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情劫 葉琉光:不識好歹

沒了世子的皇城和往日沒什麽區別, 日頭照常升起,皇帝照常上朝。

新年如期而至,大街小巷挂滿了紅燈籠迎接着新年, 連那些被限制在別苑中的王侯們心情都變好了。

唯有江澤清不适應。

六皇子的神情一日比一日冷, 看着比之前更不近人情了。

梁皇壽宴定在正月初三,午間便有大臣拎着壽禮帶着妻子來到皇宮,新年的熱鬧氣氛無形将君臣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些。

到了傍晚,梁皇帶着衆大臣移駕到宴廳, 壽宴的座次更為謹慎, 太子、王侯、重臣……

似乎和以往的宴會沒什麽不同,可這裏沒有小世子。

江澤清垂下眼,薄唇緊抿。

“喲,這父皇壽宴, 六弟的興致看着似乎不高啊。”三皇子遙遙舉杯,表情幸災樂禍, “聽聞六弟最近不太順,名下的幾家商行都被關停了, 怕是損失頗多吧。”

江澤清掀起眼皮看向三皇子, 随後又平靜地移開眼神。

三皇子看江澤清這萎靡的狀态就覺得身心舒爽。他在山莊遭人暗算落入湖中,發熱整整兩日, 糟了不少的罪,連拜山都沒能去, 三皇子雖沒有證據, 但卻直覺認定是江澤清做的。

回到皇城, 三皇子咽不下這口氣, 恰好太子也想整治江澤清, 兩人一拍即合, 直接把江澤清弄商行的事報給了梁皇,梁皇起初不在意,但在看到賬本的利潤後立刻改變主意,當場決定把六皇子的商行并到皇家商行中。

至于賺的錢?那自然是充入國庫咯。

三皇子自認為報複成功,不止斷了江澤清的財路,還讓江澤清有苦難言,只能在這兒喝悶酒,江澤清越是不理他,他就越覺得自己成功。

三皇子得意洋洋:“六弟可別急着傷心,一會兒說不定還有更難過的事呢。”

江澤清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心中愁緒難言。

……葉琉光。

三皇子哪裏知道江澤清的萎靡和商行一點關系都沒有。

江澤清早便不想經營那個商行了,雖說吸金本事不錯,但賺錢周期太長,出海搜羅點新奇玩意也要先上交一批給國庫,交的稅也比平常營生多,還總要躲藏,太耗精力。在江澤清眼中,這根本就是個賠本買賣。

他知道梁皇拜山期間是太子監國後,便故意将商行賺錢的消息散出去,以太子沉不住氣的性子必會把商行的事透露給梁皇,而梁皇不可能放過一個充國庫的好機會。

梁皇收了商行也要用人經營,他剩下一大筆雇工人的錢,每年還能白從梁皇這兒得分紅,算下來到手未必的比之前少。

“江南富庶,風景也好,平陽王卻整日待在邊疆,那麽大個封地就放在那,一點不會享受啊。”朔王今夜喝了不少酒,又仗着平陽王本人不在場,接着酒勁兒就開始胡言亂語了。

江南是平陽王的封地,地界大,氣候宜人,風景優美,文人墨客常有優美詩句流出,吸引着外來人去那,商行多如牛毛,又是産鹽的重地,光靠收稅每年就賺的盆滿缽滿,根本不用愁歲貢。

諸候眼熱許久,卻也只敢這種時候說說酸話。

“江南是好啊。”梁皇也已經有了些醉意,他晃着酒杯,“葉占都好幾年不回江南了,就在邊疆那窩着,朕都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自己有這麽個封地了,連江南縣令都是朕給他撥過去的人。”

朔王聽梁皇這裝模作樣的話差點沒忍住翻白眼。這可有什麽記不住的?記不住地還能記不住錢?當皇帝的人就是不一樣,能把安插人手說的這麽清新脫俗。

這些個王爺都是梁皇從前的兄弟,梁皇登基後不願把這些兄弟留在皇城,挨個給了個封地打發出去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就要開春了,”梁皇感嘆,“太子啊,等出了新年你就去江南吧,看看那邊的情況。”

“是,父皇。”太子應道,随後下意識瞥向六皇子,恰好撞上了六皇子的目光。

底下的大臣聽清了梁皇的話,酒勁兒瞬間去了一半。

……這江南刺史不是定了是六皇子麽,怎臨到頭變成了太子?

他們目光六皇子和太子之間徘徊,摸不透陛下這是又換什麽套路了。

三皇子絕對是整個場上笑的最開心的那個,他早就知道父皇要把江南刺史的職位給他皇兄了!

江澤清對此毫不意外,自拜山歸來,梁皇對他便頗有不滿,似乎是在遷怒他為何沒同平陽王世子一起死在山上。

十足十的無能狂怒。

江澤清對周圍的目光視而不見,神情愈加懶散,沉默地給自己灌酒,倒是像極了被自己的父皇傷透了心卻又不敢争辯的孩子。

宴會到了夜裏便有幾個大臣告罪要回家,旁的人笑話他們妻管嚴,他們調笑着應承下來,又被狠狠灌了幾口酒才晃晃悠悠出了皇宮。

有人開了個頭,接下來想走的便越來越多,梁皇見狀擺擺手,“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大過年的朕也就不留你們了,早些回家陪孩子吧。澤清同朕去趟議事殿。”

梁皇說完率先離開,鬧得大臣們一直在想他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大庭廣衆之下把六皇子職位給了太子,卻在宴會沒散幹淨時帶着六皇子去了議事殿。這到底是器重還是不器重啊?

議事殿。

“朕知你不滿江南刺史的職務交給太子。”梁皇開門見山。

江澤清依舊神情恹恹,一點精神都提不起來。

梁皇見狀反而笑了笑:“就這麽想琉光?”

江澤清聽見“琉光”二字才擡眼看向梁皇,“兒臣不知父皇在說什麽。”

他喝了酒,這會兒嗓音微啞,看起來有些倦怠,實則渾身都緊繃起來。

“琉光小時候精致的像個年畫娃娃,你幼時在冷宮不曾見過他,不知道你兄長們那時為讨琉光歡心,差點把禦花園的花都抓禿了。”梁皇半瞌上眼,用舒緩的語調說着葉琉光的童年趣事。

“琉光從小便調皮,規矩也不好好學,可不管誰見了他都喜歡他,不忍心苛責他。”

梁皇突然睜眼,似笑非笑地說:“當然,更多應該是不敢苛責。他父親可是權握天下的平陽王,梁國百萬精兵不認虎符,只認平陽王。平陽王世子自然是天下最金貴的人。”

“平陽王若是知道你對他兒子有這般心思,他會如何?”梁皇用語氣譏諷。

江澤清垂眼。

倒也不會如何,只是把小世子帶走了,連看都不讓他看一眼。

梁皇眼神像是淬了毒,:“平陽王不死,你一輩子也別想得到葉琉光!”

“在皇城沮喪有什麽用,父皇允你去邊疆……”

江澤清擡眼。

梁皇見狀心道果然如此,蠱惑道:“将平陽王殺了,葉琉光便是你的了。”

劉公公将一個錦盒舉起,江澤清看向梁皇最後伸手接過。

梁皇滿意道:“明日便出發吧。”

江澤清:“嗯。”

江澤清拿着錦盒回到皇子府,幾個下屬強撐着困意在前院大堂等他。

見主子回來下屬急忙問:“殿下,皇上沒難為您吧。”

江澤清搖頭。

下屬憤憤不平:“江南刺史這職位是您靠本事拿下來的!憑什麽讓太子撿了便宜!”

江澤清将狐裘脫下,語氣平靜:“他是皇帝,自然是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

那位年長的下屬問:“不知陛下找您又是為了何事?”

江澤清頓了頓:“他要我去邊疆,明日啓程。”

“這怎麽行!”

江澤清眼神微閃:“不行也得行。”

等下屬氣呼呼走了,江澤清立刻回屋摸出小世子送他的信物。

——一枚刻有“琉光”字樣的玉佩。

他用指腹摩擦玉佩,心中苦悶一掃而空,眸光明亮。

梁皇竟讓他去邊疆,他又能見到琉光了!

時來運轉不過如此。

江澤清眸中滿是欣喜,恨不得現在就奔到邊疆,當視線觸及方才梁皇贈予的錦盒時,他臉色一沉,表情不屑。

什麽叫平陽王不死我就永遠得不到琉光?

我就不能追求琉光,讓琉光也喜歡我嗎!

兩情相悅,雙向奔赴,然後……長長久久。

江澤清耳尖發紅。

出發去邊疆的事六皇子比誰都急,半夜睡不着覺起來倒騰出行的東西,到天微亮清點物件時,才發現自己收拾的全是要送給小世子的禮物。

新年的花燈、福珠、新衣、玉飾,還有……

一只水藍色的玉釵。

這玉釵在所有禮物中看着相當不起眼,太素,說有雕工都是擡舉,就是一根裸釵,連點花紋都沒有。

唯獨看着新奇的是這只玉釵的水頭剔透,最上方還帶着一絲粉,顯得俏皮可愛。

挑玉的人眼光顯然不錯。

江澤清拿起玉釵,唇角微微勾起,待到了邊疆,他就把自己親手雕的玉釵送給小世子。

琉光會懂的吧。

六皇子天還沒亮邊迫不及待出發了,連梁皇給的随侍都沒能同六皇子碰上面。

他日夜兼程,把馬兒累壞了,才在一月後趕到了邊疆。

邊疆此時正是寒冬,漫天飄雪,千裏冰封,城樓戒備森嚴,他剛到城下便有手持長槍的士兵戒備盤問。

江澤清剛将信物交給士兵,便看其餘士兵興奮地喊:“世子回來了!”

他轉身看去,冰天雪地中一只白虎殺氣騰騰地朝城門奔來,那白虎背上坐着一名身穿戰甲少年,他眼神銳利,身後的披風甩在空中,氣勢逼人。

白虎穩穩停在城門前,下一刻,虎背上的少年一躍而下,正好落在江澤清面前。他上下打量江澤清,冷哼一聲。

士兵在旁說:“世子,這位公子拿着你的信物,正好您回來了就順便帶他進城吧。”

“進城?”葉琉光輕擡眼皮,随後懶散道,“把他給本世子抓起來。”

士兵立刻扣住江澤清的肩膀,後者毫不反抗,只是略帶茫然地看着小世子。

“本世子給你信物,是讓你立刻馬上來找本世子,”小世子表情一變,眼神超兇,“可你竟敢讓本世子等你月餘!”

“不識好歹!”

作者有話要說:

小世子回到邊疆的第一天:等他來了,我要帶他出去玩!

小世子回到邊疆的第二天:等他來了,我給他介紹一下邊疆。

小世子回到邊疆的第三天:……江澤清怎麽還不來啊。

小世子回到邊疆的第四天:他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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