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歲月靜好

然而,這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上一世,他已虧欠她良多,這輩子他不能再傷害她。

可是,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越行越遠啊。

他想起父親曾說過的話,特殊情況不妨用些特殊手段。只要他沒安壞心,結果也令大家滿意就行。

也許,他可以不那麽君子。

将船靠岸後,舟山先生才問周暄,方才那人是誰。他有些納悶,他很确定沒見過這個人。莫非是周暄曾向那人提起過他?可看周暄的神情,似乎也不大像。

兩人棄船上岸,将船還于船主。

周暄輕聲道:“是泾陽侯家的公子,之前曾有過數面之緣。”她忖度了一下,又道:“是個有些奇怪的人。”

她所認識的親戚家的年輕男子,無不是端方守禮,沒有一人的眼神像宋愈這般,讓她覺得尴尬而害怕。他以為他瞧她時的眼神很隐蔽嗎?而且,她不明白,為何他每次都要喚她“令周姑娘”?他是不是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這感覺讓她不大舒服。

“泾陽侯?”舟山先生雖在鄉野,對朝堂之人卻不陌生。他輕聲道,“原來是他的兒子。”過了一會兒,他想起了什麽,又問道:“是泾陽侯那個探花兒子?”

周暄點頭:“是他。”

舟山先生哂笑,說了一句:“倒是個風流探花。”

周暄不明所以,也就沒有接話。

午後,舟山先生沒有外出,坐在小院中的藤椅上休息。周暄搬了個小凳子,坐在他身旁。

這小院是楊氏布置的,楊氏愛花草,這小院雖然不大,卻清幽雅致,大方美觀。

周恕夫婦希望舟山先生可以留下來,楊氏也吩咐過周暄,多陪陪舅公。

周暄對舅公的經歷很感興趣,就趁機問一些他見過的趣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時間一點點流逝。

因為舟山先生在周家,路征去周家的次數比以前更多。見到他,舟山先生也不意外,笑道:“今天來的挺早。”

路征笑笑:“家裏沒事,就過來轉轉。”他又問起他們今日去了哪裏,玩兒得怎樣。

周暄也不說話,只笑吟吟地看着舅公。

舟山先生道:“半月湖。”

周暄這才說道:“還學劃船了呢。”

路征笑笑:“是麽?不錯。”

“今兒見了那個新科探花,人倒是有趣。”舟山先生瞧了他一眼,笑道,“我記得征兒你沒去科考,是直接入朝的,你若參加科考,能中進士嗎?”

路征愣了片刻,緩緩笑了:“我什麽水平,先生還不知道?教我默書還可以,教我作詩填詞寫文章,可不是為難我麽?我連字都寫不好,能入朝為官,完全是借了先生的名頭。”

他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也許他可以取個秀才功名。但是對現在的他而言,他恐怕考不中進士。他的那一套,并不适用于科舉。至于先生所說的新科探花,跟他素無來往,人是否有趣,他也不知道。

他這樣坦誠自己的不足,舟山先生點頭微笑:“你倒實誠。”

路征笑:“渾身上下,也只有實誠這兩個字可取了。”

周暄沖路征眨眨眼,又用食指在自己臉頰上比了一比,狡黠地笑。

路征皺眉,很快恍悟。這小姑娘是在羞他呢,他大大方方沖她笑了笑,不以為意。

周暄覺得沒意思起來,且自忖方才的舉止并不妥當,當即收斂了笑容,耳根卻不覺有些發燙。

舟山先生微阖雙目,假裝不曾看見小兒女的細微動作,然而交疊的雙手卻在時不時地動上一動。

路征不想尴尬,就随手指着院中花草向周暄請教,這是什麽,那又是什麽。讓他意外的是,周暄竟一一都能答出來。他初時還只是無聊,再後來竟是好奇她究竟知道多少了。

周暄自小長在母親身邊,耳濡目染,自是識得這些花草,也不覺得認識它們是多麽了不起的事情。反而是路征一樣又一樣地問,讓她覺得奇怪。

“這些都是我娘的,你要是喜歡,可以問我娘讨要。”

路征連忙擺手:“我不行,我恐怕只能養盆仙人球。”

周暄笑笑,就不再提及此事。

兩人正在談話,楊氏身邊的宋媽媽忽然走了過來,高聲道:“哎呦,姑娘,正找你呢。”

“宋媽媽?娘找我有事?”周暄詫異,宋媽媽是母親身邊的得力之人,親自來找她,大約是有要緊事。

路征輕聲道:“不要慌。”應該不會有什麽事。

宋媽媽是個急性子,語速也快:“不是夫人找姑娘,是侯府那邊,侯爺要請姑娘過去。”

周暄更奇怪了:“祖父?現在嗎?”不是逢年過節,也沒提前打聲招呼,祖父要她現下就過去嗎?

“是啊,就是侯爺讓姑娘現在過府去。”

周暄壓下心頭的慌亂,低聲道:“容我回房換身衣服。”

宋媽媽攔住她道:“還換什麽衣服啊?馬車就在門口等着呢。”

周暄有些恐慌:“到底什麽事?這麽着急?連我換身衣裳的時間都沒有?”

路征見她臉色發白,溫聲安慰道:“別擔心,不會有事。而且,不換衣裳也沒什麽。你這衣裳挺好的。”

這話并不能安慰到周暄,她胡亂點一點頭,向已睜開眼睛神情肅穆的舅公施禮告別,随着宋媽媽向外走去。

宋媽媽并沒有陪她去忠勇侯府,周暄也沒帶丫鬟,只身一人上了侯府的馬車。

馬車行得極快。周暄小心翼翼,才使得自己沒有東倒西歪。

剛一進府,就有人領着她去了忠勇侯的書房。這人周暄認識,知道是祖父身邊的長随,周暄小聲問他:“祖父身體可還好?”

這長随十分恭敬,口中卻道:“姑娘見了就知道。”

周暄略略松了口氣,見這人并無驚慌之态,想來祖父身體無恙。這樣,她就不必太過擔心了。

周暄又問其他,這長随卻一概回答不知情。周暄知道問不出什麽,也就不再詢問。她走得很快,卻不想迎面走來了她的雙胞胎堂妹。

她有心避開,但顯然雙胞胎的眼神很好,已經看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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