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翌日趙南星醒來, 第一眼看到了周淑。
周淑坐在她病床邊發怔,目光呆滞,趙南星盯着她的側臉看了許久, 她才緩慢地轉過臉。
四目相對, 周淑臉上落了兩行清淚。
但又怕趙南星不開心, 立刻擡起手,用手背擦掉, 勉強扯出一個笑來:“醒啦?”
“嗯。”趙南星有氣無力地應了聲。
“要不要吃點東西?”周淑問。
趙南星搖頭:“不餓。”
“那就等會再吃。”周淑啞着聲音, 想來也哭了一夜。
可趙南星卻沒什麽要安慰她的念頭。
本身就不是個會安慰的人,此刻她自己心裏都被豁開了口子,大風肆虐,她又怎麽能安慰得了別人?
周淑也不知該說什麽,病房內就這麽安靜下來。
沒多久梁醫生過來查房, 依舊叮囑趙南星靜養,要心平氣和。
趙南星問她:“小月子要坐多久?”
“最好一個月。”梁醫生調侃:“是不是忙慣了閑不下來啊?”
“确實有點。”趙南星大方回應。
平日裏工作幾乎填滿了她的生活,只有在工作的時候她才不會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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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沂從雲京離開時她是這樣做的, 遇到傷心事時她也是這樣做的。
于她而言,工作更像是避風港。
但現在她的狀态确實不适合工作, 站得久了兩條腿都會打顫,更別提長時間聚精會神的手術。
“那也得等身體養好了。”梁醫生給她調節了點滴的速度,“也別太難過, 還年輕, 再要一個也不是什麽難事。”
“知道。”趙南星點頭。
是不難, 但留住很難。
趙南星昨夜做了好多夢, 雜亂無章, 夢到許多小孩的玩具, 公園, 海邊,游樂園,好多小孩容易出現的場景,但沒有小孩。
她感覺是那個小孩對她的懲罰。
因為她沒做一個負責的母親,所以連她的夢都不願入。
可趙南星不會跟任何人說這些事。
說出來并不會改變什麽,反倒徒增傷心。
況且對小孩來說,不來這個世界也很好,不會看到父母不和的場面,不會因為要去超越誰而把自己活得很累,不會在這個人口激增的時代跟同齡人卷生卷死。
她這一生已然如此,又何必讓她的小孩重蹈覆轍?
面對梁醫生的寬慰,趙南星只禮貌地敷衍。
等到梁醫生離開,周淑盯着她出神,眼淚又掉下來。
“幹嘛啊?”趙南星嘴角上揚,佯裝無謂,“你這樣讓別人看了還以為是我在欺負你。”
“哪有?”周淑淚眼朦胧,想控制卻怎麽都控制不住,別過臉去,“對不起……”
她哽着聲音,不敢看趙南星,“星星……”
“做什麽?”趙南星躺在那兒,擡頭看天花板,比冬日裏的雪還要白幾分,“道歉的話不用說了,也不是你害的我。”
“你爸……”周淑起了個頭,趙南星忽地冷聲道:“我還有爸呢?”
周淑所有話都哽在喉嚨裏。
“對。”周淑捏着拳頭,“你沒有。”
她深呼出一口氣,罵了句:“那不是個東西。”
趙南星并不想跟周淑讨論這種話題,她早已在心底把趙德昌排除出了父親的範疇,是周淑一直沒死心。
但經過這一次,趙南星很嚴肅地和她說:“這下你認清了吧?”
“什麽?”
“不是因為你沒有兒子,趙德昌才出軌。”趙南星說:“想出軌的人會給自己找無數個借口。”
話音剛落,病房的門被推開,季杏的聲音随之響起:“先生,病人還在休息,您不能進去。”
“我是她爸。”趙德昌站在門口,直接把季杏關在門外。
季杏再次推開門,一臉擔憂:“趙醫生……”
“沒事。”趙南星安慰她:“繼續去值班。”
季杏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一家三口很久沒在同一個空間裏出現,趙南星看向門口,聲音陰恻恻地:“什麽事?”
“南星。”趙德昌沒了那天在商場意氣風發的模樣,年逾五十,鬓角有了零星的白發,但還是能看得出來,年輕時長得确實帥。
兩日不見,倒是滄桑了許多,
“來認罪?”趙南星冷聲譏諷。
“你這話說的……”趙德昌把果籃放下,“我就是來看看你。”
“看我死了沒?”趙南星話裏帶刺,愈發尖銳。
“你是我女兒!”趙德昌厲聲道:“我怎麽可能不盼你好?!”
“你小三呢?”趙南星往門口瞟了眼:“今天沒帶來?不對 ,已經是小四了。”
趙德昌:“……趙南星!”
“滾。”趙南星冷冷地看向她,眼神仿佛是冰刀,恨不得把他刺穿。
趙德昌被這眼神吓得打了個寒顫,卻還是硬着頭皮道:“你能不能和沈沂說一說……”
面對着趙南星的眼神壓迫,趙德昌依舊說了自己的請求:“他家公司不是做得大麽?就借給我一千萬……我最近公司出了點兒小問題,資金周轉不太順。就那天你看見的阿姨,是我甲方的妹妹,要是把她哄好了,那一千萬融資我就拿到了。我也不想開這個口……但現在确實沒辦法,要是這次的資金鏈斷開,公司就得破産清算。”
趙南星盯着他看,心底一陣惡心。
眼前的人跟記憶裏相去甚遠。
趙德昌站在病房裏時還有幾分卑躬屈膝的姿态,眼神小心翼翼,卻還是把這話說了出來。
一邊說一邊斟酌,“要是你能讓沈沂借給我一千萬,我肯定讓那個女人來給你道歉。你放心,那天我狠狠地教訓過她,她這幾天給我打電話,我都沒理過。你這也沒什麽……”
後邊那句還沒說完,一直坐着的周淑忽地站起來,随手拿了個杯子就朝趙德昌砸過去,直接砸在他額頭。
杯子落下,四分五裂,地上鋪滿了玻璃碎片。
一瞬間像回到了好多年前。
那年陳澗書大着肚子走進她們家,把沈沂送她的,她最喜歡的小黃鴨玻璃杯砸了個稀碎。
而她上前跟陳澗書理論,被陳澗書一把推倒在地,摁了一手的玻璃碎渣。
此刻,趙德昌愣怔幾秒,“周淑,你做什麽?”
“趙德昌你還是人嗎?!”周淑扯着他的衣服往外拽,“你給我滾出去!你不是星星的父親!滾!”
平日裏溫順如綿羊的周淑發了飙,使出了渾身力氣把趙德昌拽到門口,但還是沒趙德昌的力氣大,他使勁兒一扯,周淑一個踉跄差點摔倒。
“你瘋了?”趙德昌喝道:“星星不是沒什麽事兒麽?我就讓她幫我一個小忙,這一千萬對沈家來說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麽?而且我也沒想着白要,我這是借的!給利息,也不給星星丢人。做生意周轉一下也是常有的,你怎麽就跟瘋了似的?”
“你才瘋了。”周淑厲聲駁斥:“趙德昌,你失心瘋!你女兒都躺在醫院裏了,你哪來的臉說她沒什麽事?!你在外邊養女人也就算了,還要讓女兒撞見,你這張老臉不嫌害臊啊。當初跟我說是因為我生不出兒子來才找陳澗書,現在呢?陳澗書也生不出兒子?”
周淑字字珠玑,舊賬新帳一起算,“你不要臉也就算了,幹嘛還拖我女兒下水?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喪盡天良的事!哪來的臉再見女兒?!”
“什麽事?!”趙德昌一頭霧水,“就是摔了一跤。她就是平常工作太辛苦,也不知道多運動,身子骨弱……”
啪——
周淑擡手一巴掌狠狠地打過去。
病房內沉寂了幾秒,趙德昌被打懵。
“趙德昌,你不是人。”周淑哽着聲音說。
“你打我?”趙德昌不可置信:“周淑,你……”
“我打你怎麽了?你還要打回來嗎?”周淑捏緊拳頭:“這一巴掌我早就想扇了。這麽多年來,我日日思夜夜想,我就不懂,為什麽我不給你們家生兒子,你就出軌,我還得接受。我活了五十多年,要是還活不明白,我這輩子也就不用明白了。”
“當初我不是生不出兒子。”周淑看着他冷笑:“我懷過一次孕,悄悄去打了。”
“什麽?”趙德昌震驚。
“當初你跟你媽的态度就是,我只要生了兒子,我就是這個家的功臣。”周淑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但依舊強忍着,沒讓自己崩潰:“可你們誰都沒想過,我的女兒該怎麽辦?女兒怎麽了?不也姓趙嗎?我女兒不比你兒子差!”
“你為這個出軌,我沒跟你鬧。南星那時候小,我還想給你留點面子,但你自己呢?把臉撕下來讓人踩。甚至我一直在南星面前給你說好話,你呢?你帶着小三欺負我女兒。”
“我沒。”趙德昌聲音漸弱,“女兒現在不是……”
“還好”二字沒說出來,周淑便冷聲道:“是,她還活着,但她的孩子沒了。”
“你要還有一點點良心,現在就滾。”周淑指着門口:“這輩子都別出現在我們娘倆門口。”
趙德昌驚訝地看着趙南星,“南星,你……”
“走。”趙南星說:“別再聯系我。”
趙德昌一時間訝然,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推到了病房門口,他卻抵着門,沉默過後又道:“南星,我知道錯了。你……能不能就幫我這一次?”
“這一千萬。”趙德昌說:“對沈家來說真的只是小事,但能救我的命……”
“別說是沈沂。”趙南星看着他:“我手上也有一千萬。”
趙德昌眼睛頓時放光,“你要怎麽樣才……”
“你配嗎?”趙南星說:“我就算把錢都捐給醫院,也不會給你一分。”
趙南星聲音很冷,面無表情,“等出院的時候,我會讓人拟個斷絕父女關系的協議,以後我們沒有關系。”
這是她早就想做的事情,跟趙德昌斷絕關系,此生老死不相往來。
趙德昌驚住,但震驚之餘,他問:“你一點兒賠償都不給我麽?”
趙南星:“……”
她冷笑:“不給。”
“你要是想問我要贍養費,就告我。”趙南星說:“你告一次,告贏了我就給。”
周淑拉開門,把他往外推,結果一開門就撞上了另一雙冷眼。
她讪讪地打招呼:“沈沂。”
趙南星微擡頭,側過臉看向門口,剛好和沈沂對上目光。
她率先低頭躲避,而後像是卸掉了渾身氣力,順着床靠背滑落下來,繼續躺在床上,白色的被子蒙了小半張臉。
—
趙南星不知道沈沂聽了多少,她只是覺得累。
周淑把趙德昌趕走以後,也不好意思在病房裏當電燈泡。
但她又擔心趙德昌說的那些話會讓沈沂膈應,也怕這種家庭氛圍讓沈沂芥蒂,于是讪讪地解釋:“以前南星她爸也不這樣的,現在像是鬼迷心竅了似的。他要是找你,你不用理。”
“我知道的。”沈沂溫聲說:“媽,你回去休息吧,別太難受。”
他一邊說着一邊拿起掃帚,彎腰清掃地上的玻璃碎片。
趙南星剛好能看到他的動作。
他并不像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挽起襯衫袖邊做這些事,幹脆利落。
他把那些透明的玻璃碎片掃進簸箕裏。
趙南星有個瞬間覺得那裏邊是她的靈魂碎片。
破碎成無法粘合的碎片。
她聽得出來周淑面對沈沂說話時的小心翼翼,心底略有心酸。
但她也沒制止,因為對周淑來說,這似乎是對目前的她來說,唯一能做的“贖罪”的方式。
盡管周淑并沒做錯什麽。
甚至她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盡了最大的力。
周淑離開以後,趙南星盯着沈沂清掃地上碎片,扔進垃圾桶,而後又坐到病床前。
他從始至終都很溫和,在病床前給趙南星削蘋果皮,可以保持蘋果皮不斷。
最終,蘋果被他切成小塊,叉了一塊遞到趙南星嘴邊。
趙南星猶豫後,還是扯下被子,咬了一口。
“甜麽?”沈沂問。
趙南星說:“你吃就知道。”
沈沂也叉了一塊喂嘴裏,“還行。”
他比以往還要溫柔,也更主動對趙南星好。
可趙南星看着他,只覺得虛幻。
良久,趙南星忽地出聲:“沈沂。”
“嗯?”
“我想出院。”
沈沂微頓,很快點頭:“好。”
—
趙南星向來不喜歡成為焦點,她站在聚光燈下,會害怕,會厭惡。
她生活裏所有努力,都是為了成為更好的人。
去超過一個不存在目标——兒子。
後來兒子成了具體的人,卻也跟她不在一個維度,無法做比較。
她讨厭所有人都圍着她轉,看她時小心翼翼又謹慎,生怕觸及到她的敏感神經。
更讨厭別人去遷就她的情緒。
她還不起。
因為不像周悅齊那樣得到過許多愛,活得肆無忌憚,向來不計較愛恨得失,恨不得将愛灑滿人間。
她是別人對她好一些就會誠惶誠恐的人。
尤其是沈沂。
她害怕自己沉溺于錯覺,去依賴沈沂這段時間的溫柔。
溫柔好嗎?
好。
屬于她嗎?
并不。
沈沂的好不過是基于責任,妻子流産了,他應該要做這些事。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遷就着她,終日不去工作守着她。
她怕把錯覺當真,越陷越深,最終沈沂變回原來那樣的時候,去歇斯底裏地質問他:“不是要對我好麽?”
這太可怕。
很早以前,趙南星就知道要活得現實一點。
出院那天,季杏給她拎了一個小蛋糕來,告訴她:“以後的生活會像這個蛋糕一樣甜。”
她坐在沈沂的副駕,嫌太寂靜,打開了車載音樂。
依舊是舒緩的鋼琴曲。
沒等到回家,她已經閉上眼睛睡着。
忽地,程闕的聲音傳來,依舊吊兒郎當,但聲音略高,帶着幾分狠厲:“就這樣?”
“嗯。”沈沂說:“前年酒駕的事兒一起弄了。”
“那件事牽扯得有些深啊……”程闕猶豫:“真要弄?”
“弄。”沈沂冷聲:“不深的話怎麽把人關進去。”
程闕:“……行。”
“對了。”程闕說:“那女的鬧着要跳樓。”
沈沂的車開得平穩:“随便。”
“她那麽慫,怎麽敢?”程闕輕笑:“我給她設了個套,很簡單就進去了,現在欠了賭場那邊四千多萬吧。”
“還不夠。”沈沂輕漫地說:“她有個女兒還在國外讀書。”
“綁了?”程闕心領神會。
沈沂說:“不用,吓一吓就行。”
“懂。”程闕應完之後才問:“沂哥,會不會太狠了些?”
沈沂微頓,風輕雲淡道:“他們應該慶幸,趙南星沒事。”
如果趙南星真的出了事,他保不齊會做出更過分的事來。
這不過是個小教訓而已。
程闕輕笑:“行,你護妻心切。”
說完之後頓了下,安慰道:“這次的事兒你也別太難受,這真的不是你的錯。”
沈沂沒應答,直接挂了電話。
正好是路口,他停下來等紅燈。
目光往右瞟了眼,趙南星正安穩睡着,陽光落在她側臉,面色蒼白。
他忽然覺得,對那些人的懲罰太輕了些。
—
趙南星在車上昏昏欲睡,沈沂和程闕的對話也只聽了一半。
并不知道具體的細節,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麽事。
她回家以後就像昏迷了一樣,瘋狂在睡。
初八全國各地都在複工,趙南星依舊窩在家裏。
樓下早已和往常一樣,車流如梭,人來人往,而她在家裏閉門閉窗坐小月,最大的活動範圍就是書房。
沈沂初八就該去律所,但他居家辦公了一日,在書房跟助理打視頻會議,整理卷宗,到點了就出門做飯,然後喊趙南星吃飯。
趙南星吃完之後,他再負責收拾。
他這個人在這些細節上,從來都沒遺漏。
趙南星有時盯着他的背影,會感覺他好像很愛自己。
因為願意做家務的男人并不多,尤其是在婚姻之中。
能夠做到沈沂這種程度,可能就算是好男人?
趙南星也不知道為什麽好男人的标準如此之低。
她并不清楚這些,以往也從來不會去想。
但現在閑下來,總是會去想這種無聊的問題。
最終,趙南星受不了自己一直盯着沈沂胡思亂想,便讓沈沂照常上班。
她并不想做一個廢人。
可沈沂上班之後,她在家裏又是孤身一人,通常拉上窗簾一睡一天,可總有睡不着的時候,就躺在床上發呆。
這種無聊的生活過了一日又一日。
實在過不下去,在元宵節前一天,正好那天是她的排班,她去了醫院。
當她出現在醫院時,大家還以為她來複查,結果看她換上了白大褂,開始找實習生要這幾天病人的資料。
衆人皆驚。
趙南星卻清清冷冷地問:“怎麽了?”
“您不需要休息的嗎?”有個女生弱弱出聲問。
“休息好了。”趙南星說。
衆人:“……”
“把資料整理好送我辦公室。”趙南星說:“尤其是這幾天情況嚴重的,我做個記錄。”
說完以後就往辦公室走。
在去辦公室之前拐去上了個衛生間,她的小腹最近總不經意地疼,可能是流産之後,刮宮沒刮幹淨。
趙南星也沒敢再去婦産科問,她進衛生間之後發現內褲上有血跡,拿了護墊墊上,打算明天閑下來去找梁醫生做個詳細的檢查。
她站在衛生間裏洗手,剛關了水龍頭就聽見有個男生低聲:“趙鐵娘真的是鐵,剛坐完小月才幾天啊,怎麽就來上班了?”
“關鍵今天是情人節……我的天,她真的是已婚人士嗎?”
“工作可能才是她老公吧。我要是她老公,我得瘋。”
“笑死,人家也沒嫁給你。她老公妥妥的高富帥好吧?看上去感情挺好的。”
“裝的呗。在外邊誰不會裝啊?尤其還在咱們醫院。”
“趙醫生确實挺可憐的,遇到那種爸……”
“沒聽過一句話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
兩人的聲音消失在男衛生間,趙南星這才走出來。
她站在門口有一瞬的茫然——剛才是想做什麽來着?
等她走到辦公室才恍然想起,情人節了啊。
這是她跟沈沂的結婚紀念日。
今天,她的婚姻進入了第五年。
趙南星坐在辦公室看病歷,卻怎麽也集中不了精神。
那兩個男生的話在她腦海中不斷浮現——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她可恨嗎?
她不知道。
醫院沒有秘密,她的那點兒事想必全醫院都知道了。
怪不得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很複雜。
她努力往前,苦心經營的生活,其實會被人一眼看穿。
趙南星忽然覺得生活像個笑話。
不止生活,不止她,不止婚姻。
手機微震,她收到了沈沂發來的微信:【趙南星,看。】
兩秒後,一張圖片發來。
【Y:下雪了。】
她扭頭看向窗外,紛紛揚揚的雪從空中飄落。
趙南星卻在想,她和沈沂的婚姻就像這場雪一樣,是生活的點綴。
等天晴了,雪就會化。
漂亮是漂亮,但不過是一場幻境。
太陽出來的時候,她所強撐着的,無所遁形。
就像她曾經的家一樣。
說散就散。
以一種決絕的、不堪的方式散掉。
那還不如等天晴時,自己喊停。
趙南星第一次動了撕開這僞裝的生活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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