服,若是一個不小心被傳出去,怕是要引得不少人亂猜,還是小心些好。
聞言,燕靈璧一驚,下意識看向秦臻則,卻見男人毫不驚訝。
她深吸一口氣,親自起身,找了一身秦臻則沒有上身過的衣服包好。雲芝恭敬接過,轉身走了。
“那位,來了?”燕靈璧說,她可不覺得若是尋常人,能讓雲芝過來借衣服。
秦臻則再次點頭。
燕靈璧站起身想過去看看,但想了想到底又坐了回去,出起了神,她想起了自己之前再三和曦光說過的為孩子找個父親的話,頓時覺得心肝脾胃,哪兒哪兒都抽了起來。
又是糾結又是忐忑,她更忍不住擔憂。
那可是皇帝,自家曦兒和他糾纏在一起,這以後……
雲芝匆匆拿了衣服回去,曦光推了秦枕寒去裏間換上,自己正準備候去外面,卻被拉住。
“躲什麽?”男人輕笑,扶着曦光在床上坐好。
好不容易見到了人,他只恨不得能時時刻刻見到才好。
曦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
心裏想着,許久未見,忽然這樣親昵,她還是有些不習慣,不由撇開了眼。耳邊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恍然間仿佛回到了在昭華宮的日子,她倚在床柱,不知不覺的竟有些昏昏沉沉起來。
秦枕寒解了衣裳換好,勒上玉帶,就發現她已經快要睡着了。
他過去将人半抱起,就見懷中人顫着睜開了眼,迷迷糊糊的就想起身。
“睡吧。”秦枕寒說,抱着人在床上放好,親自為她脫了鞋襪,大掌托着玉似的足,腳踝纖細道不盈一握,他垂眸片刻,過往種種旖旎浮現。
下颌繃緊,他輕輕放進了錦被之中。
曦光的确是累了,如今心弦一松,就什麽也顧不得了沉沉睡去。
她肌膚素來是如玉雕就般,不見血色,卻也不顯得憔悴,只讓人覺得清雅脫俗,缥缈出塵。
但是那股仿佛從骨子裏透出的疲憊,卻是遮掩不了的。
秦枕寒坐在床邊安靜的看着,一如當初的無數個黑夜。
他垂眸,伸手輕輕落在了曦光的小腹。
這裏,是他和曦光的孩子。
但……
不自覺的,他的動作有些重,曦光迷迷糊糊中下意識伸手揮開了那只手,然後捂住小腹,翻身往床裏邊去了。
看着不自覺中都在護着肚子的曦光,秦枕寒閉了閉眼,身側的手死死攥緊。
這般沉默的看着,一直等到天邊漸暗,再不走天就快亮了的時候,秦枕寒才到底起身,帶着一衆內衛離去。
落腳之地不在別處,就是內衛府衙。
整個江州,在沒有比這裏更安全的地方了。
翻身上馬,秦枕寒本來準備縱馬疾馳,可想着曦光聞不得血腥,念及肩上的傷口,到底放慢了速度。
一路回了內衛府衙,內衛忙迎上前禀報說一切事物都已經準備妥當。
這般奔波折騰了半夜,鐵打的人也能受不了,在一衆內衛想來,陛下回來怎麽也該先休息才是。
然而,秦枕寒絲毫沒停,直接去了地牢。
昏暗的地牢中一片髒亂,血腥之氣濃郁的幾乎讓人屏息。
但不論是秦枕寒還是一衆內衛,誰都沒露出絲毫異樣,一直走到深處,被血液沁到烏紅的木架之上,昏迷不醒的鐘愈正在牢牢綁縛其上。
一桶水兜頭澆下,秦枕寒坐在椅子上看着,見人睜開了雙眼,也不說話,眸光示意先上刑。
候保上前親自動手,各樣刑罰舉重若輕一一用上,鐘愈哀嚎聲不斷,剛被潑醒時眼中浮現的冷笑不過片刻就消失不見。
痛,太痛了。
鐘愈本以為自己功力盡失的時候已經是這輩子最痛的時候,可到現在才知,這世上多的是更痛的事情。
他早就聽說內衛的刑罰有多駭人,彼時卻未曾在意,在他想來,再痛能有多痛,等到如今親身經歷過才知,真正的疼痛時,簡直讓人生不如死。
他只恨不得自己之前為何沒有死成,要在這人間煉獄裏經手折磨。
“放,放過我。”他忍受不住,到底開口哀求。
“我什麽都說,放過我。”
然而,不論是坐着的秦枕寒,還是行刑的候保,亦或是周圍的內衛,誰也沒理會他。
每當他以為足夠疼痛的時候,候保就會讓他知道,這世上還有更痛。
鐘愈漸漸絕望。
一輪刑罰過去,鐘愈已經奄奄一息,腦袋無力的垂下,血水從口鼻中滴落。太痛了,痛到他咬爛了牙根。可即使如此,他也沒能忍住聲聲哀嚎。
而這一息,也只是候保特意為他留的。
“說說吧,你之前說的辦法是什麽?”這時,秦枕寒才不緊不慢的問道。
雖然這個鐘愈之前說對于曦光如今的身體有辦法可能是騙他的,但是哪怕只有一絲可能,秦枕寒也不想放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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