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聽着這樣殘忍的話,牧星辰神情卻沒有什麽波動，因為如果是自己，有機會的話,她也會這麽做。

而此時48號其實已經選中了一個人,它站在一個斯文俊秀的男人面前輕輕地咩了一聲，見牧星辰沒理它,疑惑地走過來。

48號這時注意到了牧星辰面前的1號,它歪着腦袋看了一號一會,少年眉目精致如畫,眉眼間有種近乎厭煩地冷漠,可他的眸子卻清澈不可思議。

沒有人注意到48號眼中有奇異的光彩閃爍,沒有人知道那一刻48號看到了什麽畫面，也沒有人知道那一刻48號腦海中做出了怎樣複雜的鬥争，只是過了會,它輕輕地“咩”了一聲，算是認同了這個人。

牧星辰看了48號一眼,又重新看向1號,語氣淡淡,“殺就殺了,你要不要跟我走。”

1號似乎覺得牧星辰這反應太過冷淡，有些沒趣，“外面的日子怎麽樣？”

“很艱難,”牧星辰聳聳肩，神色卻很放松，“不過普通人的日子還不錯。”

“普通人的日子？”1號有些出神,他想象不到。

1號沉默了一會,只問了一句,“你那裏有書嗎？”

牧星辰點頭，“有啊，大把的紙質書，我給你發工資，你還可以自己去買。”

1號的眼睛亮了起來，“我跟你走。”

牧星辰點了點頭。

1號和褚震跟着獄警去辦手續順便佩戴項圈式帶電子鐐铐。

牧星辰聽到人群中有人遺憾的嘆氣，有人失落地爆粗口，她沒有立刻走，視線掃過在場那麽多人，重點在48號選中的男人身上停留了一下，“我還會再來的，諸位，再會。”

被盯着的男人，一怔，半晌勾唇輕笑了下。

牧星辰這句話，就像是給這些人的心中打了一劑強心劑，原本失落的心情竟然就此回轉，哪怕這少女沒有給出具體的時間，可是已經開始期盼少女的下一次到來了。

Advertisement

他們都是已經被關了十年的人，沒有人比他們更向往自由的味道，更想重新去擁抱外面的世界，哪怕這個自由是如此的有限。

廣場後方的大樓的三層會議室，十幾位監區長正待在這裏，許是今天下午不忙，他們也都湊了個熱鬧，聚在這裏觀看這場挑選。

牧星辰選擇的褚震和1號分別是在9區和7區。

5區監區長是個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對着身邊年紀稍長的7區監區長道：“你怎麽會把他報上去？他才進來幾年？”

6區監區長是個非常和氣的中年人，臉上常年帶笑，笑呵呵問，“你這是受不了這個難搞的小家夥了？其實有他在，你們7區的那群家夥還安分點。”

7區監獄長失笑，“他有些難搞，但到底只是個孩子。”

“我看得出他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不想他還沒見過這個世界的樣子，就要在這裏囚禁一生。”

5區監區長：“所以你寧願承擔風險也非要給他一個推薦名額？”

獄外改造政策不止是申請人要承擔擔保風險，各區的監區長同樣如此，一旦獄外改造人員出現問題，監區長也會被問責。

7區監區長笑了笑，“我想初代監獄長力排衆議做出這個決策，也是想為那些心懷純善卻被世道逼得不得不拿起屠刀的人，另一條出路吧。”

只可惜外界的人，始終領悟不到初代監獄長的心意。

4區監區長冷哼一聲，并不看好，“你等着吧，這個孩子出去指不定會鬧出什麽亂子，到時候，你這個監區長就做到頭了。”

7區監區長卻不生氣，“哈哈哈，你還說我，你不是也冒着丢官帽的危險給出了5個人選嗎？”

“我們都一樣啊。”

鐵松自己有一輛破飛車，他直接開車載者牧星辰和褚震、1號送到了牧星辰的農場，哦還有可憐的48號。

他們在農場下了車，鐵松感嘆道：“妹子，你家這農場真大啊。”

牧星辰道：“鐵大哥，今天謝謝你了，進來坐一坐吧。”

鐵松憨笑着推辭，“不用不用，這也是因為你上次幫了我，我也沒做什麽，就是動動嘴皮子而已。”

牧星辰：“進來坐坐吧，不然我下次都不好意思再麻煩你了。”

說到這份上，鐵松也沒有再推辭，他本也是個爽快的人，跟着牧星辰進了農場。

鐵松、1號、褚震都有些新奇地看着農場裏的場景，這裏被牧川仔細得打理過，雖然只是一個農場，但是景色還算不錯。

牧星辰貼心地放慢了速度，讓這幾人慢慢看。

牧星辰把人帶回木屋的客廳，拿了幾瓶飲料給三人。

1號在監獄沒喝過這東西，新奇地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打開，淺淺地抿了一口，大概是覺得好喝，一連喝了好幾口，一瓶很快見了底，意猶未盡地看了看牧星辰。

牧星辰體諒這孩子這麽多年沒見過世面，把自己沒開封的那瓶遞給了1號。

1號這次喝得很珍惜。

就連褚震喝着這甜滋滋的飲料，也是一臉懷念和感嘆。

這兩人的表現看得鐵松都覺得可憐，要不是不合适，真想把自己這瓶也遞給他們。

牧星辰請鐵松進來主要是為了感謝鐵松的，“鐵松大哥，你這次幫了我，我以後恐怕還要麻煩你，不知道怎麽謝你，我是個異武師，你要是信得過我，就讓我幫你改造一下武器吧。”

鐵松一面覺得驚訝，一面又不好意思。

沒想到這妹子這麽年輕，不但會打架，還能修異武，這妹子果然不簡單啊。

鐵松是個爽快人，沒怎麽推辭，吧随身攜帶的兩把異能斧地給牧星辰，“那就麻煩妹子了。”

牧星辰直接去自己的房間拿來工具，準備就在客廳現場改造鐵松的異武。

鐵松一直覺得異武師是個特別厲害特別神秘的角色，大多數的異武師都有自己的怪脾氣，越是厲害的異武師越是難搞，但是大多數異武師都不願意讓別人在自己工作的時候打擾自己，鐵松：“妹子，你看我們在這兒是不是有些礙事？”

牧星辰随意地擺了擺手，席地坐下，把工具和鐵松的異能斧放在桌子上，“不礙事。”

鐵松是B級的力量系異能者，這兩把斧頭的斧面是用能夠傳導異能的特殊金屬星礦錘煉，斧柄則是犀象的腿骨打磨而成，兩種材料都很普通，煉制手法也很粗糙，紋路刻畫得很潦草，這兩把雙斧的等級只有撐死只有C級，品質不高。

牧星辰看了看雙斧的情況，又回想當初看到鐵松戰鬥時的情景，心中對于改造方向就有了譜。

牧星辰記得老頭給自己的一堆破爛裏有兩塊指頭肚那麽大小的風崖石這中石頭是風系異獸風燕的卵孵化失敗凝結成的結晶，裏面含有風系異能量。

牧星辰翻出兩塊風崖石，先給斧頭一邊糟了三個大洞，減輕斧頭重量，減輕重量會影響攻擊力，于是減輕的攻擊力通過刻畫力量系紋路補全，力量系紋路從斧柄開始刻畫。

首先要把傅柄的形狀修一下，牧星辰拿出工具，刷刷地修正斧柄的形狀。

修完形狀徒手往上刻力量系能量紋路。

牧星辰在這裏‘乒裏乓啷’埋頭苦幹，鐵松、1號、褚震看的目瞪口呆。

鐵松怕打擾牧星辰，小聲用口型問褚震，“這是在刻能量紋路嗎？這個不需要用鉛筆先畫圖稿嗎？”

鐵松見過其他異武師往用鉛筆往武器上畫紋路稿，反複修整，甚至有的直接用機器把紋路稿子打印在武器上，然後再一點一點慢慢刻畫。

可是牧星辰怎麽直接就上手，還速度特快，沒一會的功夫整個斧柄已經刻玩了，又開始順着接口往斧頭上刻。

而且她刻得紋路變化很多，又極為複雜的樣子。

褚震曾經是艦長，見識非同凡響，他以往的認知也是鐵松說得那樣，搖搖頭。

他們哪裏知道，牧星辰都不知道有用鉛筆先描稿子的這一個步驟，這是普通異武制造師的步驟，但偏偏，牧星辰的引路人，她的老師公良磈也不是個普通人，號稱百年來最具鬼才的異武師。

公良磈刻紋路是從來不屑于去描稿子的，他講究的是刻畫時的即時想法與靈感，認為實現描稿會限制自己的思路于是從來不描。

他自己習慣了，教牧星辰的時候也想不起來有描稿這一步驟，于是牧星辰根本不知道還可以描稿。

哦，當然，即使知道她可能也用不上。

牧星辰飛快地刻完兩把斧頭的力量型異能紋路，又拿出兩塊風崖石，分成兩份，略微大的那一份用在左斧上，從鑲嵌面開始刻畫風系異能紋路。

當兩邊都刻完之後，就是最後一步，異能激活。

異能激活就是用自己的異能順着自己剛才刻畫的紋路運行上一兩圈，引導異能武器裏殘留的異能量記住這個循環，并且習慣這個循環，如此就激活了。

“好了！”

牧星辰把煥然一新地雙斧交給鐵松，“試一試？”

鐵松愣愣地接過斧子，試着揮了揮，臉上立即露出驚訝神色，“斧子輕了這麽多，咋攻擊力還增加了？以前用斧子的時候總覺得這斧子笨重得厲害，現在咋變得這麽輕快了，速度也變快了！”

褚震也覺得好奇，伸手接過一把試了試，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看向牧星辰眼中滿是意外，如此短的時間就能改造出這麽優秀的武器，這個小姑娘在異武改造方面造詣不淺。

1號也好奇地拿過一把試了試，不過他試不出來什麽東西，玩了兩下又還給鐵松了。

鐵松珍惜地撫摸着斧子，驚嘆道：“妹子，你這也太厲害了吧！你簡直是我見過最厲害的異武師！”

牧星辰哈哈笑了下，“沒有沒有，我還是個新人。”

鐵松：“妹子，你把我這斧子改得這麽好，我都不知道怎麽謝你。”

牧星辰道：“不用這麽客氣，不過鐵大哥你倒是可以幫我宣傳宣傳，以後有誰想要改造異武可以聯系我，報你的名字我打八折！”

“包在我身上，”鐵松拍拍胸脯，感嘆道：“妹子，你不知道，像你這樣厲害的異武師，我們這些小人物，根本碰不到，等我回去一說肯定多得是人來找你。”

牧星辰送走鐵松之後，看了看客廳裏待着的兩人，找來機器人管家給兩人收拾了房間，就在這棟屋一樓住下。

給兩人看完住處，牧星辰帶着他們去了戰牛的牛棚，“之所以非要找A級戰士主要是因為這些家夥。”

兩人沒看出什麽問題來，“有什麽問題？”

牧星辰道：“這42頭是...戰牛。”

1號懵懂不知，褚震卻是雙眼驀然放大，“你是說古伽蘭那的那個戰牛？！”

42頭戰牛？！瘋了吧！

牧星辰點點頭，“你可以用精神力探一探。”

褚震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探出精神力去觸碰這些牛，不想突然一股更霸道的精神力洶湧反撲，褚震趕緊反撲，于此同時看到一頭青色的牛朝自己看來。

褚震額頭上都冒出冷汗，A級精神力...竟然真的是戰牛！

褚震戒備地看向牧星辰：“你到底什麽身份？”

為什麽會在這裏飼養這麽多戰牛！

牧星辰：“普通平民百姓，這些家夥是自己跑來的，每天蹭吃蹭喝還總打架的刺頭。看到那邊沒有，那些肉牛才是我們家原本養的。”

褚震：“......”

說別人的守護神是蹭吃蹭喝還總打架的刺頭...幸好他不信仰古伽蘭那。

牧星辰道：“你們的工作就是每天放放牛，把那邊打架的肉牛分開關起來，還有這邊打架的戰牛看着點，別讓它們破壞建築物，也別讓它們傷了我家肉牛就行。”

褚震點頭，“可以，還有嗎？”

牧星辰打了個哈欠，想着牧川應該快回來了，搖搖頭，“沒有了。”

褚震一愣，“沒有了？就這麽簡單？”

牧星辰：“啊，沒了其餘時間你可以自己安排。”

“哦，還有。”

褚震的心又提了起來。

牧星辰道：“我有個哥哥，身體不太好，平時我不在家的時候幫我稍微照顧一下就好了。”

褚震看了看牧星辰，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有些酸脹的難受。

褚震當初出來的時候就做好了被壓榨被欺壓的心理準備，像他們這種身份的人，就算出去了，哪裏又能得到什麽好臉色呢，可是哪怕如此，他還是想出去，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是沒想到，這位雇傭她的擔保人竟然只分配給他這樣輕松的任務，放放牛，種種田，如此輕松的生活，是他進監獄前心心念念的退休後的美好生活，沒想到竟然在進了監獄十年後，如此輕易的...得到了？

褚震心裏複雜的情緒翻湧着，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聲音有些沙啞，“...謝謝。”

牧星辰指了指牛棚裏的機器人，“你可以從機器人哪裏了解一下數據，也可以去跟戰牛教一下手，不過要小心點。”

牧星辰想到什麽，塞給褚震一把草，“跟戰牛打架的時候先給他們喂一把草，它們就知道你跟它們打着玩，不會重手的。”

褚震接過草，點點頭，看了牧星辰和1號一眼，去了牛棚。

褚震離開後，1號收回一直落在遠方地平線處的視線，清冷的眸子注視着牧星辰，“你想說什麽？”

牧星辰道：“我能相信你嗎？”

1號不在意，“相不相信，随你。”

牧星辰幹脆道：“我把我最重要的人交給你，我不在的時候，幫我保護好他，如果他出了什麽差錯...”

牧星辰聲音冰冷，滿是威脅，“我會殺了你。”

1號嗤笑：“殺了我？”

“7號？就憑你？”

牧星辰扯了扯嘴角，“就憑我。”

在牛棚的褚震聽到動靜，往聲音來源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見少年少女不知怎麽就打了起來。

兩人的身手都非常人能夠達到的程度，一來一往招招直逼要害，動作快得肉眼幾乎要看不見，拳頭對撞時的震動聲響，就算是堅硬的岩石也可以被擊碎。

褚震皺着眉看着少年少女交手，他估算了下，心驚地發現，如果自己跟其中一個對決，恐怕只憑借力量，并不能敵過兩人。

如果兩人不是力量系異能者，那就...太可怕了！而褚震隐隐感覺到，這兩人恐怕，都不是力量系異能者！

褚震看了一會，收回了視線，垂下眼簾，只當沒看到。

牧星辰與1號其實不是第一次打架了，早在研究所的時候，兩人就打過幾次，只是當時，是1號贏了。

而現在，是她贏了。

牧星辰一拳把1號錘倒在地，迅速上前，手臂卡住1號脖子，“你輸了。”

1號側過頭去，咳了一聲，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笑了，“有些長進。”

牧星辰松開1號，鷹隼一樣銳利的眸子盯着她，“告訴我，你會幫我保護好我哥。”

1號蹙了下眉，片刻開口，“我會。”

“走吧，”牧星辰滿意了，拍了拍1號的肩膀，“我哥回來了，我帶你去見見他。”

1號跟在牧星辰身後朝木屋走去。

“你要改個名字嗎？”，牧星辰突然問了句。

1號怔了下，“你叫什麽？”

牧星辰：“牧星辰，我原本的名字。”

1號卻早就忘記了自己原本的名字是什麽，沉默了片刻，看向遠處，“改一個吧。”

“就叫...”

傍晚的風拂過少年鬓發，自由自在地向着無邊天際奔去。

1號閉上眼，輕聲道：

“就叫牧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