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月初八,阿滿滿月。

蕭震為義女慶祝,請了不少賓客,上至正三品的彰城衛指揮使李雍李大人,下至軍營裏與蕭震親近的小兵,他都請了。男客們也帶了家裏的女眷來,蕭震粗枝大葉沒留意都來了哪些女客,剛出月子的蘇錦坐在熱乎乎的炕頭,看着圍在炕沿前争先恐後誇贊女兒的女眷們,她敏感地發現,這些女人裏,最有身份的,便是齊知縣的夫人,正七品官的官太太。

哪怕是百戶的妻子也比她有身份,蘇錦很清楚,這些太太都是看在蕭震的面子來的,蘇錦疑惑的是,同樣是給蕭震面子,為何知縣夫人來了,官階低于蕭震的幾位千戶、兩位與蕭震交情不錯的同品階指揮佥事的妻子們,沒來?

來不來蘇錦都沒有任何不滿或不快,她就是存了這麽個疑惑。

滿月酒喝完了,賓客們陸續離開,唯獨知縣夫人笑眯眯地抱着阿滿逗弄,留到了最後。

蘇錦猜測,知縣夫人大概有話對她說。

待所有女客都離去,知縣夫人果然坐到了蘇錦身邊,認真地端詳蘇錦。

蘇錦還在孝中,穿了一身素色衣裳,烏壓壓的發髻用跟木簪定着,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首飾,可小婦人膚白瑩潤,細膩如美玉,比二八少女看着還水靈鮮嫩,一張天生豔紅飽滿的嘴唇,比旁人抹了唇脂還誘人。

“都說揚州出美人,見了太太,我才是真正明白了這話。”知縣太太羨慕地看着蘇錦道,而她最羨慕的,就是蘇錦這一身細皮嫩肉,仿佛一掐就能出水兒,北地也有美人,但肌膚絕對沒有蘇錦這麽細嫩。

蘇錦忙道:“夫人還是叫我錦娘吧,我一個擺攤做生意的粗鄙婦人,承蒙大人關照母子三人才有了容身之處,哪是什麽太太啊,夫人真是折煞我了。”

知縣夫人笑着搖搖頭,輕聲問蘇錦:“大人已經認了阿徹兄妹為義子義女,您覺得,大人今生,還會與你們娘仨分家嗎?”

蘇錦怔了怔,随即陷入了沉思。

去年馮實新喪,她懷着身孕沒了丈夫,正是傷心無措的時候,手裏只有幾兩碎銀,只有阿貴一個夥計,若離開蕭府,日子必定艱難,當時蕭震提議認兩個孩子為義子,對蘇錦來說,無異于雪中送炭,所以她欣然答應,感激涕零。

後來朝廷發了撫恤金,蘇錦手裏有閑錢了,因為懷孕做生意的事與蕭震争執時,蘇錦真想過帶着阿徹搬出蕭府,可義父義子的名義已定,彰城人人皆知,她為了那麽一點小事與蕭震鬧僵,傳出去不好看。

也就是說,為了不讓外人瞎猜忌她犯了什麽錯被蕭震驅逐出府,或為了不讓外人誣陷蕭震升官發財後忘了當初的承諾無情無義趕走好兄弟托付給他的孤兒寡母,将來除非必須離開,她們娘仨真就得一直跟着蕭震過了。

留在蕭震家中,好處是有人撐腰,娘仨輕易不會被人欺負,壞處是,寄人籬下,有時候難免會束手束腳不如單住自在,然後,哪天蕭震娶了媳婦,正經的官太太未必待見她們娘仨,巴不得趕走她們呢。

Advertisement

但以蕭震的脾氣,八成是不會讓她們搬出去的,不是為了名聲,而是蕭震本身重情重義。

“肯定不會分的。”知縣夫人非常肯定地道。

蘇錦只好賠笑,感慨道:“大人重情重義,能得大人庇佑,是我們娘仨的福氣。”

知縣夫人點頭道:“所以啊,以後您就是正經的官家太太,大人喊您弟妹,将來大人娶了妻子,您也是名正言順的蕭府二太太,阿徹是蕭家的少爺,阿滿是蕭家的小姐。”

蘇錦連連謙虛。

知縣夫人低頭,輕輕點了點阿滿的臉蛋,再看蘇錦時,她神色鄭重,低聲道:“太太,我們家那位是窮書生,好不容易才撈了個知縣當當,他有心為民辦事,奈何官場複雜,他一人不敢與衆人鬥,有時候明知道是非對錯,卻不得已做了些違背良心的事。與大人結交後,我們家那位敬佩大人一身正氣,從此也不怕事了,百姓們越來越喜歡他,他高興,我也感激大人。我一個婦道人家,幫不了大人什麽,想了想,有些話想提醒您一聲。您若是覺得有道理,我這趟就沒白來,您若是覺得沒道理,那我先賠罪了,您只當我沒說,千萬別生氣。”

蘇錦虛心道:“夫人才是客氣,您盡管說,我正愁身邊沒個親近人呢。”

知縣夫人又往她身邊靠了靠,細聲細語地問:“您可知今日阿滿滿月,為何那些更有身份的女客們沒來?”

蘇錦搖頭,期待地看着她。

知縣夫人瞅瞅她,嘆道:“我知道你做生意不容易,我很理解你,只是啊,官家太太、名門大戶們都重名聲,雖說你堂堂正正地做生意,但你這容貌,太出挑了,那些婦人們最喜胡言亂語編排人,所謂三人成虎,不熟悉你的夫人太太們,自然就信了,因此……”

蘇錦懂了,官太太嫌她風聲不好,怕與她近了丢面子?

蘇錦我行我素慣了,下意識就想替自己反駁,她是靠姿色多賺了些生意,但她沒偷沒搶也沒有主動勾搭人,是那些男人管不住眼睛,主動湊過來買包子的。

知縣夫人就知道她會這麽想,及時道:“您以前是普通百姓,不用計較這些,可現在您是官家太太了,蕭大人武藝高超屢立戰功,往後還會升的更高,甚至封侯拜将,屆時大人來往的都是達官貴人,您是願意頂着別人的嫌棄繼續抛頭露面賣包子,還是雇個掌櫃夥計開鋪子,您一邊坐在後宅收錢,一邊在官夫人圈子裏如魚得水?且,您現在不是一個人了,阿徹以後讀書考功名,阿滿要出嫁,您得提前為兒女們做長遠打算,不可再把自己當成市井婦人。”

蘇錦心中大震。

她想起了自己出門時,那些婦人們惡毒的指點謾罵,鄙夷唾棄。

蘇錦不怕不在乎,是因為她從小就被親人們打罵,因為她習慣了,可她的兒子不該因為她的率性被學堂裏的師生恥笑,還有她剛出生的漂亮女兒,注定要做官家小姐的。一想到有一天女兒出門,會因為她抛頭露面擺攤被連累被謾罵,蘇錦臉就白了。

她可以繼續做生意,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招搖。

“夫人這番話,我将受益一生,請夫人受我一拜。”蘇錦立即由坐改成跪,要向知縣夫人磕頭。

“使不得使不得!”知縣夫人急忙放下阿滿,趕緊攔住蘇錦,由衷道:“咱們都是苦命人,達官貴人看不起咱們,咱們之間互相憐惜吧。”

蘇錦越看知縣夫人越投緣,索性認了姐妹。

知縣夫人耽誤很久了,怕前面齊知縣等久不耐,定好改日再來探望,先行告辭。

蘇錦送她出了堂屋,回到房間,抱起小小的阿滿,蘇錦目光深遠起來。

雖然出了月子,蘇錦卻沒有再親自去擺攤。

身子徹底恢複了,這日蕭震回府,蘇錦抱着女兒去求見。

聽到近衛陳敬的通傳,蕭震恍惚了下,他與蘇錦,三四個月沒見了吧?之前她都在後院養胎、坐月子,安分的很,莫非做完月子了,她又想出門了?

蕭震還是不贊成,奈何他答應過,不再幹涉蘇錦賣包子。

放下手中的書,蕭震去了堂屋。

蘇錦坐在太師椅上,正在逗襁褓裏的女兒,柔和的夕陽只能照到門口一塊兒,堂屋裏面略顯昏暗,可熟練抱着襁褓的小婦人,眉眼溫柔,嘴角帶笑,瑩白的肌膚與白色的衣裙交相輝映,竟顯得她周身多了一圈朦胧的光暈,柔美恬靜,似觀音下凡送子。

蕭震印象中的蘇錦,是潑辣桀骜的,是不守規矩的,乍然見到這樣的她,蕭震不由愣在了門口。

男人高大偉岸,一出現就擋住了堂屋的光線,蘇錦擡頭,見他來了,笑着起身:“大人。”

她眼裏還殘留看女兒時的溫柔,聲音也是柔柔的,如潺潺的流水自男人心頭流過。

蕭震快要認不出這個女人了,微怔過後,他重新恢複冷峻嚴肅的神色,一邊跨進堂屋一邊問:“弟妹找我?”

蘇錦目光追着他走,笑道:“有件事想與大人商量。”

蕭震已經猜到了是何事,落座道:“弟妹請說。”

蘇錦抱着孩子坐在他斜對面,輕聲道:“先前大人說女子抛頭露面不妥,我仔細想了想,确實如此,尤其是我生了個女兒,言行舉止要更加注意才是,所以,我想租個鋪面,讓阿貴管事,不求發大財,只求生意穩當小有進賬,大人您說呢?”

蕭震意外地看向她。

蘇錦從容地等着。

蕭震再看襁褓裏的阿滿,心想,這女人總算還是個好母親。

他神色緩和了下來:“弟妹此法甚好,着手去做罷。”

自家開包子鋪,蘇錦只是跟他打聲招呼,沒怕他不答應,見蕭震主要是為了另一件事:“大人将二百兩銀子交給我保管,那麽多錢,光放着有點浪費,我就想去城裏四處逛逛,看看有沒有其他生意可做,或是置辦田地,讓錢生錢。”

蕭震不通經商,那二百兩銀子他也早不當是自己的了,道:“凡是生意之事,弟妹安排便可。”

有他這句話,蘇錦就放心大膽去幹了。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