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晉江獨發
喻江行的執行力相當強,當天下午就驅車前往了偏僻的摩黑塔監獄。
一座高大的巨型黑塔矗立在山間,黑壓壓的氣勢十分駭蟲。摩黑塔監獄的占地面積極大,一眼望去不見尾。
磁懸浮車停在監獄大門口時,最角落的小門開,有一只穿着銀色機械防護的看守蟲出來查看。
看守蟲往車裏一看,是一張立體的側臉,對方轉過頭,他看清了那張臉的全貌。眼尾上揚,狹長的瑞鳳眼顯得有些冷傲,筆挺的鼻梁,分明的唇線勾勒出上唇飽滿的唇珠,鮮豔欲滴。
對方睜着那雙黝黑的眼,視線在他的注視下開始變冷。
當看守蟲注意到自己的失禮後連忙低下頭,連連道歉,牙齒都開始打顫:“閣下,對不起!”
喻江行将通行證的光屏一劃,看守蟲看到了貼着車窗的通行證,抱歉地彎腰點頭。
“您稍等。”
他轉頭朝裏面喊了一聲。
“放行!”
很快,巨大的黑色鐵門從裏面打開,穿在上面的鐵鏈嘩嘩作響,一聽重量就不輕,落在耳邊有些刺耳。
等到大門大開,喻江行才下令讓磁懸浮車開進去。
他一下車就看到車旁的那只看守蟲,同樣穿着銀色的防護服,不是剛才那只,等級明顯要高好幾級。
守衛長向他行禮:“閣下,我是這裏的守衛長,将由我帶您前往地獄。”
字面上的地獄。
摩黑塔監獄的地面以上部分只是它的冰山一角,它真正的部分在底下。因此,分為天獄和地獄,越危險的罪犯關押的層數越低。
“勞煩。”喻江行點頭,扯了扯手上有些松了的黑皮套。
看守蟲側身作出請的姿勢:“請跟我來。”
他們一進到塔的入口,眼前的光線倏然暗下來,守衛長常年待在這裏自然感覺不出很大變化。喻江行只覺得眼前一黑,恍惚了一下以後視野幾近喪失,眨了眨眼慢慢适應後才勉強恢複一點,但感覺眼前還是蒙着一層灰紗。
“這麽黑你們行動沒有受到影響嗎?”他真誠發問。
“不會,早習慣了。”守衛長說完後才意識到問題,他忙抽出腰間的手電筒,打開。
瞬間,熟悉的光線讓喻江行整只蟲都放松下來。
“是我的疏忽!讓您遇到了不好的體驗。”守衛長的聲線有些抖了。
喻江行神情一滞,刻意放慢語速:“你不用緊張,我不會為難你。”
守衛長差點喜極而泣,被雄蟲支配的恐懼已經牢牢刻在骨子了。來過摩黑塔的雄蟲喻江行不是第一只,但他就沒見有哪只是好伺候的。
“謝謝閣下寬宏大量!”
喻江行擡手,沒了說話的欲望。
通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以後,他們到走到最角落的拐角,登上了前往地獄的特殊電梯。
“閣下,系統需要确認您的身份才能放行。”
喻江行直直站着,等待系統掃描,紅色的光線從頭到腳掃描了三四遍,燈光閃爍後一道機械音響起。
“喻江行,聯邦科研院首席。身份已确認,允許進入。”
随後,喻江行站在電梯裏,那種墜落感十分明顯,大約五分鐘後,電梯停了。
“第二十七層已到達。”
電梯門打開,喻江行和守衛長從裏面走出。
看着眼前黑洞洞的空間,喻江行深吸了口氣,有點近視的他實在受不了了。
伊特,開啓黑暗視物。
[是,黑暗視物準備中。]
眼前一片漆黑瞬間變了,每一樣建築的輪廓都十分清晰,喻江行呼了口氣,踏步往前走。
有了剛才的經驗,守衛長正準備詢問雄蟲的情況,身後的蟲卻直接掠過他,他看着前面健步如飛的雄蟲,雖然很奇怪,但他也不多想連忙跟上。
如果S級雄蟲在這裏出事,不僅是他,整座監獄的看守蟲都會遭殃。
手電筒打出來的一道光落在前面,十米左右的範圍勉強能看清建築的輪廓,喻江行走在前頭,守衛長緊跟在後頭。
“閣下,您慢點!注意安全!”
砰!
前頭的黑暗處突然傳來一道巨大的聲響,狹小的走廊裏回聲不斷,兩側的牆體微微顫動。
兩蟲的腳步一下子頓住了,喻江行循聲望去,臉上可見的怔愣。
一邊的守衛長一臉驚恐盯着最角落的那個囚籠,那是一只雌蟲撞擊牢籠發出的巨響。
那只蟲又來了!
撞到頭破血流都不消停的嗎?!
擦了擦頭上冒出的冷汗,他聲線發抖,顫巍巍道:“閣下,那裏就是那只狂化蟲所在的牢籠,自前天被關在這裏後他一直沒消停過。”他視線落在雄蟲臉上,緩了口氣。
“沒有蟲敢靠近。”
喻江行皺了皺眉,顯然沒料到那只雌蟲居然還在狂化狀态,情況比他預想得還有糟糕得多。
吐了口粗氣,他向那裏邁去。
他們立在那個加固的黑鐵籠外面,隔着幾層厚厚的鋼板,依稀還能聽見對方粗重的呼吸聲。
喻江行偏頭向守衛長示意,冷淡的黑眸看着他,聲音平靜。
“将觀察窗打開。”
守衛長遲疑地看着他,再三猶豫:“您真得要打開嗎?他可能會吓到您。”
喻江行颔首。
守衛長也不再猶豫,将自己的手掌放在識別部分,滴的一聲,鐵板上下左右調動,離地面一米多的鐵窗開了。
黑暗中,一雙發光的眼瞬間在窗口閃現,随即而來的是象征着極大怒氣的吼吼聲。
宛如河東獅子吼,極強的聲波震得耳朵嗡嗡直響。
“閣下!”見狀,守衛長準備擋在雄蟲身前。
喻江行擡手讓他退下,守衛長欲言又止,還是後退一步在旁邊一臉警惕盯着那雙發光的眼。
喻江行目不轉睛看着那對凸出的眼球,除了眼睛還能看到對方不斷吐着舌頭的嘴巴。
雄蟲紅潤的唇慢慢吐出一個又一個清晰的字眼:“奧根,退役軍雌,少校軍銜……”
“吼吼——!”鐵板哐哐啷啷一陣響,雌蟲狀态變得更加暴躁。
見他這種反應,喻江行非但沒有害怕,反而露出一個帶有鼓勵意味的笑。
“你還保留着思考能力是嗎?奧根少校。”
不知是不是一名軍蟲對軍隊有着超脫想象的執着,當聽到“少校”兩字時,那雙烏黑的眼變得濕漉漉,一閃而過的清明。
“你為什麽會成為基因融合的試驗品?為什麽要襲擊秘書長?”喻江行慢條斯理地問,每一個字都圓潤而标準。
雌蟲立馬暴躁起來,不管不顧用頭用力撞擊着鐵門。
一旁的守衛長看得心驚肉跳,前天晚上守城衛将對方裝進鐵籠送進來的記憶太清晰了。被打了麻醉劑的雌蟲滿身是血,手上還殘留着血肉渣子,血盆大口,站老遠都能聞到那股腥臭味。
“閣下,您別跟他提基因融合,他會發瘋的!”守衛長提到那四個字時将聲音壓到最低。
雄蟲轉頭沒什麽情緒看了他一眼,守衛長松了口氣,下一秒他卻僵持在原地,因為雄蟲反倒變本加厲了。
“你為什麽會同意做基因融合?是誰給你做的?他們威脅你了嗎?用什麽威脅你的?你的親蟲還是你的前程?”
喻江行越說越殘忍,話語像一把把利刃将對方的傷疤再次揭開,血淋淋一片。
雌蟲發瘋似地撞門,發出悲憤到極致的哀嚎:“嗷嗚!嗷嗚!嗷嗚——!”
“是不是很恨?是不是想報仇?”
“你的親蟲知道你現在這副怪物模樣嗎?在你襲擊了秘書長後他們會怎麽樣呢?現在是不是已經——”
守衛長忍不住開口打斷他:“閣下,別說了!”
注意到雄蟲冷漠的目光後,他瑟縮了一下,手指顫巍巍指着小幅度晃動牆面:“他受的刺激太大,要是破牆而出——”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光是想想就能讓蟲頭皮發麻。
喻江行不再管再三打斷他的守衛長,眼神直白冷酷:“奧根,告訴我。”
“你恨不恨?”
雌蟲不再自殘,血液從他額頭流下來,經過眼角滑過唇線最後落入嘴邊,随着唾液咽下。他的眼神不再閃爍着獸性,暗沉得可怕,沉重的呼吸刺得耳蝸脹痛。
喻江行看到他的嘴皮一動一動,像有什麽話要說,他十分有耐心,不出聲也不催促。
良久,重新安靜下來的空間響起了一道喑啞、不成調的聲音。
“……恨,恨……”
“那你要在這裏等死,還是跟我走?”喻江行前面這麽長的鋪墊就是為了這一句話。
跟不跟他走。
雌蟲擡起眼深深凝視着他,不說話,只有利甲抓鋼板發出極度刺耳難聽的噪音。
喻江行将一份別着鋼筆的紙質協議遞過去,讓對方自己選擇:“如果你願意和我走,就簽了這份協議。”
在信息高度發達的時代,電子信息才是最不安全的形式,極其容易被篡改盜取删除,因此,重要的協議一般會選擇用紙質協議。
僵持了片刻,雌蟲終于有了動作,他張嘴将協議叼了進去,很快又将其用嘴送出來。
喻江行接過,垂眸看着那份被濡濕後留下明顯牙印的協議。落款處歪歪扭扭寫着兩個極其潦草的字,壓根看不清是什麽字,上面留下一個蟲崽手掌般大小的手印,只有一根手指。
“我滿意的你的決定,相信這會是你最正确的選擇。”喻江行回頭,看向一邊瞠目結舌的守衛長道,“打開門,我要帶他離開。”
“!!!”
“閣下,這絕對不可以!”守衛長頓時語無倫次,将大腦裏的詞彙都搜刮完了,只為了阻止雄蟲這個荒謬至極的舉動,“他會傷害您的,這裏沒有蟲可以制服他!”
“我的決定你只需要照做!”喻江行語氣冷了下來,也沒有剛來那時那麽好說話,他想要成功帶離奧根就不可能和其他蟲好好商量。
“開門,我不想說第三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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