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這藤蔓還怪甜的

藤蔓被裴清取出來了。

他拿在手裏, 修長又骨節分明的大手,好似玉一樣漂亮, 從指尖到指腹都微微發紅, 泛起異樣的水光。

江暮陽沒正眼看,慵懶地偏轉過來,用牙齒, 用力地咬了一下裴清的耳垂:“裴郎, 這裏就是你給我挑的好地方?”

周圍黑漆漆的,入眼一片茫茫黑夜, 二人正身處在一片荒郊野嶺中,頭頂烏雲密布,不見弦月和半點星子。

唯一有點光亮的, 是遠處連綿不絕的山脈中,偶爾躍起的陰綠色鬼火。

夜風一吹, 江暮陽渾身發顫地往裴清懷裏縮了縮,對這種鳥不拉屎的犄角旮旯地,他也沒什麽想法。

只想趕緊跟裴清速戰速決,然後破開幻陣離開此地。

最好再找個安生地, 補上他們的洞房花燭。

裴清輕「嗯」了一聲, 修長的手指微微捏了捏藤蔓, 捏出了汩汩的汁水來, 他的眉頭毫無任何輕佻感地微微上挑了一下。

然後低眸凝視着江暮陽的臉,用最一本正經, 最認真無比的語氣,溫聲細語道:“你瞧, 這截藤蔓的汁水倒是很多, 輕輕一捏, 就直接爆開了呢。”

江暮陽頓覺渾身一緊,他咽了咽口水,同樣鎮定無比,用很淡然地語氣道:“那是自然的,這截藤蔓是活的,你看它鮮紅鮮紅的,個頭也大,拿在手裏沉甸甸的,紋路也清晰可見,就好像……好像才割下來的新鮮藤蔓,當然汁水多,不奇怪的……這不是我的原因。”

他的理由很牽強,但語氣很肯定。

明明和裴清面對面相擁在一起,江暮陽筆直細長的腿,甚至都勾在了裴清的腰上。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江暮陽特別喜歡用鞋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撥着裴清的衣袍。

說他勾引裴清吧,但他神情很冷淡,語氣也很正經。

說他沒有勾引裴清吧,他又總是咽口水,還因為口幹舌燥,還輕輕舔|舐着幹裂的嘴唇。将那兩瓣嘴唇,舔|舐的油亮鮮紅,富有光澤。

他好像大貓兒一樣慵懶高貴,總喜歡舔|弄着唇,挑撥別人的心。

可兩個人之間的對話,又顯得那樣正經,又很平淡。就好像在談論什麽特別尋常的話題。

裴清點了點頭,然後不恥下問了:“那怎麽辦?丢了,還是繼續留着?”

“這麽髒,會弄髒衣服的。”

“你說怎麽辦?”

他很适當地示弱,把棘手的問題,直接抛給了江暮陽處理,并且忽閃着深邃明亮的眼睛,用這雙溫柔到幾乎會說話的眼睛,去勾引他喜歡的人。

江暮陽聽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那還不簡單?”

他擡眸正好對上了那雙溫柔深邃的眼睛,整個人幾乎要被生生吸進去了,他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不要被美色所誤,他本想說,怕髒就弄幹淨。

可不知道是頭腦發葷,還是裴清今夜的模樣實在太美了,江暮陽咽了咽,居然說出了一句特別離譜,也特別不知羞恥的話。

“那你把它吃了,不就行了?”

此話才一說出口,江暮陽立馬就後悔了,臉上也頓時燒了起來,心裏暗罵自己,在說什麽胡話?

那就是一截普普通通的藤蔓,又不是什麽果蔬,哪裏就能吃了?

這就跟讓裴清吃草,有什麽區別?

可裴清既不是牛羊,也不是兔子。

他是個人。

活生生的人。

也是江暮陽前世今生,連續兩次栽倒過的坑。

一個深不可測的坑。

他經歷了兩世都沒能逃過去。

“我剛剛說笑的,嗐,這藤蔓不能吃的,雖然沒有毒,但你也不是牛羊,沒事吃什麽草……我了個草的!”

江暮陽陡然睜大了眼睛,滿臉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他親眼看見,身穿鮮紅喜袍,宛如神明般耀眼的裴清,居然毫不嫌髒,捏着那截鮮紅的幾乎往外滴血的藤蔓。

然後,動作無比娴熟,也無比文雅地——放入了自己的口中!

就如同尋常裴清喝茶,或者是用金簪子挑起一片鮮紅的瓜瓤,然後放在口中細品,一模一樣!

江暮陽簡直看得瞠目結舌,吓得他立馬從裴清身上跳了下來,一躍跳開了幾步,同裴清拉開了一段安全距離。

擡手指着裴清的臉,江暮陽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你!”

“嗯?我什麽?”

裴清吐字有些含糊不清,但聲音依舊很好聽,也極是溫柔,好似六月的晚風,輕輕拂過遍植綠野的山丘,帶着濃烈的挑-逗意味。

他用舌頭,将整截藤蔓盡數裹入口中,好像嚼着什麽很好吃的東西,緩緩咀嚼着,神情甚至有幾分享受,細細品味着其中的滋味。

将藤蔓滲出的汁液,一點點地品嘗。

江暮陽的臉唰的一下,立馬又紅了幾個度,他大吃一驚,下意識擡手掩唇,滿臉得不敢置信。

整個人當場就石化了。

親眼看見裴清咀嚼着那一截鮮紅的藤蔓,一點點将其中的汁水榨|幹,再混着唾液,緩緩咽了咽,甚至連他精致漂亮的喉結,都那麽充滿誘|惑力的上下滾動。

這哪裏是在吃東西啊!

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勾引!

赤-裸-裸的!勾引!

好一個壞裴清!

好一個壞壞的小心魔!

江暮陽忍不住又咽了咽,心裏不斷安慰自己,這其實沒什麽的。

裴清又不是什麽大羅神仙下凡,餓了肯定得吃點東西啊。

吃點素怎麽了呢?

不就是吃了截藤蔓,這跟吃草也沒什麽區別。

自己不能往歪了想,絕對不能。

即便不久之前,那截藤蔓還藏在難以啓齒的地方。但這有什麽關系呢。

江暮陽清了清嗓子,佯裝淡定無比地道:“啊,我知道了,你餓了,對吧?好說,我這裏有好吃的。”

他低頭,解開乾坤袋,埋頭扒拉起來了。

可能是前世有一陣子過得很狼狽,沒吃沒喝,餓得可憐。今生江暮陽不管走到哪裏,身上多多少少都會藏點吃的。

這會讓他比較有安全感。

他埋頭扒拉了一番,精挑細選了三個大青棗,一個橘子,還有一小塊晶瑩剔透的方糖。

再狀若無意地往裴清面前一遞。

“喏,這些給你吃,我不想讓別人誤會說我平時不給你飯吃。”

他伸出的手,很快又被推了回去。

江暮陽擡眸驚訝道:“怎麽?你嫌棄啊?”

“嗯,有點。”

很明顯,為了吐字清晰,裴清用舌頭頂了一下嘴裏的藤蔓,好像在嚼什麽特別好吃的果幹,将藤蔓推送到了右邊的口腔。右邊的面頰都微微鼓了起來。

這讓江暮陽突然想起了,他生前養的一只三線小倉鼠,吃東西的時候就是這樣,腮幫子鼓鼓的,看起來非常可愛。

但裴清可不是什麽小倉鼠。裴清居然還挑食,這不吃那不吃,就吃藤蔓吃得歡。

“挺甜的。”

冷不丁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江暮陽愣了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還茫然地問:“什麽挺甜的?青棗?橘子?糖?可你還沒有吃。”

很快,江暮陽又恍如夢醒一般,突然就明白了裴清話中的深意。

那截藤蔓本身是無毒無味的,可卻讓裴清說甜,那麽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江暮陽覺得現在的氣氛,實在太詭異了。

詭異到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他擡手搖了搖風,試圖讓自己冷靜冷靜。

沒用。

又單手扯了扯衣領。

依舊沒用。

他的目光,忍不住又投向了一旁正在賣力咀嚼藤蔓的裴清。

看着裴清大有一番要将藤蔓咀嚼成渣成屑的架勢,江暮陽就覺得耳根子發紅發熱。

他突然想起了前世,魔尊在他面前逼逼賴賴,說過的一句至理名言。

魔尊說:“能直接往嘴裏灌的男人,多是為了滿足身體的欲,起碼,事後要親吻身下人的唇。”

江暮陽突然就想起了這麽一句,并且又想起,事後裴清會親吻他的唇。

毫無任何嫌棄之意。

也毫無任何避諱。

好似本該如此的。

正如此時此刻,裴清咀嚼着,曾經藏在江暮陽身上的,那截鮮紅色的藤蔓。

彼此都不曾嫌棄過對方。

江暮陽突然十分心動,瘋狂對裴清心動,他迫不及待地沖了回去。

張開雙臂,将裴清抱了個滿懷。

不管不顧,也要去争搶裴清口中的那截藤蔓,發了瘋一樣的撕咬,肆意将藤蔓從裴清的口中,撕扯出來。

那短短的一截藤蔓,同時被兩個人來回拉扯,摩挲着貝齒,從唇上拖拽過去,壓出了片片的紅印。

可憐的藤蔓就這樣幾乎被分食殆盡,江暮陽呼呼喘着熱氣,滿眼含春地單手捧着裴清的臉。

“果真是甜的,裴郎誠不欺我。”

裴清低聲笑了笑,吐出藤蔓,捧在了掌心,很快又化作了一根通體鮮豔無比的藤簪,直接插在了江暮陽的發間。

“我把它還給你。”

而後,就低頭試圖繼續銜着那塊發紅的皮肉。

江暮陽的手,也扶上了裴清的腰帶,已經做好準備幕天席地的洞房花燭了。

誰曾想,就在這種緊要關頭,頭頂傳來轟隆一聲巨響,裴清護着江暮陽,雙雙擡眸望去。

就見一條巨大無比的黑龍從天而降,啪嗒一聲,重重地摔倒在地。頓時煙塵四起,土石亂飛。

等再能視物時,眼前俨然被砸出了一道深坑。

江暮陽「卧槽」了一聲,趕緊把半脫不脫的衣裳全部攏起來了,還沒忘記貼心地給裴清系好腰帶。

還拍了拍裴清的大兄弟說:“乖乖,等會兒的。”

他走至深坑邊,居高臨下的往下眺望,望着黑漆漆的地洞,剛要喊一聲玄龍。

誰料下一刻,一只漆黑無比的手,便攀上了坑沿,江暮陽還當是什麽地縛靈,二話不說,一腳就踩了上去,一邊碾,一邊對身後跟上來的裴清道:“剛剛那條黑龍,應該就是我養的那只蠢龍吧?”

裴清已經系好了腰帶,嘴唇被江暮陽咬出血,他用指尖輕輕摩挲着,塗抹在了唇上,顯得異樣的濕紅。

他有些意猶未盡。聽罷便嗯了一聲,他道:“玄龍雖有穿透結界之能,但這畢竟是他父君魔尊親手設下的幻陣,玄龍若是想闖進來,自然沒那麽容易。”

“那也不能直接掉下來吧,”高空抛物是很不道德的,幸好剛才兩個人躲得快,要不然就被玄龍砸成一灘爛泥了,來得真是時候呵,卡着時間就過來了,江暮陽滿臉哀怨,咬牙切齒道,“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然後随腳将黑乎乎的爪子,踢下了深坑,沒一會兒,從裏面游出了一條細長的小龍。

不知道為什麽,小龍的左前爪有點跛,它還用哀怨的眼神,望向了江暮陽。

就好像一個被父母丢在家裏,而父母偷偷跑出去玩的倒黴孩子。

江暮陽擡手指了指他的爪子,驚詫地問:“爪子怎麽了?受傷了?剛剛摔的?”

玄龍:“……”不是摔的,是剛剛被江暮陽一腳踩傷了,他本來是跟随着江暮陽,潛入此地,卻意外吸食了幻陣的力量,得以成功化形。

立馬就去尋江暮陽,打算讓他好好看看自己幻化成人的模樣。

黝黑黝黑的皮膚,宛如黑珍珠一般,透着光澤。胳膊腿都很修長,腰肢很柔韌的,不比裴清差,希望小主人能喜歡。

結果小主人二話不說,直接踩了他一腳,還将他踢回了深坑。一腳就把他踢回了原型,玄龍心裏好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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