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血戰修羅池(上)
第四章血戰修羅池(上) 堕魔亓官思
修羅池,乃青要山畛河水系三大湖泊之一,源頭發自青要山地崖城,沒有支流,卻有地下河,故非死水,自上而下循環水源,永葆清澈,碧水長流。
池邊山地覆蓋了大片喬木和藤木,尤其以朱藤為最,妖妖嬈嬈的纏繞在各色大樹上,枝葉交錯,茂茂青密,紫花燦漫,香氣萦繞,姿态各異,吐露一股妩媚的氣息。
兩道光束從天而降,金銀交錯,黃白交織,剎那間灑落于修羅池邊,白影自光中顯現,正是白帝和峕姬。
峕姬落地,眸子盯着池中心,池面清淨無波,周圍只有落葉之聲,冷言道:“如此拙劣的障眼法,也敢在本姬面前擺弄。”
說着,她伸手捏訣,雙腕當空一推,一時間四面景色如洗練一般被沖開,慢慢先出真正的景象——
修羅池水不再清澈,池中全是血水,池的中心點浮着一個小盒子,周圍的水不斷向盒子俯沖而去,形成一個天然噴泉,只不過噴的不是泉,而是血。
再一細看,池底也不是原來圓潤可愛的各色雨花石,而是滿滿的穿着青要派道服的屍體,成百上千的随意堆積在一起,已腐爛得面目全非,屍體上都插着好幾根杆空心竹,應是用于引血,沒一個全屍,或斷臂,或斷足,有的甚至連頭顱都被斬斷!
一陣陣濃烈的血腥味直撲白帝和峕姬而來,她一個受不住,屈腰掩唇欲嘔,白帝忙伸手扶住她,眼睛卻一直盯着池中央的那盒子。
盒子不斷地被血水簇擁着,浮空被懸于池面上約三寸的地方,盒蓋似被人用法術頂住,盒身颠颠簸簸上上下下的搖晃,眼尖的人可在封口的地方發現到其紋着細細密密的法力。
峕姬按着胸口,當空大喊道:“燧黎,青龍,你們在哪兒?!”
聲音在幽林間回蕩,可奈何徒留落葉聲,再無其他,白帝掃視了一眼池中浮屍,沉聲道:“盒子有古怪。”
旹姬點頭,盯着那盒子看了會兒,哼了一聲,“那當然不是普通器物,它可是神界伏羲帝俊的神器。”
“帝俊神器?”白帝一愣,難道是那個亓官思從神界帶出來的?
他曾聽過亓官思一萬多年前和天帝、太白金星三人僥幸從神界寂滅大難中逃離出來,但天帝和太白金星對于神界覆滅這事諱忌莫深,從不輕易提,而亓官思此後更失了蹤,因此對于原就不出名的亓官思本人誰都不了解,他的身世來歷都是一個謎。
如今昔日神界帝王之物再現修羅池,必然和那亓官思大有關系,但自己不僅對亓官思不太了解,就連那所謂神器的盒子也是第一次見到,再者青龍和燧黎又失了蹤,怕是落到亓官思一黨手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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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日青要山之行,于他真不知是福是禍?
旹姬忽然神色複雜地看了白帝一眼,舉步就往修羅池走去,白帝一怔忙把她扯回來,“姬上打算做什麽?”
“神界的東西,自然由神族收回。”旹姬理所當然的說了一句。
白帝皺眉,“姬上有辦法?”
旹姬白了他一眼,“神界的東西,神族當然有辦法。難道殿下有辦法?”
白帝被噎,卻又頑固道:“姬上可否先告訴孤,那盒子是何來歷?”
他一邊說着手不自覺地加大了握住旹姬手臂的力量,讓她有點吃痛,她本想脫口而出一句放肆,擡頭發現他一臉正色,甚至眸光深邃裏竟然着一些……她看不太清楚的東西,只能開口,“那不是盒子,那是乾坤袋幻化的,其內乾坤萬象,變化莫測,能吞天納地,昔日帝俊便是用它來收服為禍六界的各路妖魔,當年颛顼大帝的兒子梼杌成了四大兇獸之一,危害人間,就是被帝俊用這袋子一口吞下,以安天下。”
“竟能吞上古兇獸梼杌……”白帝聽完低頭沉吟片刻,“姬上想要怎麽破,對付如此神兵利器,恐是不易。”
旹姬轉眸冷眼瞧着乾坤袋,輕蔑一笑,“神器乾坤袋乃帝俊無上神力所創,除了伏羲傳人,沒人能駕馭它,亓官思當然也知道這點。但他将它放在修羅池中用人類死氣不斷侮辱它,污濁它,為的也不過那件事罷了,本姬成全他便是。”
白帝一驚,厲聲道:“姬上切莫助纣為虐!”
“助纣為虐?”旹姬一聽,“呵呵”笑起來,笑中苦澀,澀中帶倦,“殿下這話說得好呢,可什麽是‘纣’,什麽是‘虐’呢?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是對,又有什麽是錯,本姬活了這麽久,什麽也看不清,什麽也不想看了。
仙的一念之差便會成魔,而神的一念之差卻會滅世,可能在殿下心裏,這些一念之差全都是助纣為虐,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誰又會往那條成魔滅世的絕路上走呢……殿下,如果換成是你,你又會怎麽選呢?呵,你一定是毫不猶豫就選擇你的天下蒼生吧,那才是你心中的正道,能那麽選真好,真的很好。”
白帝靜靜凝視着旹姬,她也坦然回視着他,與以往不同的淺笑,旹姬的笑意融入了一片片暖意。
兩人對視着卻不發一語,他感覺她在說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但他實在猜不出話後面的深意。此刻的白帝突然意識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神女其實和自己相隔很遠,他們的世界本不是一個,直到現在還是遠隔重洋。
他當然不會忘記她昨天前還想殺了自己,但他想他日後也絕不會忘記她此刻的笑容,第一次有這樣的暖意,帶了期待,帶了希冀,帶了盼望,仿佛在念着一篇唯美的詩賦等着他稱贊一般……
她微微一笑,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殿下,以後無論發生任何事都別擋在本姬面前,你現在只是仙,而我,是神,是六界至上的神。”
“……姬”白帝讷讷的想開口,她卻在那一瞬間揮袖轉身,與他擦肩而過。
白帝看着她那白中萃藍的衣裙與自己的白袍擦過,那一刻他眼際片刻發白,有什麽閃過他的腦海,待要細看雙腿卻一軟,全身無力。
他忙用力的扶着身邊的高木,錯愕的看向旹姬,後者已頭也不回的往池中走去。
“殿下睡吧,現在傷勢未愈的你打不過亓官思的。”
她已冷的言語随風飄來,白帝忽然感覺眼皮垂重,無力的身子靠着樹幹滑下,他咬着牙緩緩睜開眼睛,那抹纖細人影已經踏入血腥恐怖的修羅池,在翻滾的血水沉靜的走着,潔白的衣裙一下子染紅了。
白帝的視線早已模糊。眼前的景象化為一片片色彩,他只看見有一屢清明潔淨的輕煙飄進了血色漫天的修羅地獄裏,然後漸漸被污染,漸漸被吞噬……
那片赤紅,就像一萬八千年前的那天,招拒上空那被萬箭穿心的鳳凰群當空浴火血染天幕的顏色一樣……
一模一樣……
白帝頭一偏倒在地上,一身血袍的旹姬也已經走到乾坤袋邊上,她靜靜看着眼前的乾坤袋,默然無語。
“三帝姬,你終于來了。”
一道笑語自池中響起,血水霎時劇烈的打着浪。
旹姬淡淡一笑,伸手扣住不斷搖晃的乾坤袋,袋子如有感知一般一下子靜了下來,“你融了一千五百條人命不就是想困住本姬麽?本姬如今自投羅網,你還不現身?”
“哎,三帝姬聰明依舊啊。”
邪邪一聲笑嘆,池水“咻”的一瞬朝空中急速凝聚,緩緩成影。
手中一重,乾坤袋落入旹姬的手中,她朝空中望去,顯出一個靠着而立巨獸的男子。
青藍色的巨獸身形似一匹巨虎,毛長如狼,人面卻有一嘴豬口牙,四肢是強而有力的虎足,一丈八尺長的尾巴在空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掃着。
旹姬輕笑,果不出所料,是兇獸梼杌。
而那個男人更和她記憶裏一樣,被磨滅的俊顏如今長相平平,穿着一身破敗的天青長衫,高束長發,歪斜悠閑的靠着梼杌站着,臉頰赫然幾道猙獰的疤痕,額間有一抹金紫的印記,周身隐隐露着一個妖邪傲然的氣息。
旹姬瞥到那抹金紫色印紋,朝空中似嘆言道:“亓官思,好久不見啊!一見面就給本姬送上饕餮,你這份見面禮頗是豐厚啊!”
“帝姬不嫌棄就好。”
亓官思不客氣地一笑,端詳了旹姬很久,眼神深邃,是化不開的情緒,“……再說了,那饕餮又如何敢傷你。”
她笑容冰冷,緊緊攫住手中的乾坤袋,“那你進中天偷乾坤袋,今又放出梼杌,到底想做什麽?”
亓官思幽幽地端詳着她,久久收回打量她的視線,神色中多是透着一股無奈。
他們識于微時,一同拜入昆侖,她為他受刑,他為她歷劫……
一切一切本以為煙消雲去,如今再見她人,從前光影再次歷歷在目,如昨日之事。
他久久不語,峕姬看着他額上的印記,又想起他殘忍的作為,這才開口:“亓官,這麽久了,為何你還是怨……好不容易逃出神界,為何還要如此。”
亓官思聞言,突然哼笑一聲,心緒有些激動,“帝姬,你這問題怎麽不問問你自己!神界都去了這麽久,為何你還如此執迷不悟,為何你還在等着那個再也不會回來的人!”
旹姬默默地看着空中的亓官思,心中莫名百味雜陳。
她從小就認識亓官思,助他幫他,憎他恨他……
回想當年,他身份低微卻憑才華嶄露頭角,是仙界諸仙的佼佼者,是仙界的驕傲,是昆侖的驕傲。
他曾以天下安危為抱負,日夜周旋于六界之中,甚至在金仙大劫之際為了助人族放棄了升神之格。
奈何啊奈何,這般無私大愛的仙人卻擁有那樣刻骨銘心的大恨,那一生未竟的劫數……
“三帝姬,你一個人留在空川,不寂寞麽?”
亓官思忽而問。
旹姬回過神,一笑,“寂寞,很寂寞。寂寞到只能數着天晷的晷針來度日。”
“就是這寂寞讓你明知我屠了一整個青要山卻還敢走進修羅池的原因?”亓官思悠悠說道。
對面的白衣女子是他注視了千年……萬年的人……
曾經的他自私愚蠢,膽小畏縮,在那個月圓入洗的高閣他就該不顧一切将她搶走……
時間是她的血液,卻是他無聲的淚水。
可惜她不知道,也永遠都沒有意願知道,他也已不想讓她知道。
這樣的心緒或許是堕魔之後給他最大的好處,一切竟都可以分得清清楚楚,恨的人可以愛,愛的人可以殺。
現在的他只想拿到想要的東西,殺了想殺的人,而這把鑰匙就在她手上!
旹姬将乾坤袋放入袖袋中,搖頭,“本姬只想來收回伏羲氏的神器而已,至于你那些小盤算恐怕得各憑本事了。”
亓官思“哦”了一聲,怪笑道:“帝姬,別以為您是神,我就怕了您。”
旹姬沉靜言道:“不,本姬又如何能小看當年仙界第一智囊金甲先生您。”
仙界金甲,如今聽來就像上輩子一樣遠了,亓官思不可置否的一笑,“既然話說到這兒了,看來帝姬早已準備好與我一戰。”
旹姬靜立原地,淡笑不語。
亓官思嘴角上揚,看着旹姬的眼神就像獵人看着籠中獸,他拍拍身旁的梼杌道:“三帝姬,我倆也算是青梅竹馬了。你身上的秘密對我而言早不是什麽秘密。萬年來,我只見過你用過兩次時之神術,一次是為了伏羲二帝子,第二次說是為救饕餮,可說穿了還不是為了少昊。而下一次,你又為了誰?”
旹姬沒有回答,而梼杌已形如閃電朝旹姬攻了過來,當空長嘯,聲色尖銳而犀利,“神農旹姬,真是好久沒嗅到神滋味了!哈哈哈,今日開葷!”
旹姬也不緊張,無奈瞅瞅身上血染長裙,嘆道:“梼杌,颛顼棄你,少昊陷你,帝俊伏你,可神農卻救了你。兩萬六千年了,如今他們都去了,過往什麽恩恩怨怨也該跟着塵歸塵土歸土,你為何還是這般冥頑不靈?”
話音剛落的瞬間,巨獸的虎爪已架在旹姬纖白的脖子上,人面張着巨大的豬口牙,厲聲吼道:“你懂什麽!你懂什麽!我早就厭了那些東西南北的鬼神國!我要讓這個世界一個神都沒有!一個都沒有!她答應過我的!她答應過的!”
“可她也去了。”旹姬看都沒看脖子上銳利的虎爪,神色很平靜。
梼杌大笑,“不,她沒有死!她怎麽可能會死!”
旹姬沉靜看着眼前可怖的巨獸梼杌,心裏卻是一派複雜的冷凝,梼杌冥頑卻單純,亓官思睿智卻多情,還有當年的那些人人事事……
一個“她”,颠覆了多少情,颠覆了多少神祗,颠覆了多少生靈……
“她怎麽可能不會死,神界所有人都死了,她也是神,她為什麽不會死了。她死了。”旹姬說的很平靜,一字一句,如鐘如鼓響在修羅池。
梼杌哼笑一聲,眼睛瞧了眼站在後頭的亓官思,又轉頭對着旹姬猙獰一笑,“神農旹姬,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麽!你的存在,四大神國的主神全都知道,我還是天北王子的時候,颛顼那老兒什麽都告訴我了!”
“那又如何?”旹姬冷冷回了一句,脖頸一疼,爪子已割破皮膚,鮮血泛出。
“把那東西交出來。”梼杌邪邪一笑,“不要以為你有神體就可以肆無忌憚,你腳下站着的是一千五百條死靈,被亓官思用竹子一點一滴放血弄死的怨靈。只要你一刻踩在這裏,一刻就無法動用神力,還是老實點把東西交出來吧,否則有你苦頭吃。”
旹姬“哦”了一聲,又淡笑道:“聽着确實挺可怕的,不過你讓本姬交出什麽東西呢?”
“還裝傻!這一萬八千年,你等不就是讓少昊那小子回來麽!”梼杌氣得瞪大了眼睛。
旹姬冷笑,“既然你知道本姬在等他回來,又怎會認為幾句威脅就本姬輕易地把那東西給你。”
“你!”梼杌一滞,尾巴忽然被扯,巨大的身軀被身後的亓官思扯離旹姬的身子,“亓官思,你做什麽!你不想讓她回來了麽!”
“閉嘴。”
亓官思皺着眉瞪了眼梼杌,又淩空來到旹姬面前,屈膝蹲下,與她雙目對視,“帝姬,你了解我這個人,我當初會帶着饕餮和梼杌逃出神界就說明了這一生一世我都不會再回頭,這唯一的願望,我勢必親手了結它。”
旹姬沒吱聲卻伸出食指,一點點的拂過他臉上一道道深重的疤痕,眼神很淡漠,動作卻輕柔,不帶一絲鄙夷,也沒有任何憐憫,不帶一點算計,也沒有任何感情,直讓人看不明白她的用意,只能愣在她的動作裏。
亓官思愣住,她指尖上的溫度是他萬年來在沒有感受過的溫熱……
眼前這陪伴在自己那段最最低微最最不堪的歲月裏的女子,她還是那個她麽?
心口有塊已經冷去的地方,微微開始跳動,不可自拔,無法抑制。
“亓官啊亓官,汝知道麽,本姬這輩子唯有一個遺憾……”
旹姬幽幽的開了口,手指拂過他下巴那道最深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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