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明算賬
寧安碩一下車,就忙回家看姐姐妹妹。
他先把帶的禮物拿出來送了,又說:“表哥又請了一位先生來,姓張,也是蘇州人士,是建平三年中的舉人,今年才二十六歲——他十五歲就進學了。因今歲春闱他未得中,表哥說願意與他談論文章,所以才來教我幾年。張先生已經娶了妻,師母姓柳,已有了一兒一女,長子八歲,幼女四歲,也都跟過來了,已在表哥那裏安頓了。”
他笑看寧安青:“如今天涼快了,妹妹也有了玩伴,可以再回去上學了。”
寧安華笑道:“這樣也好。”又笑和寧安青說:“玉兒在榮國府上學,你也要上學了,寫信就更有話說了。”
她命備下一份禮,送給禦史衙門給柳太太和兩個孩子,問寧安碩:“表哥出了多少束脩?”
寧安碩忙說了。
她道:“玉兒不在這裏了,張先生只教你們兩個,束脩該咱們家出才是。”便再命取銀子送到林家去。
寧安碩有些懊悔:“我怎麽沒想到這一層。”
她笑道:“你又不管家,在這上頭自然弱些。若有我見不到、想不到的,你也替我想着就是了。”
寧安青不免緊張這小半年她只在家念書,怕到學堂讓先生問住,答不出來,忙着要回去翻書複習,又舍不得寧安碩。
寧安碩幹脆命取了書來,陪她念了半日。
中間王熙鳳命平兒來請安,寧安碩也有一份禮物給她。
等他們兄妹學完了,寧安華已命人取來了賬本,又請來白三秦嬷嬷、魏樹陶嬷嬷兩家管事,笑道:“再有一年半載,我就不在家裏了,安碩也大了,青兒也記事了,正好今日有空,請諸位管家、嬷嬷們過來,見證我們把賬算明白,也省得以後為這些傷了情分。”
寧安碩一怔。
他望着寧安華,心中又苦又澀,不知是什麽滋味。
底下四人互相看了看,又看寧安碩。
白三上前笑道:“這些年,姑娘辛苦掌家,教養大爺和二姑娘,小的們都看在眼裏。今日姑娘要算清賬,請恕小的倚老賣老,多一句嘴,姑娘很該多拿些。”
寧安碩忙道:“很是,很是!”又轉向寧安華:“我那份全給姐姐也使得!”
寧安華伸手彈了他一下,笑道:“都給了我,你叫白三叔他們跟着你喝西北風去?還是說你今後你要靠青兒養了?”
她揉揉寧安碩的腦門,把賬冊在炕桌上攤開,讓他們兩個都能看見,才要說話,寧安青在旁說:“哥哥的都給姐姐,我的分給哥哥。”
寧安華既好笑,又感動。
她這幾年不算白操心。
可他們都還小,寧安青才五歲,寧安碩才十一歲,他們比平常這個年紀的孩子要懂事成熟,卻還沒有自己當過家掌過家計,不能算明白這些錢到底代表着什麽。
所以,她也只能把他們的話當孩子話。
她笑看一眼寧安青,道:“好了,聽我說罷。”
屋內霎時寂靜。
寧安華道:“這屋裏應該只有青兒不記得,當日母親臨終前,曾說過寧家財産,悉歸安碩所有,母親的嫁妝裏,所有房屋、土地、鋪面、金銀,我們三人均分,餘下大件的家具我和青兒均分,古董、字畫、擺設和母親的衣衫首飾歸我。”
白三忙恭敬道:“小的們都記得。”
寧安華道:“從母親去後,至今有三年七個月餘,寧家的家産多了一百畝水田和兩千三百八十兩銀子,還有這處房産,母親的嫁妝多了四百七十畝水田,兩百畝旱田,八千四百六十兩銀。白三叔上月出去,從……賺了三千二百兩整,本錢動的是母親的嫁妝,消息是我的,賺來的利一半歸入母親的嫁妝,一半就算我的私房了。我們各人的衣衫首飾也不算在裏頭。這裏是四年來的賬冊,你們都看看。”
林旭是獨生女,其父分得了林家當日除去禦賜府宅和田莊的五成家産,全給了林旭做陪嫁。而寧家的家業是寧父為官後才積攢起來的。[注]
因此林旭的嫁妝總計約有寧家家産的十幾倍,約值三十餘萬。這些年經營妥善,又多出一些。
檀衣先将賬冊捧給寧安碩,等寧安碩看過了,又捧給寧安青。
寧安青自然看不大懂,寧安華便道:“檀袖,你幫青兒看。”
看檀袖不敢接,寧安華笑道:“是了,秦嬷嬷,從今日起,把檀袖從我這裏裁了,劃給青兒罷。明兒叫人牙子來,家裏該再買幾個丫頭小子。”
秦嬷嬷忙應了。
檀袖落淚,跪下給寧安華磕了三個頭,起來便将賬冊都細看過,說:“大姑娘都寫得清楚。”
白三等人也都看過賬冊,表示沒有問題後,寧安華便起身道:“我為長,如今還是我當家,我就做主分了。”
寧安碩和寧安青也忙站起來,垂首斂目等候。
林旭嫁妝中有房舍五所,京中三所,姑蘇兩所。按大小價值分,寧安碩寧安青各分得京中一所,姑蘇一所,寧安華要了京中最大的一處五進宅子。
各處水田旱田山地四個莊子約五千九百畝。寧安碩分五成,寧安華和寧安青共分五成。
鋪面共四個,京中兩處,姑蘇一處,金陵一處。寧安華一處京中的,一處姑蘇的,寧安青一處京中的,一處金陵的,寧安碩不分。
庫房中六千二百兩黃金,九萬餘白銀,三人均分。
再将林旭嫁妝中的家具分配完畢,寧安華心中感到一陣輕松。
她還是喜歡這種不與別人混在一起,算得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東西的感覺。
她令檀衣新起了三份賬冊,連寧家官中的一起,共是四份,說:“安碩,青兒,你們還小,我再替你們管幾年。等你們定親,或是及冠及笄成人了,我就不替你們再操心了。以後各人的日常用度月例都是從官中出,有額外想要花的,就花自己的去罷。若都敗完了,我這裏少不了你們一口吃的,可将來見了爹娘,我不會替你們遮瞞。”
寧安碩忙恭謹應下。
寧安青也懂了一大半,低頭稱“是”。
分完財産,白三等人都退出去了。
寧安碩知道他和姐姐就快不是一家人了。
他想和五六歲時一樣撲在姐姐懷裏哭,又知道他已經大了,再像個小孩子一樣,讓姐姐以後怎麽放心依靠他?
寧安華坐下,左手摟住寧安青,右手把寧安碩拽過來。
她不是他們的親姐姐,但他們對她毫不設防的依靠和信任溫暖了她,讓她得以從末世死亡的陰影下快速恢複了過來。
她希望能和他們一直這樣和睦下去。
賈琏再次到揚州已經是九月下旬。
時已秋深,卻還未到入冬天寒,京城附近的河面還有一個多月才會結冰。而王熙鳳有孕五個月了,她胎氣穩固,近來身體并無不适,也适合上路回京。
聽得賈琏已在禦史衙門下馬,寧安華便準備好了三個月以來王熙鳳所有的飲食、起居、醫藥的記錄,準備等他來了交給他,最多再過幾日就可以把王熙鳳送走了。
不一時,賈琏過來,寒暄過後,先謝過寧安華,便道會于九月二十八日來接王熙鳳回去。
寧安華笑道:“既是這樣,那日我先請大夫在家等着。我這裏不方便,今日就不叫你和鳳丫頭相見了。我不多留你了,你去罷。”
賈琏只得告退。
寧安華想了一會,起身到王熙鳳房中去,握了她的手,說了今日為什麽沒叫他們夫妻相見,又笑道:“說起來你到這裏也有半年整了,竟還沒出去過。咱們處了幾個月,你都要走了,我也該盡一盡地主之誼,請你到街上走走,好歹看一看揚州風光。就依我的,離你回去還有四天,只管叫他們收拾着東西,我帶你出門,怎麽樣?”
王熙鳳在院子裏關了幾個月,若不是有讀書識字一項撐着,早閑不住了。
聽得這話,她心動起來,再一想,賈琏有路上樂的,她憑什麽不樂?也就答應了。
寧安華便真陪王熙鳳在揚州城中逛了兩日,古跡也去了,好景致也賞了,鬧市也被許多人護着逛過了,酒樓裏的新鮮菜也吃了。
因王熙鳳到底懷着孩子,她便親自握着她的手護着她,不叫她出一點差錯。
這一日,王熙鳳正站在橋上遠遠向古寺看過去,見遠山蒼翠,她忽然覺得心頭一片清明,似有所悟,又摸不太準,只明白了兩件事:
寧姑姑确實值得她相交。
和林家寧家相比,賈家确實已經開始爛了。她一個小輩媳婦,內宅婦人,救不了什麽。
寧安華收回異能,緩緩吐出一口氣。
兩日後,王熙鳳乘船而歸。
林如海只命管家去送了,自己仍在書房處理公事。
書房的窗子敞着。秋風漸涼,吹到他身上帶起一陣寒意,他咳嗽了幾聲。
一旁正專心做文章的寧安碩皺起眉頭。
猶豫了一會,他擱下筆,起身倒了一碗熱茶。
林如海看過去:“放下,只管專心做你的,不許分心。”
寧安碩……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把茶往他面前一放:“表哥還是好生保養罷,我姐……”
他把“姐姐”兩個字咽了回去,故意放慢語速,“過了這個年,我才十二,還盼着表哥能多教我幾年。”
這時,寧安華後知後覺一件事。
她恍惚、大概、似乎有個印象,王熙鳳的第一個孩子是七月初七生的,所以叫“巧姐”。
現在怎麽算,王熙鳳的預産期都在二月。
難道是她又記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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