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過了零點, 這座城市依舊熱鬧。

而沈沂仿若不知疲倦那般,一次又一次。

趙南星被他帶到欲望的頂端,懸浮于空中, 久久落不下來。

撞擊感将她的聲音攪得支離破碎。

床頭兩側的臺燈亮着, 光影昏黃, 沈沂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趙南星看,眼尾泛了紅。

他的右眼底有一顆淚痣, 很獨特。

尤其他皮膚白, 一到這種時候眼底那一片肌膚被眼睛映襯着,像是火燒雲那般。

額頭的薄汗凝成珠子,在他貼過來的時候落在趙南星身上。

那雙眼睛在此刻會變得溫柔。

可能沒人會在這種時候還如同往常那般。

但他這麽看着趙南星的時候,趙南星很想去吻他那顆淚痣。

以往從沒敢做過,但這次心念一動, 她雙臂抱着沈沂的脖子,試探地往前。

最終吻在他那顆淚痣上,還察覺到沈沂的眼皮微跳。

“做什麽?”沈沂的動作停了下, 舔了下有些幹裂的唇啞着聲音問。

趙南星被他的聲音蠱惑,卻還維持着最後理智, “親我、老公。”

斷句都有些破碎,導致有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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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沈沂的關注點只放在了最後兩個字上。

那兩個字由她那清清冷冷的嗓子說出來的時候,沈沂的喉結微動。

“哦。”他沒什麽表情上的變化。

可趙南星在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 心跳快不由自己控制。

見他只是那般反應, 又有些失落。

還來不及陷入到悲傷的情緒之中, 沈沂忽然狠狠地動了一下。

雙臂将她的腰捏緊, 像是要把她捏碎一樣。

此後趙南星仿佛掉入大海之中, 被海浪裹挾着往前走。

起起伏伏。

在結束之後, 她長發濕透, 筋疲力竭地癱在床上,手指往前一勾,卻勾到了沈沂的手指。

她像是觸電一般想拿開,結果被沈沂的手指勾在一起。

兩人肌膚相貼,房間內安靜到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他的呼吸聲還有幾分急促。

這似乎是他們很少經歷的瞬間。

以往結束後她會去洗澡,或是沈沂抱她去,結束了還躺在一起是不太可能發生的事情。

怎麽說呢?

趙南星覺得以前的DOI可能更像是例行公事。

有生理欲望那便纾解,反正也是合理合法。

但這一次沈沂在釋放之後對她有些依賴。

可能因為工作不順。

趙南星問他:“洗澡嗎?”

“等會兒。”沈沂說着長臂一伸,把她撈進了懷裏。

“累了?”趙南星問。

那清清冷冷又帶着幾分疲軟的聲音此刻低低地說話,就像是在說——不行了?

盡管她本人并沒那個意思。

沈沂側眸看向她,“還想要?”

趙南星:“……”

“不哭?”沈沂繼續道。

趙南星:“……”

她一把推開他,“我累了。”

洗完澡以後,趙南星躺在床上卻睡不着,她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不關心關璟案。

對于關璟案的結果,作為一個局外人,她也覺得判輕了。

尤其她還是女性。

很多男人對于這種事都不太能感同身受,但身為女性,知道這其中的傷害有多大。

我們生活在一個不太敢公開談論性的世界,女孩子從小被教育乖巧不早戀。

這種侵犯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因為無力。

這種行為更像是用一把刀刺穿了你的心髒,但刀柄沒留在外邊。

所有人都會覺得這沒關系,只有你自己知道這很疼。

但你不敢大聲喊疼,喊了以後只會讓人覺得你矯情。

于是忍氣吞聲,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趙南星仍舊好奇網上的輿論,她上網搜了一下關璟的名字。

幹幹淨淨。

這件事并沒有在互聯網上留下痕跡,但之前明明鬧出來了。

沈沂洗完澡回來時無意間瞟到了趙南星的手機屏幕,他擦頭發的手微頓:“還在想這件事?”

“嗯。”趙南星說:“總覺得判輕了。”

她把手機關了放在床頭櫃上,“你老師會再上訴嗎?”

“會。”沈沂說。

趙南星知道沈沂很厲害,所以将希望的目光放在了沈沂身上:“你會幫忙嗎?”

沈沂一怔,沒正面回答,只是反問:“你希望我幫忙嗎?”

“你跟關璟很要好?”趙南星問。

她當初在婚禮上應當是見過關璟的,但名字跟臉對不上號。

能出現在他們婚禮上的人,跟沈沂的關系非同一般。

所以這個要求對沈沂來說,似乎也有些殘忍。

趙南星思考之後,嘆了口氣:“算了,尊重你的選擇。”

她望着窗外的月亮:“關家那麽有錢,多付些賠償金吧。”

說完之後又頓了下,“但即便有賠償,花施暴者的錢也很惡心。”

她自顧自地說着,沈沂只安靜地聽。

片刻後,她喊沈沂:“睡吧。”

沈沂卻溫聲道:“你能要求我的。”

趙南星沒懂:“什麽?”

“就是要求。”沈沂說:“我聽你的。”

他說得格外乖,似是在向趙南星借力。

趙南星遲疑後說:“那你幫幫她吧。”

“好。”沈沂說:“幫。”

他非常利落地應下來,随後側躺到趙南星身邊,手臂不經意和趙南星的發絲相觸,才發現她沒吹頭發就上了床,“吹個頭發吧。”

“懶。”趙南星說。

“最起碼把發根吹幹。”沈沂說:“你應該知道,不吹幹頭發睡覺第二天會頭疼吧。”

“但是,懶。”趙南星重申一遍。

她确實累了。

腰酸得不像話。

沈沂便起身去拿了吹風,他坐起來以後把趙南星也薅起來,“我幫你吹。”

趙南星:“……這麽好?”

片刻後,沈沂撥開吹風的開關,聲音混于其中:“今晚你辛苦了。”

趙南星:“……”

敢情算是她辛苦了一晚的獎勵?

越想越不對勁,可她不服輸地說:“明明你更辛苦。”

沈沂輕笑:“你這麽說也行。”

趙南星:“……”

趙南星的頭發被吹幹後,沈沂的短發也自然風幹。

兩人躺在一起,各懷心思。

趙南星在寂靜中開口:“你要給我講講關璟嗎?”

“好。”沈沂應下。

沈沂的聲音很溫和,尤其是在這個夜晚。

他講從沙棠村回來之後見到關琳姐弟,帶着他們一起玩,講得很平淡。

趙南星聽了幾句就閉上眼,昏昏欲睡。

等沈沂講完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睡着了。

平日裏清冷的女人此刻像只溫順的綿羊,睡覺姿勢比他剛回來時收斂許多,呼吸聲勻長。

沈沂盯着她的臉看了許久,伸手将她落在臉上的頭發別到耳後。

那雙眼睛比平日裏溫柔許多,盈滿了星光。

他捏了下趙南星的耳垂,趙南星只是眉頭微皺,并沒有醒來的跡象。

沈沂溫聲道:“趙南星,新年順遂。”

不知不覺,已經走入了他們婚姻的第四年尾。

2023年跟往年并沒什麽不同,趙南星依舊在急診科裏忙得團團轉,跟科室裏的同事關系一般。

周悅齊一月份是寒假前最後的沖刺,整個人忙到連群裏消息都顧不上回。

商未晚跳槽去了萊星,算是實現了自己的夢想,可新公司要适應的東西太多,她根本忙不完,加班成了常态。

就連元旦,她們都沒能出來聚一次。

而1月份過完,這座城市就逐漸開始有了年味。

商場裏開始打折的衣服,飯店裏新推出的套餐,無一不提醒着大家即将過年。

唯一在趙南星生活中可能算得上變化的是,她和沈沂的關系有所緩和。

可能是都忙起來了的緣故,她跟沈沂偶爾還會約在外面吃一頓飯,在家裏也能随意地聊些話題。

這樣,趙南星就已經滿足。

這份婚姻似乎已經符合她當初的期待,可隐約還是覺得缺了些什麽。

但趙南星在這種事情上向來是得過且過。

沈沂還不錯,她跟沈沂相處的也還不錯,這就算是她對這份婚姻交上的滿意答卷。

之前因為婚姻不順帶來的挫敗感也在一點點消減。

雲京步入二月以後,氣溫便有所回升。

放了寒假的周悅齊回家醉生夢死了好幾天,在二月的第一天滿血複活,瘋狂在群裏喊她們。

【周公主:啊啊啊啊!出來玩!】

【周公主:逛街!SPA!泡溫泉!美容院!吃火鍋!】

【周公主:今日消費我買單!gogogo!】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周公主的熱情,趙南星問她:【幾點?】

【周公主:@商商,寶貝,你幾點有空?】

【趙南星:不問我?】

【周公主:你的時間我盡在掌握之中(今天又沒班裝什麽忙!】

【趙南星:徐主任可是把我賣得徹底啊。】

【周公主:說什麽呢!他只是我的眼線。】

【趙南星:……】

商未晚隔了三分鐘才回:【今晚加班呀……】

【周公主:加到幾點?】

【商商:……不知道。】

周悅齊靈魂發問:【為什麽感覺你去了新公司,比原來更忙了?】

【商商:自信點,去掉感覺。】

【周公主:那我好難過啊,我都好久沒見過你們了嗚嗚嗚。】

【周公主:嘤嘤嘤,我昨晚想你們都想哭了。】

【周公主:差點連夜開車去找你@商商。】

周悅齊向來會撒嬌,在群裏賣起慘來沒人能比過。

又過了五分鐘,商未晚發來個貓貓流淚的表情包:【六點,不見不散~】

周悅齊詭計得逞,【那我今晚去跟你睡,行不?】

商未晚:【只要你不嫌擠。】

周悅齊:【擠點才好呢~】

後邊跟着發了個死鬼表情包。

趙南星和商未晚忍無可忍:【正經點!!】

周悅齊心情大好,先開車去接了趙南星,爾後兩人又一起去高瞻大樓等商未晚下班。

趙南星雖然在家裏看過高瞻大樓很多次,可親自見還是第一次。

這棟樓确實恢弘氣派。

見趙南星盯着這棟樓發呆,周悅齊揶揄:“怎麽樣?你家的樓好看嗎?”

趙南星:“?”

“說什麽呢。”趙南星撇清關系:“與我無關。”

“嫁給了沈沂,勉強也算你家的,就是有多少不一定。”周悅齊說:“要不要下去看看?”

趙南星看了眼時間,五點五十,“懶得,就在車上等吧。”

周悅齊卻直接開了門,還把她也拉下來,“下來呼吸新鮮空氣。”

趙南星:“……”

這附近有油炸,周悅齊興沖沖地拉着她去買,店裏人不多,趙南星低聲說:“是不是不太好吃?”

周悅齊已經掃碼付賬:“那得吃了才知道。”

趙南星跟周悅齊出來的時候,周悅齊給她分了一串土豆片,看着還挺有食欲。

周悅齊咔嚓一口下去,眉頭微皺,正要吐槽就見迎面走來兩個人,她囫囵地咽下去,然後揮手打招呼,“程二哥。”

程闕朝她點了點頭:“過來玩?”

“嗯。”周悅齊說:“我來找商商。”

說完還怕他不知道商商是誰,又解釋道:“就是我上次帶去你酒吧的姐姐,她在這兒上班。”

程闕哦了聲,然後看向她手裏的串,“你買的這家不太好吃。”

周悅齊:“……我已經知道了。”

他倆寒暄了幾句,程闕已經看向了趙南星,喊了聲:“嫂子。”

趙南星手裏的土豆片還沒來得及吃,就已經看到了令她不舒服的人——顧朝夕。

程闕和顧朝夕站在一起,兩人之間保持着幾分距離,但顧朝夕笑得很溫柔,也同她打招呼:“南星。”

喊得很親昵。

趙南星朝她颔首:“你好。”

并沒打算多聊。

周悅齊挽着趙南星的胳膊,跟程闕道別:“程二哥,我們先走了。”

程闕叮囑:“路上慢點。”

趙南星已轉過身就變成了冷臉,咔嚓咬了一口土豆片,更像是洩憤。

而顧朝夕走了一步後又頓住,回頭喊住趙南星:“南星。”

趙南星詫異回頭:“啊?”

“我們跟沈沂晚上一起吃飯。”顧朝夕說:“你來不來一起呀?”

趙南星眉頭微皺,剛想說什麽,一股強烈的惡心從胃裏湧上來,她直接扔了東西跑去路邊。

周悅齊吓得一跳腳:“靠靠靠,這家東西不會有毒吧?”

程闕也看了眼招牌,走過去把趙南星扔下的那串土豆片撿起來,先拍了照保存證據。

唯有顧朝夕盯着趙南星的背影發怔,眼神意味深長。

而趙南星也沒吐出來什麽,她這一天就沒怎麽吃飯,單純被那股劣質的地溝油味給沖到了。

她喝了口水漱口,等起身的時候又一陣天旋地轉,幸虧周悅齊扶了她一把。

趙南星深呼吸了幾口,這才算緩過來。

剛好商未晚也已經下了樓,走過來關心發生了什麽事。

“沒事。”趙南星說。

商未晚皺眉:“你就逞強吧。”

趙南星笑:“真沒有,這東西太難吃了。”

她跟商未晚打過招呼後才去回顧朝夕,盡管她不喜歡顧朝夕,但剛才的行為确實欠妥,所以她向顧朝夕道歉:“抱歉,剛才沒想到那個東西是那樣的,所以對你有些不尊重,不好意思。”

“沒事兒。”顧朝夕笑笑:“就是我看你身體好像不太好,有時間去做個體檢吧。”

“呃。”趙南星說:“行,謝謝關心。”

顧朝夕還正要說什麽,趙南星卻道:“對了,剛才你那個問題。”

“啊?什麽?”顧朝夕一愣,随後才反應過來,“是說一起吃飯?剛好你朋友也來了,要不咱們一起?”

這話一出,商未晚忽然捏了下趙南星的手臂,用的勁兒還不小,趙南星倒吸一口涼氣,先看向她:“怎麽了?”

商未晚原本是看向程闕的,忽然低下頭,心虛道:“沒事。”

趙南星:“……”

她大概也懂了。

趙南星拍了拍她的胳膊,溫聲回絕顧朝夕:“不用了,我們想自己玩。”

顧朝夕微怔:“一起玩不是熱鬧嗎?”

趙南星:“沈沂不喜歡熱鬧。”

而後一轉身,看見了沈沂。

她下意識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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