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38.0
除夕,家裏一片冷清。
阖家團圓也只三個人,連小時候的光景都不如。
當然,近些年司望也沒回家,平常年歲就只父母兩個人一塊過年。
這樣想想,也覺得有些許歉意。
為讓眼下這個年順利過去,司望老老實實地按母親的指揮打掃房屋,為年夜菜做準備,連父親時不時的發病他都能輕描淡寫地忽略掉。
這些年司望忙于事業,饒是說話依舊直來直往,但也品出了些許人情世故,大概能猜測些許父親動不動在他面前發脾氣的原因。
獨屬于父親的權威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以往遵從于他權威的孩子們紛紛離家;而作為妻子的母親有一貫溫柔忍讓,令他很多時候都沒處發火。
可以說,司望回來得正是時候。
“今年什麽時候回去祭祖啊?”司望問母親道。
這事兒母親不管,他就是問出來打個岔。
管的人自然而然收起方才的無理取鬧,故作嚴肅道:“今年我是去不成了,我去不成你媽回去也沒意思。”
“所以我去?”司望反問打斷,見父親還在愣神,直接自顧自笑道,“本來也該我去。”
“我很久都沒去看爺爺奶奶了。”
“你大忙人一個,打個電話回來都是抽空,我和你媽都不指望你回家過年,更別提你爺爺奶奶。”父親逮住了他錯處,又是一頓陰陽怪氣的發揮。
司望不理不睬:“媽,窗戶和桌子我都擦完了,還有什麽需要我幹的?”
母親似在走神,聽他忽然發問猛地一顫:“哦哦,沒什麽了,你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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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小宇和小齊都說有空,到時候我和他們一塊回趟老家。”司望補充道。
“你敢帶他們去,我就不會讓你走出這個門。”父親說。
“您大病初愈,還是歇歇吧。”司望說。
他偷着空給蘇白打電話,在門外。
這樣的回避與懦弱全無關系,而是不太願意讓父母知道他心裏有那樣一個人存在。
他舍不得讓蘇白被父親那般刻薄地評判。
如今尚且能佯裝無事地和睦共處,不過是他仔仔細細小心翼翼地将蘇白護在身後,如果父母邁過這一界限,他很難保證自己還能佯裝無事地做足孝順兒子的戲份。
司宇至今不歸,大概也是有害怕齊昂被刻薄針對的緣故。
“司望。”蘇白的聲音從電話那頭響起。
司望很喜歡他每次喚自己的聲音和語氣,毫不遲疑、篤定懇切,現在開頭都不用“喂”一聲,更顯自己的特別和親密。
雖然就喊一聲這麽簡單的事情,不用刻意分析回味,但每分析回味一次都是幸福。
“蘇白。”司望彎了一下自己嘴角,“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蘇白也笑了聲,“江老師想見見你。”
“好。”司望一秒答應,又立馬慌亂起來,“但我這會兒在外邊,光線不好,等等昂。”
左右看了,尋到一盞亮堂的路燈,他忙忙小跑到路燈底下,打開了視頻通話。
“蘇白,你看看,我發型有沒有亂啊?”一見蘇白的臉,司望不放心地急聲問道。
“帥的。”蘇白給予很高的評價。
司望又整理了下表情:“這樣會不會顯得更尊重些?”
蘇白失笑:“放輕松,放輕松,江老師又不會吃了你。”
“過年還是說點兒吉祥話啊。”司望提醒道。
他注意到蘇白發紅的眼圈,略顯僵硬的嘴角。
“新年快樂,大吉大利,恭喜發財。”蘇白沒頭沒腦地說着前後不連貫的吉祥話,努力開懷的樣子讓司望也明了——他是怕自己擔心。
“這些話先攢攢,”司望忍住嘆息,“我們一塊跟江老師說。”
蘇白為老人辦了出院手續。
原本和張教授老兩口約好的一塊過年逛花市,也只能擱置不了了之。
但教授和師母都沒因此責怪蘇白,還盡他們所能地幫蘇白照顧卧病在床的老人,一直忙活到除夕還依依不舍地細細叮囑:“有什麽事情,盡管打電話來找,都自己人,也別拘禮太客氣。”
蘇白一一應下,餘下的時間則守在老人的病床邊,唯一的休閑只有司望打來的電話。
司望怕他心裏想不開。
其實說老實話,他現在也談不上什麽想得開想不開。
同司望告知檢驗結果的那晚上,蘇白壓抑着嗓音哭了半宿,司望都怕他哭壞身體,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眼淚落下來是無知無覺的,心髒疼也只有奪眶而出的那一瞬。
其餘似乎是依照慣性,将這些年的尋找和堅持一點點打濕、模糊、洗刷,最後大腦一片白,眼裏心裏也空空落落。
到現在,他守在老人病床前,心裏也是空的。
他拿捏不準,若老人真在他眼前離世,他該抱有怎樣的感情。
先前的眼淚多是因為未能早日和父親重逢的悔恨與不甘心,若真真論起為之傷感也不過是嘆命運無常,分不出一絲因血緣親情帶來的痛徹心扉。
若真是陌生人,反倒能真正放開些許,悲痛與否都能問心無愧。
可這血濃于水偏偏又離散近三十年,傷心斷腸反倒成了虛假的僞裝。
“司望,你別說話,就這樣陪我一會兒。”
偷閑躲在客廳,握着微涼的手機只聽見對面人徐徐的呼吸,不用再說多餘的話,空落落的心就有了依托。
他真想見他啊。
與那些在國外獨自求學,大雪彌漫屋內又沒暖氣的冬天不一樣,饒是凍得瑟瑟發抖甚至發熱生病起來,他都好好地把司望藏在心底隐秘的角落,咬牙堅信着靠自己能挺過去。
這是他自己要走的路,也是他自己要求的結果。
他理應無所畏懼,理應不再回頭。
可是眼下,于南國暖冬的夜晚,他抓着胳膊發起抖來,不合時宜地說道:“司望,我好想你。”
仿佛向人讨要着一個溫暖的擁抱。
分明天天都在打電話,分開也不到一個月。
這會兒偏偏矯情起來了。
他這讨人厭的性子,好在司望不嫌他。
司望只覺平常,自自然然地接下:“我也很想你。”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在看《紅樓夢》,因為對通行本的續書不滿意,去找了別的版本看,然後看得精神有點錯亂。
我找的是癸酉本,就是網上吵得很兇的“鬼本”,其中劇情過分鬼畜,但鬼畜中又透露出一絲合理,讓人欲罷不能,故這兩天光在看各種紅樓夢鬼本的分析,看得腦仁疼。
本來想趁着有空多寫一點的文,但着實提不起精神,又因劇情也确實進入到收尾階段,寫起來疲乏也屬正常,這裏先給大家道個歉。等更無聊的話可以看看我完結的舊文們,或者看看《紅樓夢》——不能我一個人痛苦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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