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宋愈來訪
田學思不解:“他們怎麽了?”姑姑寵冠後宮,二皇子頗得聖寵,田家富貴滔天,有什麽可擔心的?
林樾蓉見他這麽一副單純無知的模樣,又是失望,又是擔憂。她待要好生勸他,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半晌,只說了一句:“你以後收斂些吧!”
她既然歸來,自是要好好護着身邊人的。有恩的報恩,有仇的報仇。
“你嫁了我,我什麽都聽你的。”田學思面上含笑,眼神認真。
林樾蓉卻不看他,只似随口說道:“我今兒還有客人在呢,恐不能留你了。”
“什麽客人?”田學思不悅,只當她是心口謅來搪塞他的。
“是周尚書家的女兒,你可不能欺負她。”
“誰?”田學思皺眉,腦海裏朦朦胧胧浮現出一個身影來,他道,“原來是她。我欺負她做什麽?”他笑了笑,帶些試探,帶些調笑:“不過,你若一直不肯嫁我,我娶了她也不是不可以……”
這話倒也不完全是說笑,他父親提過想給他議親,考慮的對象中就有周家姑娘。只是他一心思慕林樾蓉,其他人盡皆瞧不上罷了。
卻不想林樾蓉當即柳眉倒豎,怒道:“你娶誰都行,就是她不行!”
她不願再理會田學思,拂袖離去。行得數步後,又忽地站住,輕聲道:“學思,我是認真的,你不能娶她。誰都可以,就她不行。你有你的路,她有她的命。”
言畢,大步離去。
院子裏,一陣風吹過,涼飕飕的,很舒服。林樾蓉有些恍惚,仿佛依稀看到那個溫柔的、恭敬的周暄和她身下的血跡。
林樾蓉按了按眉心,才驚覺身上已冷汗涔涔。
她從丫鬟口中得知,周暄在林樾溪院中,就整了整心情,向妹妹院子裏走去。
剛進院子,就聽到妹妹唧唧咕咕的說話聲,林樾蓉不由得皺起了眉。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她一向無感。但因為鐘氏的緣故,她想,她是不可能與林樾溪親近了。
不但不能親近,而且她也不大樂意周暄與林樾溪來往過密。她信步走入,正親密交談的人一下子分開了。
林樾溪似乎很喜歡周暄,“暄暄”、“阿暄”叫個不停,周暄有點應付不來。正好林樾蓉進來,她悄然松了口氣,站起身道:“林大姑娘。”
林樾蓉垂眸,點一點頭,又轉向妹妹道:“周姑娘遠來是客,你莫要鬧她。”
聲音并不嚴厲,但眉目間隐含威嚴。林樾溪甫一與姐姐目光相觸,便低下了頭,吶吶道:“我并沒有鬧她……”
她聲音很小,恐怕也只有周暄聽到了。周暄瞧了她們一眼,輕聲說:“她沒鬧我,我們不過是說笑。”
周暄沒有異母兄弟,她跟兄長一母所出,年紀相差很大,周旸待她極好。她對異母兄弟姊妹之間的相處也不甚了解,只覺得有些古怪,又有些慶幸。
林樾蓉輕哼一聲,只作未曾聽見,她在一旁坐了,細細盤算出神。
在姐姐面前,林樾溪大氣也不敢出,低着頭,沉默地坐着。
這姐妹兩人都不說話,生生把周暄晾在了一邊。氣氛古怪,周暄尴尬而別扭,感覺多坐一刻都是煎熬,後悔此行的她,琢磨着開口告辭。
周暄聲稱,離家時母親吩咐,要早些回去雲雲。
林樾溪臉上難掩失望之色。才來這麽一會兒!她有些埋怨姐姐,姐姐沒過來時,一切還好好的呢!但她又不敢顯出怨怼的神情來,臉頰鼓鼓的,眉毛也皺得緊緊的。
林樾蓉卻是面色不改,心裏幾多贊許,幾多感慨,心說,周暄果真同記憶裏一樣,聽話而懂事。她有心想留周暄用飯,卻又感到別扭,略一思索,想到不願使周暄為難,也就作罷。
林家姐妹親自送了周暄到二門外,殷殷叮囑,要她以後常來。
周暄面上含笑,心說,再來是斷斷不能了。這林家古怪,跟她以往去過的人家都不同。她不願多事,以後還是少摻和其中為妙。
見姑娘這麽早就踏上歸途,邢伯不禁意外,卻不便多問。
周暄在馬車中暗暗回想着她所聽說過的林家。有人說,萬安伯原配夫人姓張,貌美且賢,可惜紅顏薄命,年紀輕輕就過世了,身後只留下一女。而萬安伯在夫人過世後剛滿一年,就迫不及待娶了新人進門。而這位新夫人鐘氏,出身不詳,卻在進門六個月,就生下了女兒林樾溪。
這傳言不知真假,不過聽說萬安伯府內宅一直不大安穩。周暄自己也看的出來。這渾水還是盡量少趟。
周暄回到家中,見家裏甚是熱鬧,似是有客來訪,不禁好奇。正欲使人去打探,連翹卻過來笑道:“姑娘,狀元公和探花郎到咱們家裏來了。姑娘要不要偷偷去瞧一瞧?”
狀元公探花郎都是稀罕人物,當初三甲打馬游街,連翹不曾得見,頗覺遺憾。今日有機會,偷偷瞧一眼,也不打緊吧?
“狀元公?探花郎?”周暄微愕,三年一次大比,連翹說的,應該是新科狀元劉策和新科探花宋愈。
周暄聽人說過,說狀元劉策三十來歲,是寒門出身,性情耿介,一身正氣,做得一手好文章。而宋愈,她就更不陌生了。
只是,這兩人到她家裏來做什麽?
周暄眼皮突突直跳,不安油然而生。她随手撥弄着八音盒,久久不語。
她想,也許以後她該少出門,一出門就有事。
連翹紫蘇商量着一道去遠遠瞧一眼,力邀周暄同去。
周暄道:“越發胡鬧了!有什麽好看的?難道還能長三只眼睛不成?”
連翹紫蘇知曉姑娘好性兒,嘻嘻一笑,仍執意要去。
周暄也不阻攔,只叮囑道:“瞧一眼就回來吧,可別教人發現了。”
若真讓人發現,她面上也不好看。
兩人笑着離去,周暄随手撥弄着八音盒,聽着裏面奇怪的聲音,仍是心煩。
今天的事情,周恕也有些意外。他偶然遇到了結伴同行的劉策與宋愈。以往無甚來往的人,與他交談之後,竟流露出想要到他家中做客的意思。周恕就順勢邀請了他們。
劉策倒罷了,跟他談詩文,論朝堂,勉強稱得上投契。而那個年輕些的宋愈,自進了周府,就開始神思不屬。
周恕自然不會知道,宋愈心不在焉是因為在想他的女兒周暄。
宋愈端坐在座位上,眼神止不住往外瞟。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心頭的不安越發濃重。
不該是這樣的,明明不是這樣的……
她應該會從外面走過才對的。她會從外面走過,而他偏巧回頭,只一眼便瞧見了她。她婷婷袅袅走來,容顏清麗脫俗……
那才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姻緣或是糾纏,由此開始。
這一天,他不會記錯。他們之間的一切,他印象最深的便是這一幕了。那麽,為什麽都沒有了呢?
忽地,他心頭恍似一道驚雷掠過。是了,他重頭來過了!
既然之前已經改變了一些事情,那麽他們的初見發生變化也不足為奇。
他握了握拳頭,也是,這一次,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公主府的柳樹下。
他對自己說,不一樣也好,就是要與上一世不同。可是,他又不禁擔心,那他真的能達成心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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