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雪霜之勢(下) 2,再囚昆侖

冬末夜裏,寒冷似春前反撲一般籠罩在氣氛壓抑的烈山上。

前天午後,大将蚩尤竟然大膽挑釁炎帝的貴賓人族帝王黃帝軒轅,兩人在儲君殿前大打出手。原本黃帝此來親來便是為了調和這半年來摩擦不斷的兩界邦交,但蚩尤此舉不僅險些讓雙方談判破裂,更令向來重視禮節的神農一族顏面掃地。

炎帝對此甚是震怒,立刻就将蚩尤下了大獄,雖尚未處死,但已然将他的罪名昭告神界,想來刑罰也不會輕了……

峕姬坐靠着一方暖椅,指尖摩挲着暖椅細膩的紋路上,回想着幾天來急轉直下的局勢,原本是蚩尤登門求援,沒想到一個時辰不到蚩尤竟失手被擒。

還有,這兩個多月來行事越來越神秘的亓官,他難道真回到父親炎帝的懷抱,與瑤姬等人謀與一處?亓官向來處事謹慎,凡事皆有交代,若是在以前是從不會這樣的……而悔婚出逃後回來的瑤姬居然比以往得寵更甚,炎帝對她今是言聽計從。再看她和黃帝之間也似乎私通那麽簡單,事情好像發展得有些出乎意料的快。

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些事越想越頭疼,就像一團亂麻糾結在心頭。

現在能夠做出點什麽的,似乎只剩下她一人,怎麽救出蚩尤,怎麽保護榆罔,怎麽讓炎帝清醒……這些事,單憑她這麽個初回神農的小帝姬能做什麽,能怎麽做?更何況她又将回昆侖……

峕姬輕揉了揉額角,擡頭望望白玉般柔美的銀月,眼神漸漸放遠。

少昊,你現在會在哪裏,如果是你,會怎麽做。

突然懷念起這兩百年都挂在自己腰間的那串珠鏈,如今腰間空空蕩蕩的。

好多物事都是如此,存在的時候令人無限憂愁和困擾,離去的時候卻把你的心和魂都一起帶走了,日日思念終是不見。

這樣的心緒,經過那一夜相擁她才明白,原來這是,戀。

原來,她也學會了戀……

神的一生漫漫長,像聽訞般病逝的神祗少之又少,多是天道所致的滅度,如盤古為開天辟地而舍己為人,所以要是少昊真的能夠找到她的後繼者,那麽以後的千千萬萬年,她都能和心中戀慕的他相守相依呢……

永恒,令人向往,又會令人心生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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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峕姬想入非非之時,一聲輕咳響起,她回神一看,竟是炎帝和榆罔,忙起身施禮,“峕姬叩見父神、王兄。”

榆罔上前笑嘻嘻地扶起峕姬,“我與父神散散步,一見你宮內燈火通明,許是王妹你尚未就寝,于是便想進來瞧瞧。”

“多謝父神、王兄關愛。”峕姬微微一笑,将上座讓開,“父神請坐。”

炎帝點頭,捋須上坐,見兩個小輩的才各自找了把座椅坐在身側,他握着峕姬的小手,大掌輕拍,“峕兒,慰靈祭後你就要回去了,這一別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見到你。讓父神多瞧你兩眼。”

峕姬擡眼,發現一向威儀無比的炎帝此刻在她面前竟像一個孤獨的老父,眼神裏滿是兒女離散的別情。

這代炎帝功成名就于青中年,不管他現在的年紀是否與天同壽,但臉容一直維持在了三十左右的年紀,可此刻的他竟讓峕姬覺得已然滿臉皺紋,孤獨難言。

“父神……”峕姬被惹得也心生期期艾艾之情,“父神,姨娘說峕兒已有獨掌時空的能力,離開昆侖一時半會兒出不了事。往後峕兒一定像姨娘請求,讓我常常回烈山陪伴父神,如此可好?”

“好好好,自是甚好。”炎帝聽了笑開了懷,又拍了拍她的小手,道:“神之一言可傾天,峕兒可莫忘了今日對父神的承諾,一定要常常回來啊……”

峕姬用力地點點頭,一旁的榆罔見狀心頭也不免頓生感傷。

且看神界其他帝王後宮充盈,子孫滿堂,卻龍争虎鬥不安于室者多,再看他神農王室,雖父慈子孝長幼躬親,不想今日竟枝葉凋零,死的死,散的散,到了他這一代又不知剩下幾個……

他實在不喜歡現在這種別情氣氛,于是嘆了口氣,起身道:“兒臣在外面等您,先告退。”不等炎帝同意就一溜煙跑了出去。

“這孩子……”炎帝笑嘆着搖了搖頭,又将視線移回到峕姬身上,神色慢慢嚴肅起來,“峕兒,父神問你件事。”

“父神請問,峕兒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峕姬見炎帝此狀,也跟着斂起笑意。

炎帝坐直身子,道:“日前蚩尤那小子在儲君殿前大鬧,你為何也會出現在那裏?”

峕姬一頓,心想炎帝這莫非在懷疑自己,又想如果他懷疑自己大可不必和榆罔前來,又何必拖上幾日多此一舉,心思一轉便道:“父神可還記得日前蚩尤将軍束手就擒前喊得那番話?”

君上,人族屢屢犯我神農邊境,黃帝更是不顧兩界友盟上書中天重傷我神農,此仇是可忍,孰不可忍!何況,他們兩個還有茍且……

“……”炎帝不語,沉吟片刻才緩緩點頭。

峕姬再問一句,“父神可是惱了?”

炎帝喟嘆,身子後靠而言:“蚩尤這小子是我看着長大的。他原是九黎神族族長的遺腹子,但九黎身處內憂外患,這麽一個孤兒難以在那種環境下存活,正好被我遇上了于是帶回來撫養。也算他争氣,成年之後征戰四方,收服九黎,後來居上根本不輸給刑天。哎,但這混小子怎麽就不知道看場合說話,真是氣煞本主!”

聞得炎帝此言,峕姬頓時明白父親雖然經受喪妻之痛但并不糊塗,對于事态發展心裏是十分清楚的。

這麽一想,寵愛瑤姬,款待黃帝,打壓蚩尤,都是他有意為之?

她于是笑道:“父神心裏自有一把尺便好。”纖手一翻,一卷書簡徒然顯現于空中,“這是日前蚩尤交給女兒的一份詳錄,請父神過目。”

炎帝沉吟片刻方才取過書簡一看,眉頭慢慢緊鎖,最後怒地一下摔在地上,罵道:“本主早看出那姬軒轅道貌岸然,人前仁義道德不離口,人後竟如此穢我宮闱!早前刑天屢屢上奏,皆言軍中有間者,本主看查無實證便将其擱置,不想不是沒有實證,而是這間者太過高明無法想查!想我神農千萬年基業,如何能毀在這幫不肖子輩上!!!”

“父神息怒。”峕姬湊上前輕拍炎帝的背,道:“父神此前的做法是明智的,壓制蚩尤為免打草驚蛇,但一再退讓并非良策,想要真正一勞永逸保我神農還要找別的辦法。”

炎帝氣得橫眉冷豎,“翌子不肖!聽訞屍骨未寒,瑤兒竟做出此等叛國叛族之事,怎麽對得起生她養她的母親!”

峕姬忙道:“父神莫急,試想此刻事态未大我們便可察覺異端,真乃神農之福。不過我們尚不知黃帝的用意是為情還是其他,為今之計只有防範于未然,以不變應萬變。”

炎帝點點頭,痛心疾首道:“旹兒說的是啊……可恨本主好好一個女兒便讓姬軒轅此等卑賤的人族給糟蹋了!真是家門不幸!!!神農不幸啊!!!”

峕姬看着身邊氣紅了臉的炎帝,心中又是擔憂,卻又有幾分欽羨,要是換成她出了事,父神會是現在這個模樣麽……

這個問題盤旋在她心口久久,卻一直開不了口,就似現在,啓唇輕顫但找不到聲音,她想也許答案早在心裏了,問不出口只是因為她想要的答案父神不會給自己。

峕姬默不作聲的冷慘一笑,幻出一件裘毯蓋在炎帝身上,将情緒低落的父親輕靠在椅背上,默默起身走出自己的宮門,讓他自己一個人呆會兒,或許能緩一緩連日來數次打擊下已脆弱不堪的心緒。

明月當空,峕姬望着那耀眼的銀白,靜靜出神。

據聞人間之月有陰晴有圓缺,和神界千年萬年的圓輪不盡相同,少昊,你此刻應在人間吧……是否也在欣賞這美麗的月亮,是否也站在柔軟的月光下思量……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光陰如梭二月已過,六十多天是人間的六十幾個春去冬來,每一天每一刻他可過的還好,是否,還記得與她的約定……

晚風掃過,穿過寬大的袖口,指尖已涼,她卻絲毫沒有感覺,眼裏滿滿是空中的圓月,心裏滿滿是那個遠在他鄉之人。

此前溜走的榆罔正巧繞回來,看見這一幕,心口不明的一緊,于是走上前喚道:“旹兒。”

峕姬一頓,靜靜偏過首瞧着兄長,不語,只是一雙眼滿是寂寥,是他從未見過也從未體驗過的寂寥。

神之高位,處事素來多半是難以為他人所理解的,這份居高之寡他懂,但峕姬的寂寞與他們不同,不僅僅是身份地位上的孤傲,仿佛是一種真正的寂寞,一種她在笑卻沒笑、沒哭卻傷了的寂寞。

榆罔暗嘆一聲,上前攬着妹妹的肩膀,故作嬉笑:“晚風涼人,佳人怎堪獨候?”

峕姬果愣了愣,瞧了瞧兄長擱在自己肩上的大掌,又轉頭看着一臉倦容卻依舊笑嘻嘻的榆罔,一股溫暖自他身上傳遞到自己身上,那溫暖就像母親的懷抱一般,溫煦安然,寧靜悠遠。

她微微露出一抹笑容,“古月撩情,君子如何未歸。”

榆罔哈哈一笑,“好啊你,原來在這裏對月談情,說,是哪個小白臉把我家好妹妹給弄得失了魂魄?”

峕姬一頓,笑容不禁一斂,眼神黯淡,“哪有談情,這不是為了對哥哥的詞句麽。”

榆罔見她有意回避話題,卻也不以為意,放下手臂,轉身看向身後的寝宮門扉,“父神還在裏面?”

“嗯。”峕姬點點頭。

榆罔又說道:“你把蚩尤的東西拿給父神看了?”

峕姬一愣,蚩尤不是說那東西只有他們倆知道麽,兄長怎麽會知道?

榆罔見峕姬沉默,聳肩一笑,負手而立“別裝了,那東西是我有意讓手下搜集給蚩尤的。他能收集到那麽多罪證,還是我幫的忙,要單憑他和他那幫有勇無謀的武将,別說一卷書簡了,一根竹簡他都寫不滿。”

峕姬詫異地看着身前的兄長,這個人和傳聞裏的榆罔帝子完全不一樣!

少昊和榆罔幾乎是一起長大的,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但世人對他二人的看法卻截然不同。

若說少昊是少年才俊,榆罔就是纨绔子弟,少昊是聰穎好學,榆罔就是荒度光陰,少昊是中天王族新一代裏最拔尖的人物,甚至極有可能以庶子的身份登上帝俊的寶座,而作為神農儲君的榆罔卻被默默認定為亡國之君……

峕姬皺眉,一個荒度光陰的纨绔子弟能有此刻這種氣勢麽?如此聰敏過人的人物真會亡了神農國?

榆罔輕笑一聲,“咱家三姐妹女娃清高,瑤姬嬌縱,而你峕姬卻是孤傲。你的神職造就了你的孤寂,你的孤寂注定了你的獨傲。試想神農若出事,你的第一考量絕不會是神農……甚至還在少昊之後。為兄,說的對麽?”

峕姬眼神一顫,垂下雙眸,苦苦一笑,“兄長看出我交書簡給父神的用途了?”

榆罔半側過身,高深莫測地瞧着她,似笑非笑,“你的用途如此明顯,何人看不出?第一,無非神界能永葆至高無上之位,順天應時,第二,将禍水惹到黃帝身上,引他常駐神界,既能幫亓官思報仇,又能讓少昊在人界大展所長,無後顧之憂。最後……”他止了話音,朝峕姬走了幾步,走到她身邊,靠在她耳側,用極細極細的聲道:“最後,你骨子裏看不慣瑤姬,你想借父神之手讓她身敗名裂,讓蚩尤得到她,讓她得不到少昊……如此一舉數得的事,你有什麽理由不幫蚩尤?”

峕姬被說破計謀卻也不急不亂,擡眼瞅着榆罔,不卑不亢道:“兄長既然已知曉旹兒的用途,為何今夜還故意引父神到這兒來?”

榆罔一愣,本想吓唬吓唬她,沒想到卻被将了一軍,轉而坦坦然地哈哈一笑,輕拍了拍她的細肩,“不愧是西王母的高足,果然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有趣有趣!哈哈!”

峕姬莞爾,故意一禮,“那麽旹兒多謝王兄誇獎。”

“哈哈,你這丫頭比女娃和瑤姬有趣多了!!!哈哈哈!”榆罔笑不攏嘴,“那麽青出于藍的峕姬帝姬,接下來,卿欲如何?”

峕姬笑意深深,幽幽瞅着榆罔,就像一頭雄獅在荒漠裏尋找心儀獵物已久,突然發現此獵物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她猛地一把握住榆罔的雙手,将他的雙手包在衣袖裏,榆罔被她此舉吓了一跳,但倒也見慣大世面,很快冷靜下來,靜靜地等着她的下文。

“王兄,蚩尤日前一鬧已打草驚蛇,要想在臺面下處理此事,唯一的辦法就是把蚩尤漏網的同謀一同抓起來,加以嚴懲。”

峕姬的微笑很冷,看得對面的榆罔心口一驚,什麽同謀,蚩尤哪來的什麽同謀?!

他卻只能木然跟着道:“……‘同謀’?何人?”

峕姬不語,纖指擡起,指着自己。

榆罔瞪圓了眼,半響才反應過來,揮開峕姬舉起的手,怒斥道:“你這是做什麽!你想幹什麽?!不行!”

突然,就在此刻,一大群神農的禁宮侍衛破了宮門一沖而入,瑤姬被簇擁着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頭,一見榆罔、峕姬二人就不管不顧大喊道:“大膽逆賊峕姬!深夜挾持傷心失神的父神意欲何為,還不給本姬抓起來!”

“諾!”

只聞一陣驚天動地的盔甲聲響起,所有侍衛拿着刀劍一擁而上,竟不顧儲君榆罔在前,徑直朝峕姬撲殺過去,可見瑤姬暗中部署在神農軍隊的勢力以超過了榆罔盛名的威懾力!

峕姬見狀,眼珠子一轉,不如将計就計?

于是乎,立刻撲通跪下,扯着榆罔衣擺就嚎啕大哭,一改此前清冷的形象,“王兄!!!旹兒知錯了,王兄,您饒了我吧!!!都是蚩尤威逼利誘,旹兒敵不過他這才聽從于他陷害瑤姬王姐和黃帝的,王兄!!!旹兒錯了!”

面對千百禁軍榆罔能夠面不改色,此刻卻只能愕然地等着跪在腳下的峕姬,心裏既氣憤又惱恨,氣的是峕姬從一開始就打算犧牲她自己,惱的是自己對此竟一籌莫展,只能跟着峕姬的戲碼演下去!

身為一國儲君,他沒有力挽狂瀾的辦法和能力,身為一個兄長,他竟連保護妹妹的能力都沒有了!這種無力感洶湧地沖進腦海,讓他突然想起了少昊和殷契……

原來,少昊離去的原因,就是這種感覺。原來,他寧願舍棄天西帝王和中天帝子的尊位也要背井離鄉去到貧瘠愚昧的人間,為的就是擺脫這種感覺!!!

他知道扯着自己的峕姬是假哭,可此刻他怒地倒真的想哭了,怒地雙手握拳,怒地眼眶充血!

看着不遠處立于禁軍之後的瑤姬,他知道她在笑,他知道她背後的黃帝也在笑,他甚至知道他們倆幕後的人一定也在笑。

但他神農氏榆罔絕不會讓他們笑太久,他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磅”的一聲,炎帝一把摔開大門,走了出來,神情威嚴得看不出是方才失去方寸的老人,仿若當年叱咤風雲的神農大将,“放肆,還不給本主退下!”

炎帝一出,衆将果紛紛止步,或疑惑瑤姬話中說主上被迷惑的真假,或憂心被炎帝查出底細,各個面面相觑,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瑤姬倒是不慌不亂,她悠悠來到父親身邊,一如過往親昵撒嬌的挽住炎帝的手肘,含淚道:“父神,您沒事吧,擔心死瑤兒了!”

炎帝皺着眉頭看着瑤姬,他寵愛瑤姬多年,峕姬走了他把對峕姬的愛給了她,女娃走了他也把期望寄托給了她,除了聽訞,瑤姬幾乎是他呆在內宮的唯一理由,甚至他和瑤姬相處的時間超過了妻子。

故而他不敢相信自己一手教導長大的瑤姬會變成蚩尤和峕姬說的那個樣子,雖事實擺在眼前,但他一直猶豫着!

不過沒想到瑤姬竟敢沒征得他和榆罔的手令,擅自調動禁軍,甚至不顧榆罔顏面……這麽一看,峕姬的證據,倒并非子虛烏有。

他擡眼瞅了瞅一臉為難的榆罔,後者大皺眉頭的急切搖了搖頭,他一嘆又看向哭跪在地上的小女兒,正好峕姬擡起頭,一臉愧疚認錯的模樣,“父神!旹兒知錯了!方才父神在殿內休息,王兄這才對旹兒曉以大義,旹兒如今知錯了,求父神念在女兒年少離家,無知無狀,網開一面從輕發落!”

話音未落,峕姬就“嗑”的一聲頭額磕地,看得榆罔心痛萬分,他忍痛地咬了咬唇,轉身對父親抱拳一禮,“父神,小妹之所以跟着蚩尤胡鬧,多是剛從昆侖回來不熟悉神農盤根錯節的人情世故才會受其蒙蔽,錯怪二妹。如今她已願悔改,求父神給她一次機會,放過她這一回!”

炎帝看着眼前前一刻和後一刻态度截然不同的一雙兒女,心裏頭雖明白他們的用意,但要犧牲剛剛回神農的峕姬,他實在下不了手!

就在他要開口的時候,瑤姬突然緊緊抓住炎帝的手,聲淚俱下,“父神,有件事瑤兒一直沒敢告訴您,其實女兒是極愛少昊帝子的……當日瑤兒之所以出走巫山,就是因為瑤兒知道少昊和旹兒有情,瑤兒不想當他們的絆腳石攔路石,于是只好避開他們。哪知道,旹兒得了少昊的心竟會不念我這個二姐的好,反過頭和蚩尤将軍污蔑我的清白,您讓女兒……讓女兒日後……日後如何見人?!又如何嫁人!!!”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

當時瑤姬出走巫山,惹得六界議論紛紛,炎帝更是無顏面對中□□廷,沒想到後面還有此一說!這讓幾乎相信峕姬的炎帝心裏開始了動搖!

“瑤兒,你又在胡說什麽!”榆罔忙出聲止住瑤姬的話!

“瑤兒沒胡說,王兄難道您也被她蒙蔽了麽……”瑤姬萬分委屈含着淚控訴着,“旹兒,你說,姐姐冤枉沒冤枉你,你和少昊早在昆侖之時就認識了對吧!你有他的月神鏈,他有你的夔骨情,父神面前,蒼天之下,你可敢說一句不是?!”

峕姬這時早已停住方才的胡鬧,跪在地上不說話,一雙眸子深深地望着瑤姬,雖無聲,但勝有聲,看得人心口發滲,就像知道瑤姬會有此一招,就像知道是誰出賣了她。

瑤姬本又欲言,最後在她的眼神下終是止了口。

“旹兒!瑤兒所說可屬實!!!”炎帝怒氣溢于言表,都是自己的子女,竟在那麽多人錢鬧出如此荒誕難堪的同室抄戈!

峕姬安靜的看着炎帝,不說話,偷偷用秘音傳術對榆罔道:“王兄,旹兒本想晚一點回昆侖,先在獄中好好開導蚩尤将軍,再與您攜手重建神農昔日輝煌,如今怕是是不行了。旹兒走後,請您将丹霞姑姑請回來照顧父神,凡事萬分小心,甚至連蚩尤都不可盡信……”

榆罔聽了心裏知道峕姬已想到最壞的一步,于是低頭看着她驀然一笑,是她回到神農後最最開顏的笑容。

只聽峕姬道:“浛天蕩蕩望滄滄,乘桴輕漾著日旁。江漢湯湯君莫去,杯酒珠配淚如洸。父神,這是旹兒回到神農後,反複吟誦的詩句。您還記得它麽?”

炎帝抿着唇不答,但聽訞的詩他如何能忘。

“父神,旹兒身有神職,世人不知您又怎會不知。這一生都必須以神職為志,不偏不倚。旹兒又哪來的能力擁有愛,擁有一個家……這幾個月能陪伴在母妃身側,旹兒于願足矣,別無他求,只願父神康寧永壽。”

峕姬說完,安靜的等着炎帝發落,周圍的禁軍雖都是瑤姬陣營的,但無不為峕姬短短兩三句話而屏息,就連瑤姬也不再言語。

炎帝僵立久久才默默開了口,“回昆侖吧孩子。本主記得雨師赤松子在昆侖天柱下有一方石室,旹兒,你就在那裏住着吧,有西王母和赤松子一起看着你本主也放心,好好司時,別再想別的了,也算對得起天晷對你的看重。”

峕姬聽了,神情雖未變,但臉色漸漸青白。

榆罔本以為炎帝會将峕姬關在神農底層的煉獄裏小懲大誡,沒想到他真的信了瑤姬的話竟如此懲處峕姬!

對于赤松子在昆侖天柱的石室,莫說在昆侖長大的峕姬,就連神界之外的人也沒少聽它的大名,其內比煉獄更折磨人心魂,尤其是神族!

神族最讓人羨慕的就是永無止盡的壽,但最讓人畏懼的也是永無止盡的命,只要活着就要承受,只要存在就要施與,雨師石室混在昆侖大雪中永遠是一望無際的白,沒有人,沒有聲音,沒有其他顏色,甚至看不見時間的流動。

關進去的神族會喪失除了神職以外的神力,而神職會讓你一直保持清醒,直至無處可逃,直至百萬年後神魂崩潰……

榆罔不敢相信父親會如此對待峕姬,畢竟神農和炎帝虧欠峕姬的實在太多了!

“父神,請三思啊!小妹只是年幼無……”

“榆罔,招赤松子來吧!本主累了,瑤兒,扶我回去。”炎帝冷冷地打斷兒子的話,在瑤姬的攙扶下離開了峕姬寝宮。

幾路禁軍見瑤姬離去而炎帝并無追究的意思,便也讪讪離開,只留下榆罔和一直跪在地上的峕姬。

一陣風過,再無別人,榆罔忙扶起峕姬,“沒事吧!”

峕姬順勢站了起來,無力地攀靠在榆罔的雙臂上,搖了搖頭,“沒事,就是有點冷了。”

榆罔一聽,心揪着痛,神從不會感覺冷的,峕姬覺得冷估計是炎帝臨走前偷偷封了她的神力,免得她逃跑……

他簡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從小憧憬到大的父親,那個英明神武決斷天下的父親到哪兒去了?!

“旹兒啊……”

榆罔張開雙臂,緊緊摟住妹妹細瘦的身子,“沒事,哥哥抱着你,沒事,旹兒不冷不冷。”

峕姬靜靜的将頭埋在兄長肩膀,靜靜接受殘酷折磨的來臨,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一百年後,少昊回來還能不能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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