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補齊】

容媽媽引着他們進了走廊盡頭最偏僻的一間屋子後，便關上門麻利地離開了。雖不知半仙打的什麽主意，可這還是頭一回帶姑娘進這樓，莫不是尋了真愛開竅了？

“姑娘，請坐。”半仙見趙啊蔥視線始終不離自己，心中雖有反感，卻也未在面上表露出來。

“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姑娘？”雖然有沒再哭，可是她的語氣中仍帶着幾分哽咽，若換在別的男子眼裏，可謂我見猶憐，惹人心動。

“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坐下後，半仙松開牽着小毛的繩子，拿起紫砂茶壺，往各自的茶杯中倒了些茶水，因低着頭，所以他沒有發現趙啊蔥在聽到他這句後臉色白了白。

“啊蔥，趙啊蔥。”扯了扯嘴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難受，她安慰自己半仙只不過是失憶了，更何況她現在這張臉，與現代時候全然不同，也難怪他會認不出來她。

“趙姑娘在這樓裏不必拘束，有什麽想吃的糕點麽？我可以吩咐小厮去廚房準備。”抿了口茶水，半仙微微皺起眉頭，他打開壺蓋看了眼，果然……沒想到容媽媽現在節儉到連這茶葉的用量都減少了。

“不用這麽客氣，我不餓。”椅子挨得近，她自然不會放過任何可以注視半仙的機會。依舊是一襲青衫，一如初見時的樣子，唯一不同的是，現在的他青絲垂肩，發間不見碧玉簪的蹤影。“你的碧玉簪……”

“不見了。”半仙續了盞茶，聳了聳肩，毫不在意道，“不知遺落在了何處，找不到也罷了，不過是些身外物。”

“哦。”那根碧玉簪的價值，恐怕現在也只有她明白了，那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禮物，也是因着簪子，她熬過了一年又一年的孤獨和思念。

聽到門外響起敲門聲，半仙走去開門，見是小厮送茶點過來了，将一盤盤各式各樣的點心放置在兩人的桌上。

“趙姑娘，也不知這裏的點心是否合您口味。”半仙拿起筷子，往趙啊蔥的碗裏夾了塊桂花糕點。“待填飽肚子後，你再與我慢慢道來關于我失憶之前的事，你看如何？”

“嗯。”她沒想到半仙依舊那般貼心，知道她最愛吃點心，她咬了口桂花糕，香糯清甜，可始終比不上曾經半仙為她親手做的胭脂糕那般美味。

半仙見她吃得專注，也沒再說些什麽，微笑着在她的茶杯中又續了些茶水。房間裏，小毛窩在角落處，啃着半仙事先放置地胡蘿蔔，眼神不離桌前的兩人，它想不明白主子為什麽忽然間對那個藍衫姑娘這麽溫柔，難道主子變節了？

茶過三杯，半仙面露窘色，起身欲開門離開房間，卻被眼明手快的趙啊蔥扯住了袖子，只見她嘴角帶着糕點碎屑，一雙清麗眸子落在半仙準備開門的手上。“半仙，你又要跑了嗎？”

“還請趙姑娘見諒，小生許是茶飲過了，望請見諒。”看着她幾近哀求的視線，半仙心頭一軟，“趙姑娘放心，小生不會離開此樓。”

“你看這窗外，下面就是大堂門口，小生若要逃跑勢必得從大門出來，到時候一定逃不出姑娘的法眼。再加上姑娘腿力了得，小生乃一介書生，自然不是姑娘的對手，姑娘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

“更重要的是……”半仙輕輕撫上抓住自己袖管的手，側身前傾，嘴角噙着抹若有似無的笑，“如今趙姑娘還是不能信任小生嗎？”

雖然半仙的語氣頗為輕佻，但對趙啊蔥而言是最致命的溫柔一擊，猶豫着欲放未放

半仙見其有所松動，狡黠一笑，“還是趙姑娘想和小生共赴茅房？”

趙啊蔥一震，立馬松開了半仙的袖管，擺出一副不在意的嘴臉“怎麽會呢……呵呵……你快去快回，小心憋壞。”

見她送手，半仙眼角笑意漸深，他并未立即離開，反而擡手，指腹輕輕擦過她的嘴角，替她抹去那裏殘留的糕點碎屑。

這樣親昵的舉動，熟悉地她想哭。她知道即便換了時代，半仙依舊是半仙，永遠是那個溫柔以待，猶如春風般的男子。

當趙啊蔥還沉浸在回憶裏的時候，一襲青衫早已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半仙大搖大擺地穿過走廊，卻在拐角處時停下了腳步，眼睛餘光瞥見一抹大紅色身影，他輕咳了一聲，“容媽媽，出來吧，偷聽牆角可不是你的作風。”

“半仙，快和容媽媽我說說，你和屋內那女子是何關系，莫非我快喝上兒媳婦茶了？”容媽媽尴尬地從拐角處走出來，不知何故，每次偷聽都被抓包。

“哎，容媽媽你有所不知。”半仙覆手立于拐角處的窗邊，擡頭看着窗外一碧如洗的天空，感慨道，“我與這位姑娘并不相熟，可她竟自稱是我娘子，當真叫人莫名。”

“且聽我與你詳細道來。”郭嘉攙過容媽媽，在她耳邊講述了一番，只見容媽媽的臉色從晴轉多雲，多雲轉陰，仿佛經歷了六月的天氣一般變化不斷。

“真難為你了。”待半仙講完之後，容媽媽一臉惋惜道，“也可憐這姑娘一片癡心，不知她相公如今身在何。”

一想到曾經令自己傷透了心的男子，容媽媽恨得牙癢癢，心裏對趙啊蔥更是多了幾分同情，如遇知音，“負心男子真叫人恨，半仙，你日後莫學這姑娘的相公，負了未來娘子的一片情意。”

心知容媽媽是觸景傷情，半仙體貼的攬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容媽媽，難道我看起來像是會負心的男子麽？”

“不提這些了，話說這姑娘你帶來咱樓裏，是打算怎麽辦？”容媽媽深知半仙為人，不會無緣無故帶姑娘來這好吃再來樓。

“我帶這趙姑娘來樓裏，便是想求容媽媽替我辦一件事。”他思前想後，總覺得想徹底擺脫那女子的糾纏，為今之計也只有這麽辦了。

“何事？”容媽媽疑惑道。

半仙環顧了四周，确定無人經過後，才在容媽媽耳邊輕聲說了幾個字。

“這樣對一個姑娘好嗎？”聽了半仙的話，容媽媽不禁起了恻隐之心，要知道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同樣都是遇到了寡情薄幸之人，她這麽做似乎有違道義。“半仙，你可想好？”

“容媽媽，為了讓那姑娘死心，也只有這麽做了。”半仙知道，如果不這麽做的話，她或許永遠都看不清，眼前的他根本就不是她口中那個溫柔的夫君。

“你可想好了？”容媽媽這還是頭一回發了善心，一想起趙啊蔥看着半仙那癡情哀怨的眼神，她就無奈地想起了曾經自己還是黃花閨女時，也是這般看着心愛之人。即便是後來開了這好吃再來樓，她也不願委屈了樓裏的姑娘，關于接客這回事兒，全憑姑娘們自願。

“無礙。這姑娘恐怕是将我認錯成了她夫君，于其縱容她執迷不悟糾纏于我，不如由我親自打破這一切，讓她看清楚事實也好。容媽媽，我知你做事有分寸。”半仙見容媽媽猶豫不決，只好下劑猛藥，“更何況看這姑娘現在的情形，估計也沒什麽可落腳的地方，你收留她在樓裏，也好有個住處。”

“也罷。”容媽媽思量了幾番後，也覺得半仙所言不無道理，更何況好吃再來樓裏收留的姑娘，大多是被負心男人抛棄，無處可依的柔弱女子。

見容媽媽答應了之後，半仙嘴角微揚，“那此事便拜托容媽媽了。”說完，半仙溜達了圈茅房後，再次回到房中，驚訝地發現趙啊蔥已經将桌上的幾盤糕點都解決了，而小毛則抱着根未啃完的胡蘿蔔縮在角落那邊睡着了。

見他并未逃跑，趙啊蔥懸着的心總算是安定了下來，注意到半仙的視線落在她面前的幾個空盤上，她擦了擦嘴角結結巴巴道，“我……我……不是故意吃這麽多的。”

“趙姑娘不必如此客氣，這些本就是為你點的。”茶已涼，半仙将茶壺挪到一邊。“不如和我說說，你和你夫君為何分別，又為何将我錯認成是你夫君。”

“我沒有錯認啊。”趙啊蔥打了個飽嗝，指着半仙理所當然道，“你可不就是我夫君麽。”

半仙揉了揉額頭，心中暗道為何姑娘怎麽如此認死理，即便是失了一段記憶，他也不可能相信他會和這傻姑娘結了夫妻。

不一會兒，容媽媽便親自端了些小菜，溫了壺酒拿上來，臨走前，還不忘向半仙眨了眨眼。

半仙瞬間心領神會，拿起白瓷酒壺，往趙啊蔥的杯中倒了些酒水，“趙姑娘可會飲酒？”

“不太會，喝多了會誤事。”看着半仙給她倒了滿滿一杯的酒，趙啊蔥沒法拒絕，只好學着他的樣子，一飲而盡，頓時覺得整個腦袋暈乎乎的，舌尖有些輕微的灼熱感。

“趙姑娘，來嘗嘗這裏的牛肉，可是好吃再來樓的招牌菜。”說完，半仙夾起一片牛肉放在趙啊蔥的碗裏。

她看了眼碗中躺着的薄片牛肉，恍惚間回憶起曾經半仙給自己夾菜的場景，雖然眼前的男子氣質上和過去的半仙大不相同，但是溫柔的眼神，笑意盈盈的眼角卻一如往常。

她動手夾起那片牛肉，切得厚薄始終，吃進口中香酥可口，“半仙，你也吃。”見他都沒怎麽動過筷子，她夾起一片牛肉放進半仙碗裏。

半仙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可為了不令她起疑，還是優雅地咽下了這塊牛肉，“再嘗嘗這清蒸鲈魚，可是老板娘的拿手好菜，肚子上的肉最為肥美，趙姑娘無須客氣。”

小毛老遠就聞到菜香，翻滾了幾下後從地上爬起來，搖着尾巴跑到主子身邊，蹲在他面前看着他吃下牛肉，眼饞的不得了。

“對了，趙姑娘可否和小生談談過去的事”他擱下筷子，憂郁地望向窗外，“小生自大病初愈，總仿佛覺得自己丢失了什麽，也許經過趙姑娘的提點，小生可以想起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