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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人的眼裏,婚姻最為失敗的結局應該是以離婚為收尾。可是在宋清然眼裏,關于婚姻,最讓人失望透頂的結局,應該是相看兩生厭。

宋清然決定要跟何以随提出離婚的前一天晚上,她在陽臺駐足良久。夜色很是迷人,可落到她的眼裏卻只有一望無盡的黑暗。空氣中夾帶這一股淡淡的花香,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種的洋瓊花已經含苞待放了。

這盆洋瓊花是他們結婚那年她就開始養着的,她之前其實并沒有養花的習慣,只是後來無意間得知,何以随好像很喜歡綠色。

于是就有了陽臺上的花花草草。

洋瓊花是非常耐寒的,花期正是寒冷的冬季。倘若不是因為何以随,宋清然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這種花。

她費盡心思了解各種花朵的花期,也只不過是因為想讓他一年四季都能在家裏看到花。

這花按理說并不難養,保持土壤排水良好,适當地澆灌就好。可天不遂人願,他們婚後的幾年光景裏,這花從未開過。而今年,它卻毫無預兆地開了。

抛開感情不談,何以随是一個優秀到近乎完美的男人,在工作上一絲不茍,對待家庭也承擔了所有他應當承擔的所有責任。

過往的回憶在腦海裏一幀幀滑過,淚珠從眼眶中溢出,宋清然也沒急着擡手擦拭,任由其順着臉頰滑落。

‘滴答’一聲後準确無誤地落到了胸口的那顆小紅痣。

翌日清晨,A市的冬日總算有了一絲光亮,不再像前幾天一樣,放眼望去,盡是灰蒙一片,讓人看了只覺得憂郁喪氣。

宋清然起了個大早,像往常一樣先給陽臺上的花澆水。床單散發出洗衣液的清香,她用力嗅了好幾下才覺得滿足。

行李箱的車輪在地板上來回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握住門把的那一瞬,宋清然猛然回頭,盆栽,相片,還有梧桐。

想帶走的東西太多了,可最想帶走的往往是帶不走的。

她站在玄關處,鑰匙倒扣在拇指處,掌心因裹着鋒利的邊緣而紅了一圈,她閉了下眼睛,手腕一轉,把鑰匙放到了鞋櫃上。

‘哐當’一聲,合上了她對那段婚姻的所有美好憧憬。還有,那段不為人知的暗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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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然沒回她爸爸那兒,而是暫時搬到了酒店,她決定離婚這件事還沒跟她爸說。這一次,和結婚的時候一樣,沒有詢問任何人,也是她自己做的決定。

安置妥當後,宋清然掐着點去了何以随的工作室。

工作室裏的人都認識她,“嫂子,何總剛開完會,這會兒應該在辦公室。”

說這話的人是何以随的助理時懷槿,他的同門師弟,比他小兩屆。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

辦公室的門沒有合緊,宋清然還是擡手敲了一下,直到聽到裏面的男人說了‘請進’,這才推門而入。

何以随見來人是她,問:“你今天沒課?”

短暫的驚訝從他眼中閃過,但還是被宋清然鋪捉到了,她笑着搖了下頭。

“臨時調了課,順道過來看看你。”

辦公室很快回歸平靜,宋清然坐在他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垂眼看着地板,她在想有些話究竟該怎麽開口。

四下安靜,她甚至可以清晰地聽到門外傳來的交談聲,宋清然不知道世界上有沒有像他們一樣的夫妻,相處的大多數時間,竟都是沉默,沉默。

可明明她是一個分享欲很強的人。

她擡頭看了眼對面認真工作的何以随,轉頭看向了窗外。下一秒,宋清然突然笑出聲來。

那天,也是這樣的好天氣,天空中也是有這樣一片愛心形狀的雲彩。何以随就那樣站在陽光下,整個人看起來清冷寡淡,說出來的話卻比陽光還要溫暖。

那天他們班女生籃球賽輸了,在一片叫罵聲中,他說:“別的班贏了才好,我們班開心就好。”

對面的男人聽到她突然笑出聲來,面露疑色,開口詢問,“怎麽了?”

宋清然轉過頭,對上他的眼睛,他的眸子依舊很黑。十年了,他似乎什麽都沒有變,完美的下颚線,眉目間多了幾分成熟,可那雙眼睛卻依舊少年感十足。室內溫度适宜,他穿着白襯衫,一如初見時的模樣,她強忍着鼻尖泛起的酸澀。

“何以随,我們離婚吧。”

她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明明是笑着的,說出來的話比她過生日許願時還要虔誠。

短暫的緘默後,他開了口。

“你想好了?”

他知道,宋清然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宋清然在心裏長呼了一口氣,還是有點悲哀的,他甚至沒問她緣由。

她看着他,臉上挂着一貫的笑意,“嗯,想了好久了。”

“我已經從家裏搬出來了,梧桐我就不帶走了。”

讓它留下來陪着你吧。

視線被收回,她默默拿起包,起身時不小心碰倒了桌子上的水,掌心處霎時傳來一陣刺痛感,宋清然下意識地皺了下眉頭,很快又不動聲色地收回。

她穿着素長裙,纖細的身段一覽無餘,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何以随已經拉着她的手坐下,俯身處理地板上的水漬。

他襯衫的第一個扣子未扣,躬身時露出大片的肌膚,胸前那道疤痕清晰可見,那是他前段時間去工地視察時不小心傷到的。她眨了下眼睛,別開視線。

他擦完地板,繼續抽了兩張紙遞給宋清然,“擦一下裙邊和鞋子。”

她接過,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眶突然有些發澀。其實,她還是有點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何以随。”她突然喚他。

“嗯。”

他眼裏盛着疑惑,耳邊再次傳來一貫溫吞的聲音。

“再見。”

宋清然不再言語,她自顧自地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辦公室。

寒烈的冬風伺機而起,大片的米色窗簾被拖擺到窗戶中央,擋住了男人臉上大半光影,被埋藏在理智下的情緒也終于露出破綻。

從民政局出來,大片大片的白色雪花落到鼻尖,宋清然擡手擦了下,着實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因為從來不下雪的A市,在今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雪。

這場大雪來得毫無預兆,氣象局的專家也紛紛表示會持續密切關注此次下雪,也會對下一場降雪作出更為精準的預判。

積雪很多,甚至擋住了行道,何以随适時地開口,“我送你回去。”

宋清然看着他,依舊是笑着的。

“不用了,我已經約了車了。”

他看着她,眼裏的不容拒絕尤為明顯,耐着性子又說了一遍,“雪很大,你一個人不太安全,我送你回去。”

她搖頭,依舊拒絕,“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已經很多次了,我早就可以一個人了。

她摩挲着虎口,那裏有個淺淺的疤痕,是他們剛結婚不久,她給何以随煲湯時不小心燙傷的。

雪勢愈演愈烈,對面公園打雪仗的那群孩子也在家長的威逼利誘之下,意猶未盡地回了家。這場大雪下的實在蹊跷,沒見過雪的孩子自然也是好奇心十足。

如果是從前,宋清然肯定也會欣喜,只是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見到雪了。她見到的第一場雪,也是在這一年,地點,是北京。

那次何以随也在,在那家酒店大堂裏,室內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盞特別好看的水晶燈。她站在室外,透過巨大的玻璃窗,靜靜地看着他。

兩個人誰也沒有主動打破沉默,宋清然的鼻頭被凍得通紅,卻依舊固執地看着雪。

最終打破僵局的,是宋清然的來電鈴聲。

雪太大了,積雪太多造成了部分路段交通堵塞,司機給她打電話說來不了了,麻煩她在手機上取消一下訂單。

“好的師傅,麻煩您了。”

宋清然挂了電話,手機還未放進包裏就被何以随拉着上了車。

“回爸那兒,還是?”

聽到那句稱呼,宋清然系安全帶的手一頓,但很快就恢複如常,“不是,唐和酒店。”

“你打算怎麽和你家裏說?”

她面對他的時候總是這樣,答不出來的問題就總是以緘默的方式處理。

何以随也料定了她的沉默,自答道:“那就先不說,我替你兜着,你什麽時候想好了和我說一聲。”

宋清然輕聲應了一聲,本想閉眼假寐,但身旁的人再度開了口。

“爸和岚姨的事,我記得應該就這兩天了吧?你到時候給我電話,我和你一起去。”

她聞言擡眸,卻沒看他。

這世上估計再沒有比他更好,也更會掌握分寸的人了。

那句謝謝卡在喉嚨裏,進退兩難。她沉默半晌,到底還是說出口。

“謝謝。”

何以随搖頭,“應該的。”

擋風玻璃上的雨刮器被啓動,發出‘唰唰唰’的聲響,宋清然掃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轉頭看向身旁的男人,“何以随,你從來沒有想過要和我離婚嗎?”

“沒有。”

她相信他。

不只是因為他答得幹脆,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記得他們領結婚證的那天,她也問了他同樣的問題。

她當時沉浸在喜悅中,好像做夢一樣。她看着他,神情真摯。

“何以随,那你以後要是後悔了會和我離婚嗎?”

不怪她會這麽問,畢竟他們從彼此認識到後來結婚,只用了不過一周的時間。

可他那時應該也沒想到她會這麽問,或者會問得這麽直接,他站在床邊愣了許久,輕聲說不會。

所以,是不會和我離婚,還是不會離婚。

那晚太高興了顧不上問,現在好像沒必要問了。

車子穩穩地停到酒店門口,宋清然解開安全帶正準備下了車,拉開車門時被身後的男人叫住。

“所以,那你呢?”

她回頭望向他。

寒氣深重,男人語氣也跟着被染上,本就冷冽的聲音比平時還要冷了幾分。

“所以,你是從什麽時候起,就動了和我離婚的念頭?又為什麽突然和我提離婚?”

他一開口就抛出了兩個問題,宋清然自動忽略了前一個問題,

“沒什麽,只是一輩子其實挺長的,我想換個活法。”

她知道,他在生氣。

自此,兩人不再言語。

大雪紛飛,宋清然望着男人遠去的背影,輕聲呢喃,“何以随,你說A市都下雪了,可你怎麽還是不喜歡我呢?”

原來,暗戀真的只能是偷偷地喜歡,暗暗地歡喜。宋清然好像從來都沒告訴過何以随,少女時代那段不為人知的暗戀裏,對象是他。

夜晚,悄然而至。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光禿的樹枝被雪壓彎了腰。宋清然給自己訂了個很大的生日蛋糕,上面用紅色的蔓越莓醬寫了‘離婚快樂’四個大字。商家一度懷疑是自己理解錯了,反複和她确認了好幾遍。

的确,特意買個生日蛋糕來慶祝自己離婚快樂,這事兒是挺荒唐的。

電視上播報着當紅女星徐婉清深陷輿論風波的新聞,宋清然認真看完,果然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小學時候的事情都能扒出來,那句話怎麽說來着,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她笑着收回視線,四年的婚姻,她點了十根蠟燭,高中兩年,大學四年,結婚四年。十年的光景過得可真快啊,插在蛋糕上的蠟燭很快燃了小半截,被撕得稀碎的日記在火燭中閃着短暫的光亮。

宋清然拾起旁邊的筆,如果能重來,如果真的能重來,那就都重來一遍吧。

日記本被燒成灰燼的瞬間,強烈的眩暈感傳來,下一秒,宋清然整個人直接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廣州都下雪了,你怎麽還沒愛上我。

——《致陸冬青》

注:開始寫《那段不為人知的暗戀》這一年,宋清然大四,那晚她得知了何以随跟黎薇分手的消息。

哈哈,這個才是我說的哦。本來是沒打算寫這本文的,但是有好多《所愛隔山海》的讀者都來詢問我有沒有這本文,于是就開了這本文。上面那個六月有話說是屬于小說裏面的內容,應該能看明白是怎麽回事吧。如果覺得有點雲裏霧裏的話,可以去了解一下我完結了的那本文。

其實我最初給這本文的設定是校園文,但是如果這樣的話劇情屬實過分平淡,男女主交集實在太少,于是我又決定改為回憶的方式來進行敘述故事。可是這樣的話,情節內容又會和《所愛隔山海》那本文出現多處重疊的情況。在我的多方考慮和多重修改之下,于是就有了現在的作品。

還有,希望大家不要去糾結時間問題,時間是對不上的。宋清然大概是在2014年左右寫的《那段不為人知的暗戀》,但是她寫的并不是那個階段的自己,而是高中時代和結婚後的自己穿插在一起,時間以《所愛隔山海》那本裏的日記為基準。

也是第一次寫這種文,的确會存在寫的不好的情況。文筆和劇情什麽的,真的都還有待改進。如果覺得沒有雷點的話,可以放心食用。關于大雪,靈感來源是《致陸東青》這篇文,很喜歡這篇文,大家可以去看看,真的可。

還有前段時間有讀者特意來詢問我,彭會卿有沒有單獨的番外。他是我另一本文的男主,《雲起時想見你》。

下一本就會寫,感興趣的可以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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