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1)

有琴策擡眸掃過玄月館上座的衆人, 視線忽然落在方栖雲身上,站在方栖雲身後的應缺立即做出了防備的姿态。

方栖雲與他隔空對視,兩人眼中閃過些什麽,那一瞬太快了, 祝青簪沒來得及捕捉, 就見有琴策突然伸手拽住了鎖靈鏈, 猛地用力一捏,鎖靈鏈頓時斷裂, 無形的氣浪翻滾,站在前面的衆多元嬰因為無法抵擋那勁浪,齊齊被掀翻在地, 倒了一大片。

祝青簪跟巫靖等人被擠得齊齊後退,場面頓時變成了人踩人。

無數驚懼的聲音響起,臺上在勁浪翻掠過後,辟心便沖掠上前跟有琴策打了起來。

兩人身影快得目不暇接, 半空不時傳來“砰砰”炸響之聲,那是兩人身上發出的靈力碰撞炸裂之聲,勁浪再次翻騰, 化神的威壓壓得諸多人站立不起來。

祝青簪驚呆了,他完全沒想過有琴策竟然會是化神, 不,很可能是超越化神的存在。

辟心漸漸不敵,落入下風。

辟心不可置信地怒視着有琴策, 有琴策掠空時啧啧兩聲,一掌猛地拍在辟心胸口, 辟心立即就從半空砸了下來,将大地都砸出了一個深坑。

在場的人人心惶惶, 他們根本就沒想到有琴策的修為竟如此之高。

“師尊!”應缺凝眉看着方栖雲,方栖雲只是淡淡擡手,示意他知道了,下一瞬方栖雲便掠空,立于有琴策面前。

有琴策一襲紅衣張狂恣意,方栖雲一襲白袍輕塵絕寒。

兩道身影相對而立,清風拂過,兩人的長發頓時翻飛,無形中像是形成了一道氣浪,将兩人團團包裹。

祝青簪清晰地看到方栖雲身後的結界中緩緩形成了無數利劍,好似下一刻就會将有琴策紮成一只刺猬。

“青簪,你呆着別動,替我照顧好埼玉!”說完也不等祝青簪回答,身形一掠直接朝有琴策掠了過去,以手作刃将結界劈開了一道裂口,閃身進入。

“巫靖!”埼玉現今的修為終歸太低,連巫靖的衣袍都沒摸到一分。

現場再次大亂起來,有人認出了巫靖,喊殺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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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琴策偏頭看了一眼巫靖,伸手勾住了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道:“早就看到你了,這麽想我?竟然不顧自己性命。”

“廢話少說!”巫靖的雙眼盯着方栖雲,兩人隔空遙遙相望,卻沒有分毫動作。

一時間巫靖也摸不準方栖雲究竟想做什麽,他的視線微微下垂,就見應缺已經不在了。

方栖雲的那張臉好似任何事都不能讓他的情緒起半分波瀾。

辟心在下方捂着胸口命令方栖雲,“徒兒,殺了他們,殺了這兩個邪魔外道。”

有琴策鄙夷地看了地上的辟心一眼,很想告訴辟心:你徒弟不是傻子,你徒弟不是盲目尊師的人,辟心,你親手養大親手培養出來沒有感情的傀儡,早在你自以為是的聰明裏土崩瓦解了。

辟心被有琴策那一眼看得愈加憤怒,長臂一伸,右手做了一個拉的動作,在他手間立即凝聚出了一把弓箭,只要他一放手,那支箭就能穿透結界,射中有琴策或是巫靖。

祝青簪看出了辟心那支箭是以自己的壽元凝聚,他究竟抱了多大的殺心才會不顧自己的命?

“進來!”祝青簪沒有猶豫分毫,直接把埼玉塞進了小白它們所在的儲物袋,神念一動,一條長鞭從人群中掠出,揚手一揮,長鞭落在辟心的弓箭之上,瞬間将他凝聚的弓箭拍碎。

辟心遭到反噬,張口吐出一口血來,視線陰冷地朝祝青簪掃了過來。

人群慌亂,全都看着就近的人,懷疑到底是何人所為。

知道祝青簪身邊的人驚恐的看着祝青簪,伸出手指指着他,整個人顫抖得不能自己。

玄月館的長老們全都動了,可是,依舊沒有第三位化神出現。

祝青簪心裏漸漸生出了一股怎麽好的預感,祝青簪在衆人将他孤立之前身形猛地一掠,立于虛空之上。

方栖雲見此絲毫沒有意外,反而是有琴策微微詫異了一下,他沒骨頭似的摟着巫靖的肩,輕聲道:“巫靖,小魂靈什麽時候出關的?”

他以為祝青簪這關一閉,怕是得百年,畢竟魂靈難修,修為難提,怎麽都沒想到,他竟僅僅閉關十年,修為便已至化神。

“我問你,寒憂呢?”巫靖沉聲開口,他以為有琴策一直跟在寒憂身邊的。

有琴策垂眸,他非常不喜歡聽到這個名字,無所謂地道:“死了!”

巫靖不信,有琴策打不過寒憂,他以為他跟埼玉見面自己分毫不知,但他不知道,埼玉身上有他一滴心頭血,他們現今差不多算是異體同命。

想到寒憂,有琴策的視線暗了幾分,旋即轉頭看着已然大亂的玄月館,更為不屑了。

他的視線落在祝青簪身上,他身上的魂靈氣息若有似無,但跟靈力混雜得很好,不熟悉魂靈的人很難察覺,可是……

魂靈再次出現,君寒燼怕是也坐不住了,他現在迫切地想要恢複修為,寒憂不給他解,那他便只能無所不用其極地去解了那禁制。

他的右手撫上胸口紅痣,嘴角一勾,看向對面的方栖雲,輕聲道:“打一場嗎?”

方栖雲如果不跟他打一場,辟心之後會對方栖雲如何,實在不用多想,除了罰,還有什麽呢?

而這次自己從他手裏逃了,方栖雲不做出點樣子來,會淪為整個修真界的罪人。

“不必!”方栖雲轉身看向地上的辟心,他尊了近百年的師父,披着正道之皮,卻做邪魔外道的勾當。

以身飼魔,為了能活得長久一點,為了能讓自己的修為更上一層樓,不惜拉整個玄月館陪葬,這就是他的師尊,他敬了近百年的師尊。

辟心震驚地看着方栖雲,沉聲道:“栖雲,你做什麽?我叫你殺了他!”

方栖雲沒有動作,而是沉沉地看向辟心,輕聲道:“師尊,弟子想問你一個問題。”

辟心的視線愈加陰冷,捂着胸口,沉聲道:“你問!”

“八十四年前,我五歲,你把我從泠鳶水域帶回來時,同我說我的家人都是死于魔物之手,此時,當真?”

方栖雲的語調依舊沒有分毫起伏,平靜得宛若機械。

可是他此話一出,玄月館的長老,包括掌門,所有人的臉色全都變了。

他們目露詫異,或是驚懼,随即化為平靜。

“是!”辟心咬死了這件事,他都走到這一步了,怎麽可能到現在反打自己一巴掌。

方栖雲看着辟心的眼多了幾分複雜之色,應缺在人群中聞言,心難受地揪了起來。

在沒證據之前,方栖雲怎麽可能當面質問。

他以為玄月館不論怎樣都會對方栖雲帶有幾分愧色。可是無情道啊,無欲無求,無生無死,他只是看中了方栖雲的天賦,看中了他的體質,抹去了方栖雲五歲之前的所有記憶,更方便他能把他訓練成一把為他所用的無情之刃。

方栖雲的神情波瀾不驚,卻讓祝青簪心緒漸漸不寧。

什麽意思?方栖雲五歲之前就是泠鳶水域的人?怎麽回事?

就連巫靖也震驚地看向方栖雲。

方栖雲輕嘆一聲,視線落在祝青簪身上,他都告誡過他這裏不适合他,為何還來!

“師尊,保重!”方栖雲突然轉身,竟是當着整個修真界的面,當衆叛出師門,應缺掠空站在方栖雲身側,态度堅決。

方栖雲見此略微失笑,輕聲道:“走吧!”

祝青簪跟巫靖:????

修真界的人也沒想到此時議會竟然會發展成這樣,更沒想過方栖雲竟然會是泠鳶水域的人。

泠鳶水域不是近年來才崛起的嗎?什麽意思?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祝青簪很自然地跟了上去,他有許多問題想問,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情況。

這完全跟他所想背道而馳。

幾人瞬間化作流光消失于玄月館,辟心幾乎咬碎了牙,衆修士看着玄月館的人,最後面面相觑,都震驚于事态發展的匪夷所思。

祝青簪還想問什麽,卻被應缺拉住了,朝他搖了搖頭。

幾人落在一處荒蕪貧瘠之地,這裏寸草不生,大地像是被火灼燒過似的一片漆黑。

“喝酒嗎?”有琴策變魔術似的拿出了一個酒壺,方栖雲搖了搖頭。

氣氛有些沉悶,有琴策仰躺在地面,看着天際的藍天白雲,兀自喝酒,巫靖忍不住問他要了酒壺,仰頭狠狠地灌了一口。

有琴策笑道:“喝我的酒就是我的人了,怎麽?你就這麽想做我的人?”

“滾!”巫靖的心緒就算喝了酒也沒有平靜,忍不住又灌了一口。

祝青簪滿臉疑惑,直到腰間的儲物袋不停地撞着他的腿,祝青簪才把埼玉從袋子裏放出來。

結果出來的埼玉身上到處都是傷,小白跟墨邪纏在他的手臂上,那姿勢像是要把他勒斷似的。

應缺:……

他對小白記憶猶新,十一年前的事仿佛歷歷在目,轉頭看了祝青簪一眼,這張臉完全無法讓他把祝青簪聯系在一起,頓時……

“喂,你放手!”埼玉一見有琴策拉着巫靖的手仔仔細細的摸,氣得尾巴都藏不住了,耳朵豎得特別高。

有琴策見他炸毛,很不要臉地親了一下巫靖的手背。

巫靖跟埼玉:……

“啊啊啊啊啊,我殺了你!”埼玉朝着有琴策撲了上去,有琴策遛狗似的逗着埼玉玩兒。

祝青簪:……

他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所有人都能看出來有琴策只是單純的逗一下巫靖跟埼玉,沒想到埼玉這麽輕易就上當了。

巫靖拉着應缺走了,這方天地頓時就只剩下方栖雲跟祝青簪了。

“坐!”方栖雲朝祝青簪微微颔首,祝青簪心有千語,可是方栖雲方才離開玄月館,他不知道自己立馬問泠鳶水域的事是不是太過急切。

“泠鳶水域你最好不要踏足,裏面陰邪之氣濃重,你身有魂靈,一靠近那些陰邪之氣便會以你為載體,就算你現今的修為為化神,也會爆/體而亡,或許你還沒見到他,就會率先身死魂消。”

方栖雲的聲音清冷,波瀾不驚,祝青簪默默聽着。

他沉默了一會兒道:“你見過我小師弟嗎?”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祝青簪非常忐忑,也很期待。

他想知道宮軒冥現在怎麽樣了?方栖雲把那裏說得那麽危險,他小師弟會怎麽樣?

“他很好!”方栖雲偏頭看着祝青簪,除了“很好”,方栖雲實在想不到應該用什麽話來描述現在的宮軒冥。

說他邪佞入魔,或是說他早就不是曾經的宮軒冥了,祝青簪現在這麽想要知道宮軒冥,那個結果,方栖雲有點擔心他無法接受。

修真界現今的大亂,不能全部怪罪于魂靈,頂天只能算作契機,就算沒有魂靈,君寒燼也依舊會利用埼玉去做那些事,只是這中間突然冒出了一個宮軒冥,原本的獨一無二的魂靈,卻多出了兩個替代品。

魂靈于他而言是最好的,可只要祝青簪一直保持本心,君寒燼再如何,都沒有可乘之機。

可現在他對宮軒冥的關心,讓他不那麽确定祝青簪是否能保持本心了。

君寒燼消失了快有十年之久了,他具體在哪無人知曉,可是……

方栖雲略微垂下眼睫,沒再說話。

祝青簪聽着方栖雲的“很好”兩個字,覺得一點都不好,所以那地方陰邪是真,那小師弟能承受得住嗎?

祝青簪感覺自己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方栖雲偏頭看了他一眼,不遠處遛着埼玉的有琴策見此,略微挑了下眉,也不遛埼玉了,轉身朝他們這邊過來。

也沒問他們聊了什麽,只是站在祝青簪面前,像是久違的朋友般,微微彎腰,朝祝青簪道:“好久不見!”

祝青簪擡眸看他,沒有多言,他現在整顆心都挂在泠鳶水域,方栖雲看樣子并不打算告訴他路線,可方栖雲就在這裏,只要他纏得夠緊,總有一天他能撬出來的。

有琴策好笑地摸了摸祝青簪的頭,“你啊,心思全都挂在臉上。”

祝青簪捧着自己的臉,摸了摸自己的頭,他的頭只有他小師弟能碰,頓時生出了幾分不滿。

有琴策卻像是找到什麽好玩兒的事兒了似的,不停地用手指戳祝青簪的臉,祝青簪:……

方栖雲只是淡淡地掃了兩人一眼,不一會兒巫靖他們三人也回來了,六人席地而坐,埼玉黏在巫靖身邊,防備地盯着有琴策,有琴策簡直視他為無物。

應缺心情很複雜,雖然早就做好了決定,跟着方栖雲他義無反顧,但是從今以後,方栖雲就會成為玄月館的叛徒,這讓他如何不多想,以後方栖雲應該如何在修真界立足。

可是玄月館也讓他失望透頂,他以為玄月館真如表面那樣正義,卻沒想到……

他們所有人都不知道,就在他們走後,天際黑雲驟然将整個玄月館籠罩,陰寒之氣席卷着整個玄月館。

寒憂一臉陰沉地出現在上空,卻見下方之人傷的傷,死的死。他被有琴策重傷封在聖靈域中,耗費了他大半修為才迫不及待地出來。

他以為有琴策不論怎樣都該對他有着三分情愫在,否則又怎麽會跟他抵死纏/綿于榻。

可他怎麽都沒想到,他打得是這算盤,他就這麽想解了封印去送死嗎?

寒憂幾乎是暴怒地沖出來,可是沒想到玄月館會是這種情況。

他模樣瘋魔地開口道:“有琴策呢?”

底下的人全都被他氣勢所震,辟心看向寒憂,譏嘲道:“寒憂,有琴策一個邪魔外道,早就死了。”

寒憂眼眸微眯,濃重的寒意自他身上散發出來,席卷着玄月館這方寸之地。

“你說什麽?”凜冽的氣浪化為實質般掠向整個玄月館,無數人被凍得無法動彈,剛晉級金丹的修士在在場修為最低的,頓時被凍得臉丹海都有破裂之勢。

辟心可能是真的瘋了,面對寒憂強勁的威壓,竟是絲毫不懼,臉上露出陰邪的表情來,“我說,有琴策已經死了!”

寒憂聞言心神一震,巨大的威壓悉數砸在辟心身上,辟心被那威壓壓得單膝跪地,唇間溢出縷縷鮮血,再次道:“他死了,他已經死了!”

“尊者!”玄月掌門擔憂開口,他們怎麽能承受得住暴怒的寒憂,完全無法承受,就算辟心因為方栖雲判出師門,也不用拿整個宗門為代價。

可是,寒憂跟有琴策究竟是什麽關系?

玄月館的人盡皆疑惑,玄月掌門道:“走了,有琴策被泠鳶水域的人救走了!”

寒憂聞言,威壓猛地一卸,沉聲道:“哪邊?”

“那邊!”玄月掌門指了一個方向,寒憂想也不想地直接掠了過去。

他要跟有琴策說明白,他想知道,他究竟有多恨他,如果殺了他能讓他快樂一點,他願意用命來換,只求他別再這麽折磨自己了。

寒憂一路疾掠。

這邊祝青簪像是感覺到了什麽,猛地站了起來,看向氣息傳來的方向。

“怎麽了?”巫靖詫異地看着他,祝青簪滿臉凝重:“有人來了!”

巫靖聞言從地上站了起來,防備地跟祝青簪望向同一個方向。

有琴策聞言卻是不在意的微微勾了勾唇,方栖雲看向有琴策,“你不跑了?”

“他早晚會找來的!”有琴策失笑,不論怎麽樣,他都不願給他解了禁制,他該怎麽辦?他只能另覓他法。

很快半空便黑雲堆積,一道黑色人影若箭般直接朝這方天地射了過來,落在地上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祝青簪在看清那個人影時,瞳孔猛地一縮。

那人像是沒看到祝青簪般,直接一念掠至有琴策面前,掠過祝青簪身旁是,氣浪掀飛了他的發絲,速度之快,祝青簪就算如今化神修為,依舊沒有看清他究竟是怎麽掠過來的。

寒憂看着有琴策的雙眼滿是痛楚,他抿緊了薄唇,雙眸幽深地看着有琴策,卻沒有言語,整個人都像是在隐忍着什麽微微顫抖着。

方栖雲不為所動,卻也沒有打算離開。

巫靖跟祝青簪都驚訝了,埼玉更是目光怪異地看向寒憂跟有琴策。

“你就那麽想離開我?”寒憂的聲音帶着幾分顫抖。

祝青簪這才看到,寒憂身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背上的一道傷口像是被荊棘劃破般參差不齊,皮肉外翻。

有琴策眸間閃過一抹刺痛,不語。

“說話!”寒憂大概真的氣急,忍不住伸手掰過有琴策的下巴,讓他正視他。

寒憂眸間的傷痛宛若實質般,深深映進有琴策眸中,他張了張唇,想要解釋什麽,可是嗫動半晌也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寒憂風塵仆仆,身上有濃重的血腥氣,怎麽都看很狼狽,可是偏偏身上有着濃重的怒意,讓人很容易忽略他那滿身的傷。

應缺想要幫有琴策解釋什麽,可是下一瞬,兩人的動作直接讓在場五人驚呆了。

只見寒憂猛地俯身,含住了有琴策的唇,用力碾壓撕扯着,那股狠勁,讓人以為他是想把有琴策的唇給咬下來。

祝青簪整個人都驚呆了,腦子像是斷了一根弦般緊緊盯着,巫靖跟埼玉的眼神比祝青簪還露/骨,應缺看得氣結,就見方栖雲也朝兩人看去,随後別開眼,正巧落在祝青簪那邊。

方栖雲擰了下眉,喊了應缺一聲,應缺立即回過神來跟着方栖雲一同起身。

方栖雲經過祝青簪身旁時,說了一聲:“非禮勿視。”

祝青簪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別開了視線,拽了巫靖一把,巫靖又拽了一下埼玉。

埼玉走得一步三回頭,就見有琴策已經伸手勾住了寒憂的脖子。

埼玉:?????

他身後的尾巴晃啊晃,晃啊晃的,時不時掃一下巫靖,巫靖直接伸手握住了他的尾巴,轉頭瞪了他一眼。

祝青簪走得最快,他想起了他跟小師弟從前的事,越想就越是臉紅,以前他從沒想過男人跟男人能如何,可是近些年來,他想的最多的是宮軒冥,就算偶爾生出些不合時宜的想法,腦子裏出現的也是宮軒冥。

祝青簪曾經從未想過自己喜歡的可能會是男的,可是現在……

那種親密的事,祝青簪從沒想過跟別人做,如果會做,那個人一定是他小師弟。

祝青簪抿着唇,像只鴕鳥似的快步走,已經不自覺地用上了靈力。

方栖雲就在他落後幾步的地方,見此伸手拉住了他,疑惑道:“你……”

可是在祝青簪轉過臉來之後方栖雲就愣住了,祝青簪的臉紅的很不正常,眼神閃躲,好似……

方栖雲微微凝眉,突然很直白地問:“你喜歡有琴策?”

“噗——”巫靖正在喝水,聞言很驚悚地噴了,還正好噴在埼玉臉上。

“哈?”埼玉聞聲正好偏頭去看祝青簪跟方栖雲,被巫靖噴在側臉上。

“???”應缺最為驚悚,他方師兄居然會好奇情情愛愛這種事?

祝青簪視線游移在他們三人臉上,伸出手指撓了撓臉,讪笑道:“不喜歡!”

方栖雲轉頭看向身後那兩道人影,懷疑的點點頭。

巫靖拉着應缺在旁邊小聲嘀咕:“方栖雲怎麽回事?他不是修的無情道嗎?還會在乎別人的情情愛愛?”

“我也不知道啊!”應缺也很奇怪。

以往宗門有誰結親什麽的,他方師兄從來不會好奇,方栖雲不喜熱鬧,所以也都是禮到人未至,大概是第一次親眼所見,略微好奇。

三人的視線落在方栖雲身上,方栖雲谪仙輕塵,那張臉是真的好看,怎麽看都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反倒是祝青簪神态非常不自然,像是害羞,又像是忐忑。

巫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宮軒冥,祝青簪跟宮軒冥相處的時候偶爾也會出現這種表情,可是……祝青簪不是視宮軒冥為命嗎?方栖雲就在再怎麽好看,再怎麽輕塵絕寒,那也是方栖雲,不是宮軒冥啊!

埼玉還在偷偷瞄寒憂跟有琴策,一是他沒想到有琴策跟寒憂是這種關系;二是寒憂那一身的傷究竟是怎麽回事。

埼玉從前雖然也瘋狂恣意過,卻從未想過跟誰發生這種不可描述的行為。

他偏頭看了一眼巫靖還捏着他尾巴的手,心裏生出幾分悸動,就連耳朵也乖順地垂了下來。

祝青簪被方栖雲這麽盯着還挺不好意思的,他小師弟現在不在,他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恥。

沒人時候還好,現今這麽堂而皇之地被看破,祝青簪臉皮再厚也忍不住紅了臉。

祝青簪偏頭的時候,那一黑一紅兩道身影已經滾做了一堆,祝青簪越看臉色越紅,視線也開始亂瞟。

祝青簪沒想到,這兩人竟然這麽大膽,光天化日,他們都還沒走多遠呢都滾上了。

應缺自然也看到了,忍不住出聲催促他們快點走,非禮勿視。

幾人神念一動便掠走,起碼距離那兩人十裏之遠。

祝青簪的臉被涼風吹過,終于不那麽紅了,這五個人裏面,只有巫靖明白祝青簪跟宮軒冥的感情多深重,想到宮軒冥,心情不由得沉重了幾分。

他只希望,能給祝青簪足夠多的時間來接受這一切變化。

十年時間于修煉中的人而言不過睜眼閉眼,對于沒有修煉入定的人而言,十年的每一天都沒有太大的變化,時辰并不會因為他們是修士就減少,反而漫長的壽命裏,有的等待反而變得無望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埼玉提了好幾次離開,都被巫靖否決了,“等等他。”

寒憂現今受傷,也不知道具體多重,有琴策他也不能真的不管。

可是這一等,足足等了兩天,就連應缺都覺得這時間是不是太久了,這不是人能堅持的時間吧!

應缺這話埋在心裏,但是埼玉卻将這句話說了出來。

方栖雲道:“修真之人,時間長是正常的!”

“對,若是跟普通人一樣,那只能說明他不行!”

祝青簪聽得瞪大了眼睛,“所以兩天對于一個修士而言是正常的?”祝青簪心裏有點怕。

“師兄,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不止應缺好奇,就連巫靖跟祝青簪也好奇了起來。

方栖雲:……

他面不改色地道:“這不是衆所周知的麽?”

巫靖:……

抱歉,這不是衆所周知的,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可方栖雲怎麽看都不像是經歷過的模樣。

面對衆人疑惑的視線,方栖雲也詫異了:“難不成,你們都沒聽過?”

衆人:……

就在他們考慮要不要去了個人提醒一下有琴策的時候,有琴策跟寒憂互相攙扶着朝他們走了過來。

兩人走路的姿勢都不那麽自然,寒憂身上有傷,這比較好理解,可有琴策……

祝青簪在看到有琴策脖子上的痕跡的時候,很不自在地別開了視線,有琴策扶着寒憂席地而坐,朝衆人笑了笑,“抱歉,久等了!”

有琴策剛一坐下就“嘶”了一聲。

衆人:……

方栖雲朝兩人遞來一瓶丹藥。

有琴策接過,問了一句寒憂,“要不要!”

寒憂沒有說話,視線落在方栖雲臉上。

方栖雲朝寒憂略一颔首,态度不卑不亢。

最後寒憂又看向祝青簪身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眉頭微凝。

他知道有琴策把所有都壓在了魂靈身上,魂靈閉關,有琴策就像是失去了希望,變得無望起來,可現在魂靈又出現了……

他不知道這究竟是好是壞。

有琴策想解了自己身上的禁制,無所不用其極,他不知道魂靈能不能讓他約束一二,可他真的不想有琴策去送死,現今的君寒燼早就不是那時候的君寒燼了。

可他方才答應了有琴策,等他恢複之後,會給他解了。

他想拖延一點時間,等魂靈再強大一點。

寒憂看了祝青簪很久,看得他頭皮發麻,忍不住擡眸朝寒憂看去,下一瞬就見寒憂別開了眼,對有琴策噓寒問暖。

仿若那深沉的視線是他的錯覺般。

祝青簪:????

夜幕降臨後,衆人誰都沒有提出離開這裏的打算。

巫靖道:“修真界現在肯定能猜測到一些什麽,青簪……”

巫靖轉頭看着祝青簪,祝青簪回望過去,“最近你不要透露魂靈,也不要單獨行動。”

“可是……”他想去找宮軒冥,可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告訴他路線。

“沒什麽可是的!”寒憂忽然開口,看着祝青簪道:“你現在去泠鳶水域,唯有死路一條。”

祝青簪抿緊了唇,化神修為,加以魂靈,都沒有絲毫辦法嗎?

那他閉關十年的意義在哪裏?

“泠鳶水域不是誰都可以踏足的地方,青簪,你若是執意要去,正中君寒燼下懷!”寒憂再次開口道。

“你知道些什麽?”祝青簪看向寒憂,那張臉,他在十一年前見過,那時候自己是想給小師弟報仇的,卻意外分裂出了魂丹。

寒憂突然住了嘴,無論祝青簪問什麽,他都緘口不言,只道:“現今的你,能力不夠。”

“青簪,君寒燼的手段與心思常人很難揣摩,我同意鬼王的話,此事需得從長計議。”埼玉也是一臉凝重。

祝青簪壓着心底的那股暴戾的沖動,點頭應了下來。

可是埼玉心底卻有隐隐的擔憂,他們能從長計議給祝青簪時間,可君寒燼呢?

他能等嗎?

君寒燼自然不會等。

此時,一方天地空間內,君寒燼面前立着一方水鏡,鏡面泛着粼粼波光,立即出現了一副畫面,正是祝青簪等人。

君寒燼的視線落在祝青簪臉上,忽然輕勾了一下唇角,伸手拂過水鏡中祝青簪的臉,十年了,他都沒有等來一個成熟的魂靈,祝青簪,你的天資實在讓人堪憂。

在他左手邊立着一盞形狀漂亮的燈,燈芯一跳一跳的鼓動着,是心髒的模樣,而燈盞中的液體是鮮紅的,像是有生命般圍繞着中間的那顆心髒流動。

君寒燼偏頭,看向旁邊的冰藍色棺椁,裏面躺着一個身着紅衣的人,他面容妖邪,眉間一道堕魔印記,雙眼緊閉,唇角微勾,竟像是從未死去般。

君寒燼起身走了過去立于棺椁前,伸手輕輕拂過他的臉,旋即豎起二指劃過眉心,一道幽藍泛着點點星光的光芒從他眉心掠出,沒入棺中人眉間。

君寒燼神色漠然,可是那雙淡紫色的眸子裏卻盛着濃濃的複雜情緒,随即他躺進了棺椁中,将那道人影輕輕抱住,像是怕他散了一樣,又輕又執著。

****

泠鳶水域。

玄月館之變傳到泠鳶水域的時候,宮軒冥正在吸納無數的陰邪之氣,納為己用。

依照姬洳燈所言,他現在的修為遠遠不夠,還得更強才行。

可随着修為愈發高深,他覺得自己的心性越發不可自控。

暴戾到令人想毀天滅地。

季含雪帶着這個消息出現在宮軒冥的修煉之地外圍,魂靈出關的消息她竭力瞞住,最好瞞到祝青簪有足夠的能力站在宮軒冥身邊。

宮軒冥在季含雪方一出現便察覺到了,當即猛地一揮手,一道龐勁的力量猛地落在季含雪身上,季含雪的身形不受控制地飛掠出去,砸在一塊漆黑的石頭上,石頭立即伸出無數雙慘白的手将她抓住,隐隐有将她往石頭裏拽的架勢。

“尊主,屬下有事禀報!”季含雪忍住喉間腥甜,立即開口。

此時的宮軒冥未着上衣,身上是被凜冽的氣刃劃過的傷口,正汩汩流血。

他眸間赤紅,滑過縷縷黑氣,忍着身上透心徹骨的痛,冷聲道:“說!”

季含雪将玄月館的事如實相報,卻隐瞞了魂靈出關的确實消息,只道疑是。

宮軒冥不疑有他,落雪宗外有他派去相護的人,如果不想死,自然不會知瞞不報,可他不知道的是,季含雪敢膽大包天地将這消息悉數攔截了下來。

聽完之後,宮軒冥冷冷地瞄了季含雪一眼,“沒有君寒燼的消息?”

“魔宗現今打着泠鳶水域的人在外作亂,泠鳶水域現今徹底成了修真界的衆矢之的。”

宮軒冥對此充耳不聞,十年前他便已經做好了這個打算,這些跟君寒燼比起來,實在不足為懼,有本事他們直接打來泠鳶水域。

只喊不做,十年來除了方栖雲,連一個所謂的正道修士都不曾踏足過泠鳶水域。

“那些冒充泠鳶水域的人呢?”宮軒冥淡然地披上袍子,神情冷漠的從季含雪身邊走過。

“在牢裏。”季含雪始終垂着頭,宮軒冥路過她身邊的時候垂眸看了她一眼,并未言語。

那一眼卻讓季含雪心都一凜,垂着頭不敢看一眼宮軒冥。

宮軒冥去了牢房,所謂的牢房,也不過是個隔絕陣法而已,還是最為低等的隔絕陣法,堪堪能擋住陰寒之氣罷了。

宮軒冥看着面前的人,不少人穿着正道修士的袍子,此時看到宮軒冥過來,齊齊面露驚懼之色。

宮軒冥走了一圈,任由陰寒之氣從地上升騰出來沒入體/內,面上波瀾不驚。

可是看了一圈,宮軒冥便有些失望,沒有一個像他大師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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