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１）

經過艱苦的談判，最終店裏以一萬零八佰的價格和那對老夫妻簽了代辦按揭的協議。方靜心裏一直犯嘀咕，她不知道這個價格有沒有受到前面事情的影響，因而有什麽跑腿的活她都搶着去幹。

等她跑了評估再跑抵押、保險下來，她暗裏估算下也不過三四仟，再加上代辦費和擔保費等等，血一下湧到她的臉上，光代辦按揭就淨賺了五仟？想起那對老人的白發，愧疚和不安像對魔鬼不斷地啃噬她的靈魂，她感到難受極了，找個借口早早地回家了。

家裏還是那小小的一室一廳，恬恬再大些就不能住了，她暗嘆口氣，吸着鼻子把眼淚吞了回去。餘軍好像回來過，屋裏的床邊歪倒着個紙袋，方靜去撿了起來，裏面有件Ｔ恤衫和一件夾克。她扯出标牌看，她的呼吸似乎在瞬間被剝奪了，Ｔ恤是838，夾克更貴，1328！她的眼淚一下湧了出來，家裏才剛好點，餘軍怎麽就開始亂花錢？抹幹眼淚，她又去看了看标牌，是本地有名的品牌。

餘軍每個月的工資除了留一百塊錢做零用，其他的都按時交給了她，甚至有時候還會多點，她想那可能是加班的補貼或者獎金。她呆呆地出會神，把衣服折好，仍放回紙袋裏。等餘軍回來問問他，她暗想也只能這麽辦了，小靈通現在她手上，想聯系上餘軍也不可能。

可是等了一個晚上餘軍也沒有回來，方靜這才隐約想起他好像說過晚上加班不回家了，她暫時按捺下內心的疑問，先上班去了。

她的不安很快引起丁光輝的注意，“小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你先去醫院看看？”方靜感激地笑笑，心想也好，先去餘軍的廠裏看看。“謝謝，我馬上回來。”騎上自行車，她朝餘軍的廠裏趕去。

結婚快五年了，她從來沒有對餘軍有過不放心或懷疑，或許正因為這樣，這次衣服的事件才讓她內心起了這麽大的波浪。可能是我大驚小怪了吧，她一邊想着一邊停好車，朝傳達室走去。

“您好，我是餘軍的愛人，請問鋼化車間怎麽走？”方靜邊問邊拿出身份證。

傳達室裏是個胖胖的中年女人，聽見她問，瞄了眼她手中的身份證，“老劉，鋼化車間的餘軍是不是沒做了？”方靜心裏一愣，鼻尖上冒出了冷汗。

“是呀，早八佰年就沒做了。”一個幹瘦的老頭放下報紙走過來，“你是他愛人你都不知道？一點都不關心他。”

“老劉你又嘴碎了不是？”胖女人推開她，露出歉意的笑容，“這老頭沒事就喜歡閑磕牙，別理他。”

眼淚一直在方靜的眼眶裏打着轉轉，餘軍的隐瞞讓她感到痛苦，她是那麽信任他和愛他！“他，他什麽時候沒做的？”她望下胖女人，垂下眼睛。

“好像有兩個多月了吧？老劉，是不是啊？”

老劉嘿嘿笑了兩聲，沒有因為胖女人才那樣說他生氣。“具體說是兩個月零十一天。”為了證實這話的準确無誤，他又補充說：“他沒來的頭一天正好我辦生日酒，他沒湊份子。”

方靜機械地說了句謝謝，轉身眼淚就流了出來。他為什麽騙我？這麽大的事事先都不跟我商量下就做了？如果我沒有找到這份工作，恬恬不要活了？她木立在原地，他沒上班了，他每個月的工資從哪來的？難道去了別的地方？這事為什麽不跟我說？兩口子間有什麽不可以說的？她的心情異常沉重，想起那标價昂貴的Ｔ恤和夾克，她沒來由地打了個冷顫。

她大力地拉開包，扯出手機，今天我一定要找他問個清楚。淚水很快又霧了她的視線，他為什麽騙我？

方靜很快撥通了餘軍父母的電話，他們顯然什麽也不知道，還問恬恬好不好，餘軍好不好。她再也顧不得是在馬路邊，找出電話本，按上面的電話一個個去問，沒有人知道餘軍去了哪，在做什麽。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要是我死了，什麽都幹淨了。她抹掉淚，腳步沉重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你的車！”胖女人追出門大喊，她的眼裏明顯寫着同情。這眼神讓方靜清醒過來，現在連發生什麽事都不知道，她怎麽就像到了世界末日？擦掉淚，她沖胖女人笑笑，“謝謝。”

胖女人指指頭，回頭問老劉：“這女人是不是這有毛病？”老劉從報紙上擡起頭，瞅了她一眼，“別人家的事，少管。”“放Ｐ！”胖女人瞪了她一眼，轉頭去看方靜離開的方向，“自個的老公都看不住，也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