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如果能重來一次

拼湊新的故事

成為你愛的樣子

讓過去原地消失

來到你的城市

讓我們重新開始

宋清然第一次聽這首歌的時候,高中時期的各種回憶片段猛地湧入腦海。她幻想過如數次,如果能重來。

如果她高中時再努力一點,萬一她就真的考進何以随的學校了呢?

如果她跟何以随是一個學校的話,那他們是不是大學就能認識?

那樣的話,她是不是就能多了解他一點?

那樣的話,她是不是就能搶在尋鏡月之前?

那他們是不是就不至于走到離婚這一步?

可當幻想真的照進現實的時候,宋清然只覺得更加絕望。

她想念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可并不想回到高中時代,那段埋藏在最深處的記憶,那份抹不去的痛苦是否會卷土重來。

晨跑過後的早自習,教室裏除了朗朗書聲以外,還能聽到頭頂的風扇呼啦啦地轉着,卻怎麽也吹不散熱風。她看着課本上密密麻麻的字,是真的覺得頭疼。她畢業多年,高中的知識早已忘了大半。

語文老師繞着教室轉了一圈又一圈,眼看着老師馬上就要走到她旁邊,宋清然看了眼旁邊昏昏欲睡的唐六一,趕緊用手肘用力地拐了下她。而後舔舔幹澀的嘴唇,不情願地張嘴跟着朗讀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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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六一心領神會地低頭看着課本,立馬跟着張嘴。

待語文老師走遠後,唐六一用手輕輕地碰了宋清然的胳膊,低頭假裝看書,說道:“我幫你問了,那個叔叔其實就住在我家隔壁,也在大學裏教書。不過平時上課的時候他都住在學校裏,只有周末的時候才會回來。”

“我昨天沒直接告訴你,是因為我們那兒的人都覺得這個叔叔有點古怪,他脾氣不好。而且特別愛較真,每天就知道捧着書看,他們都說他是瘋子,讀書讀傻了。”

唐六一看了眼門口,看到語文老師還在隔壁班後門站着,松了口氣,把口袋裏的紙條遞給了宋清然。

“喏,這是他的聯系方式。”

宋清然剛要伸手去接,唐六一又把手往回抽了一下,“要不還是算了,你還是別招他了。”

宋清然搖頭說沒事,抿着唇展開紙條認真看了很久。

她做不到像那些穿越劇裏的女主一樣,可以安于現狀地改變人生。她當然也想利用這次機會滿足自己的年少時候的諸多遺憾,可在這之前,她更想做的,是搞清楚自己到底為什麽會穿越回到過去。

還有,拜托,就算要穿越能不能讓她先回去背一下2009年的□□啊?

因為數學老師請假,物理老師和他換了課。連着上了兩節的物理課,宋清然只覺得生無可戀。

她這兩節課的狀态就是昏睡過去,又強撐着精神醒來,再睡,又再醒。她看着那道占了整整三大塊黑板的物理大題,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有些事吧,實在不是說多學幾次就能學會的。

四周的同學都陸續去食堂吃飯去了,唐六一昨晚熬夜打游戲,現在只想補覺。宋清然也沒動,趴在課桌上琢磨了一會兒,松了轉筆的手。

【我肚子不太舒服,午休時間請假回家一趟,班主任要是問起你幫我和他說一聲,等會兒下午回來上課的時候給你帶面包。】

為了防止丫的自帶選擇性失明功能而看不見,她特意把便利貼貼在唐六一腦門上,起身走出教室。

站在辦公室門口,宋清然輕輕地敲了兩下門。

“報告。”

辦公室就只有他們班主任一個人,正在吃午飯,連頭沒擡直接就讓她進來。

宋清然在心裏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她本來還想着就随便過來看一眼,要是他不在她就直接跑路,回來再和他解釋,現在只得硬着頭皮走過去在他面前站定。

張臨山看見是宋清然,眼底的詫異一閃而過,“什麽事?”

宋清然還未開口,他又突然想到學校前兩天發的通知,“我差點忘了,我有點事情要問你。”

“我看到了你要參加藝考的那個單子,你和家裏人商量過了嗎?”

宋清然聞言點了下頭,“我爸已經同意了。”

張臨山此刻仍舊是那個姿勢看着她,擡手推了下眼鏡,“我們班是重點班,目前決定要參加藝考的人也只有你一個。如果參加藝考只是為了能考個好點的大學,那麽我希望你可以再考慮一下,還有兩年的時間,自己多努努力,一本還是有希望的。”

在張臨山看來,宋清然的成績在他們班雖然并不出衆,學習上也算不上是多好的苗子。尤其是物理,簡直就是一塌糊塗,但她是有一本的基礎的。

見宋清然垂着眼沉默,他繼續道:“我總覺得你性格雖然內斂但一向是個有主見的,到底要走哪條路,選擇權都在你手上。作為你的班主任,我只是希望你做出的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窗外是大排的青樹,迎着烈陽,野蠻生長。少女的眼睛總是明亮而堅定,“我知道了,謝謝張老師。”

張臨山見她聽進去了,也沒再多說什麽,“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宋清然這才想起來自己來找他的目的,眼珠子不自在地轉了一圈,突然有點莫名地心虛。她輕聲咳了幾聲才淡淡開口,“張老師,我肚子不太舒服,午休時間想回家拿個藥,跟您請個假行嗎?”

張臨山把筷子搭在一旁的餐盒蓋子上,示意她在凳子上坐下。

“時間那麽緊,不能讓你家裏人送過來一下嗎?”

宋清然在凳子上坐着,手指攥着肚子前面校服,假裝肚子是真的不太舒服。

“我爸在上班,中午的時候不會回家吃飯。而且,也不太方便。”

她擡頭,眼裏帶着某種特殊的意味。

張臨山也是過來人,帶過好幾屆學生,看她這副表情也大約估摸出來了是什麽意思。而且早在這學期開學前,他就已經把他們班所有學生的家庭情況都了解清楚了。

知道宋清然是單親家庭,這樣看來的确是不太方便。

他自己也是單親家庭的孩子,遇到類似的情況,總是能有幾分感同身受。他拿出碳素筆,利落地在宋清然的請假條上簽了字。

“去吧,注意安全。”

宋清然拿了假條,輕聲說了句謝謝。

張臨山看着女生走到門口,背影單薄纖細,幾绺碎發随意地落在脖頸處,剛拿起的筷子又放了回去,終是忍不住再度開口。

“以後自己要記得記着點時間,不要貪涼,實在不舒服的話下午的課就不要來上了。”

宋清然回頭,朝着張老師鞠了個躬,“謝謝老師。”

因為不想耽擱下午上課,她出了校門直接撒腿就跑。這個點學校門口是沒有公交的,宋清然一直跑到另一條街道的十字路口才看到公交車。

她氣喘籲籲地投了錢,選了個靠窗的位置,擡手擦了下額頭上冒出的細汗。而後從褲袋裏拿出随身聽,戴上耳機就開始閉目養神。下午有語文課,她要是不閉會兒眼睛的話,肯定能睡暈過去。

因為是學校規定的留校午休時間段,所以書店裏的人很少。宋清然站在門口看了一眼,鎖定位置後直接朝着那個書架走去。整排書架都找了,就是沒找到,她皺着眉把旁邊臨近的幾排書架也仔細找了一下,仍舊沒找到。

宋清然站起身,擰着眉想了想,又彎腰找了一遍,依舊沒找到。

她走到前臺,問了一下正在撸貓的老板。

“老板。”宋清然不太好意思說書名,只得說,“我前幾天來看的那幾本,呃,就是和穿越有關的那幾本小說怎麽不見了。”

老板眯着眼睛仔細回憶了一番,“被別人買走了。”

他們那個時候零花錢不少,但也絕對不算多,很少有人會買小說的,就算買也只是挑着買特別鐘愛的,大多數都是在書店裏看。宋清然覺得很奇怪,連聲音都不自覺跟着大了些。

“全買走了?”生怕老板記不清楚,她又特意加了兩個字,“六本?”

“嗯。”

出了書店,宋清然心裏像是有無數條小蟲子蠕動,弄的她心癢得不行。

到底是哪個人傻錢多的土狗出來揮霍禍害人間啊?

宋清然忍不住在心裏默默吐槽。

路過一家網吧,看到裏面賣着橘子汽水,宋清然往褲袋裏摸了下,也沒多想,直接往裏走了進去。

她剛剛快跑穿過了整整一條街道,哪怕已經過了十多分鐘,依舊覺得悶熱,渾身散着熱氣。

前臺的老板見她穿着校服,又是個女孩子,直接給她攔住,張嘴就讓她趕緊回學校上課。

宋清然看着他手上的花臂,愣了下,随即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還是未成年。她擺擺手,“不是,太熱了,這附近也沒看到其他的小賣鋪,我想買瓶汽水。”

老板聞言朝着冰櫃走去,眼睛依舊盯着她,生怕她等會兒趁他不注意遛了進去。

宋清然接過,把錢遞了過去,她掌心裏有汗,擰了兩次沒擰開。正皺着眉,想着出去直接用嘴咬開。

一只手臂就在眼前晃了過去,随着‘啪’的一聲,一瓶擰開了的飲料就遞到她手裏,她低聲和老板道了謝。

轉身出店門時,餘光瞥到了兩個身着校服的學生,宋清然頓了下,又回頭看了眼。愣了下神,有點詫異,而後垂下眸,拿着汽水走了出去。

她突然想起,她第一次去網吧,也是高二上學期,為了打游戲。

網吧不遠處就是公交車站,天氣炎熱,剛剛因跑步而爬上臉的紅暈已經消了大半,宋清然又喝了一口汽水,拿着瓶子往自己臉上貼。

冰冰涼涼的,特別舒服。

公交車到站,一張熟悉的面孔從車上下來,眼睛直直地盯着隔壁游戲廳裏的幾個學生,宋清然身材嬌小,又是坐在角落裏,他倒也沒看見她。

不過她也沒多想,收起随身聽就要上車。那人下車之後,逮到那幾名學生就開始罵,

宋清然越看越眼熟,後知後覺才想起來,那是他們的教導主任。她看着低頭挨訓的那幾名男生,猛地想起什麽來,也顧不得公交車是十五分鐘才有一站,立馬就跑下車,直奔那家網吧。

她到門口的時候,又被老板給攔住了。

“我找人,馬上出來。”說完直接就往裏沖。

她看着一臉懵地看着她的兩人,紅着臉邊喘氣邊說,“光頭來了,快走。”

向風跟何以随立馬站了起來,三人直接就往門口跑,果不其然,他們才跑出來,光頭就進了網吧。

還好何以随反應快,拉着他倆進了旁邊的精品店,這才沒和他撞上。

逃過一劫,向風吓得拍了拍胸口,“哎喲,吓死我了。這要是被他逮到,絕對是一萬字的檢讨沒跑了。”

宋清然低頭看着被何以随握在掌心的手,一時間連口大氣都不敢喘。他留意着門口,确定光頭離開了,這才松了口氣。

“他走了。”說話的語氣比他臉上的表情還要寡淡。

宋清然收回視線,見他依舊沒有要松開她手的意思,有點不自在地掙了下手。

感受到她的輕微掙紮,何以随松開了她。視線終于舍得望向她,“謝謝。”

作者有話說:

歌曲《重來一次》

我總覺得我筆下的所有人物沒有一個是完美的,性格上來說,他們甚至可以說很普通平凡。我筆下的宋清然是這樣,她會為了自己的一點私欲,為了想彌補自己的一點點遺憾,會去虛構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而宋清然筆下的宋清然,則更是普通。她從未想過重頭再來一次就一定要活得多耀眼,她只想做個普通人,她知道無論重來多少遍,始終無法阻止自己愛上何以随。也會反抗,也會掙紮,但最後她還是選擇妥協。

她知道何以随大學時有相愛的女朋友,可她還是忍不住會幻想,如果我能先一步走到他面前,那麽他有沒有可能會喜歡上我。

有的人說這是三觀不正,或許吧。但邪惡的念頭,總是會在很多人的腦海裏一閃而過,卻反複出現。

當然,也包括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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