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約見

白氏這麽多年在霍家逆來順受,但并非沒有底線一味包容,她的底線就是霍蘩祁。

霍老大若當初不願收容她們母女大可以直言,如今有了恩情,卻要挾恩安排女兒的婚事,白氏忍不了,當日同霍老大在小院裏把話說死了,“只要我在一日,阿祁就不會在婚事上被脅迫。”

“大哥,你知道女人的婚事對她來意味着什麽,大哥要是真覺得劉阿滿好,不妨便讓阿茵嫁過去,我們阿祁人微言輕,更不值那五頭豬。”

霍老大被她一番話堵得臉色激紅,正要說話,白氏已折回身阖上了門。

铿一聲,門落了闩,霍老大還傻傻站着,動不是,不動也不是。

白氏是他心裏的一個夢,窗邊的一道月光,這麽多年,月光始終沒有眷顧過他,霍老大自認不是君子,也不想來虛的,就想着打發了霍蘩祁好對白氏下手,但白氏對他有距離感,一直刻意疏遠,霍老大心裏頭難免不快。

如今在霍蘩祁婚事上徹底惹惱了白氏,日後再想哄好她也是難了。

還是楊氏說得對,一不做二不休,事已至此,要不将霍蘩祁打發走了,她有了警惕心,自己将來更麻煩。

小院裏的晚荼蘼如煙如霞,小徑上,含嫣藏粉的,隐隐轉出霍蘩祁碧綠的衣角。

母親和霍老大說話,她就在邊上聽着,聽母親這意思,她絕沒有對大伯父有一絲一毫的歪念頭,雖然霍蘩祁也知曉自己的親爹未必有什麽出息,但畢竟他才是白氏正牌夫君,縱然是死了,那也是正兒八經的她的親爹。

白氏阖上門後,卻一宿難眠。

霍老大已經知道自己的心思了,在霍蘩祁這事上她是絕不會妥協的,她現在就是要等,要是霍老大執意如此,她就只得帶着霍蘩祁出門去,再不回來。

無論如何,姓劉的休想染指她的親閨女。

隔日白氏同霍蘩祁就收到了一封請柬。

這封請柬是大喇喇穿過霍家正堂送來的,送信人是言诤。

言诤衣着光鮮,單是佩劍上的藍綠翡翠都非同一般,楊氏有點眼力,知道這不是小人物,但也沒想到,沒寒暄兩句,對方直問白氏和霍小姑在何處,楊氏還想着順杆兒爬說自家阿茵在家中閣樓裏繡花,言诤卻一句話說開,“是霍家阿祁。”

于是楊氏抿了抿嘴,到底放了言诤入小院去了。

侍女莺兒道:“夫人,隔壁吳嬸子一家走了之後,沒隔幾日便搬來一戶人家,但看樣子倒不像是人家,奴婢可是聽府外的家丁說了,這家守夜的人到了夜半三更都不休的,而且個個佩着劍,一身武夫裝束,夫人,您說這奇怪不奇怪?”

楊氏見多識廣,年輕時跟着經商的父親去過一次銀陵,那大齊皇城,天子腳下,冠蓋如雲,任哪條街過個馬車,車中人都非富即貴。而且車外必配着數名随扈,若是官大的,甚至可能帶上一二十人。

楊氏身邊就雁兒和莺兒兩人,雁兒被她發落去照料白氏了,身邊說話的得力的,也就只得莺兒一個,聽她如此說,便道:“說不準是銀陵來的大人物,咱們等着看看。”

說到這楊氏便愁,若真是皇城來的人,來尋白氏,難道是為着白氏她爹?

她都快忘了,白氏原來也是官家的女眷。

白氏和霍蘩祁正在小院煮梅子,霍蘩祁揭了砂陶罐蓋兒,嗅到一股清幽的梅子芬芳,沁得前來送信的言诤也是渾身舒泰,嘴饞不已。

霍蘩祁扭頭,只見言诤對着她笑,她吓得險些碰掉了湯匙。

白氏納罕,“這是誰?”

“夫人有禮。”言诤折了折腰,将一封赭紅書信遞過來,“在下奉公子命,前來送信。”

霍蘩祁愣了下,聽到是那個男人要送的,便有些惱火,他果然是不準備把自己摘出去了,這倒不說,竟然送到她母親眼皮底下來了,母親知曉了又要擔心。

她遲遲不接,也不還禮,白氏便輕輕叱道:“阿祁,怎的沒規矩了?”

霍蘩祁蔫頭蔫腦地将請柬接過來。

她認不得幾個字,言诤見她裝模作樣地對着請柬晃腦袋,便覺得憨态可掬,笑了笑道,“公子請夫人和霍女郎一同過府一敘。”

“這……”白氏有些犯難。

她是孀居之身,帶着女兒去別家做客,難免引人猜忌,這芙蓉鎮将她傳成什麽了,再不檢點着點兒做人,只怕……

“夫人,”言诤看出她心有顧慮,不疾不徐道,“夫人,雖說人言可畏,但人心要是惡的,便都會以最壞的惡意來揣度人,我們公子請二位過府吃茶,是有事請霍小姑幫忙。但因為男女有防,所以請夫人做個見證。”

“這樣……”白氏看了眼一旁氣得鼓臉頰的女兒,輕輕拽住她的胳膊,“阿祁,咱們便去吃一盞罷,也不礙事,別人找你幫忙,咱們不好不應,阿祁從小到大就好與人方便,這不是正好麽。”

霍蘩祁不想答應,但母親如此說,她便應承了。

順便,霍蘩祁沖言诤拼命使眼色,讓他別将命案的事兒說出來。

言诤自然是不說的,但步微行說還是不說,這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晌午,天光破雲。

一縷一縷的雲翳拂過,雖一牆之隔,但白氏和霍蘩祁還是感覺知道了天壤之別,這間院子收拾得樸素簡約,修竹浮光,參差連綿,細細的風聲從林葉間漏出來,宛如梵音般柔和。

步微行向來不習慣等人,而且他等的人竟然讓他感覺有一些焦灼。

從出銀陵到芙蓉鎮,步微行中間只辦過一樁案,罰過五個人,到了芙蓉鎮才是第二樁,而且是命案,照理說他骨骼血液之中那沸騰叫嚣的東西,他可以理解,只是好像又與之前有一點不同。

霍蘩祁和白氏如約而至,步微行蹙了蹙眉,多等了兩刻,他的目光在白氏身上過了一眼,便起身走出了前堂,“過來。”

霍蘩祁松了一口氣,正怕他在白氏面前說出來,忙撣了撣衣袖跟上去。

白氏納悶兒地瞅着,步微行走到一株苦楝樹下,墨綠的樹,紛紛冉冉的花朵擎在花萼間,他負着手等着,霍蘩祁正小心翼翼地靠近。

苦楝樹淡紫的花,蓊蓊郁郁的,香氣在小牆內氤氲纏綿。

步微行道:“你遲了兩刻。”

霍蘩祁擡起頭,不解道:“那又怎麽樣?”

“我厭煩別人遲到。”

霍蘩祁氣結,“可是是你請的我,又不是我約的你,你這人真奇怪,我來都是給了你面子了,你還理會這個,不就是兩刻麽。”

步微行拗過目光,哂道:“你所謂的兩刻,已足夠用來殺人了。”

忘了他是讓自己過來了商量命案和升堂的事兒的,總之霍蘩祁覺得自己大約與他八字不合,他這種性格她真是喜歡不起來,也不想同他有什麽交集。

要不是……

他長得俊啊,她多看一眼都不願的。

日色稀薄,他側臉的輪廓亦是棱角鮮明的,金相玉質般斫刻似的,镌的是鬼斧神工,沒有半點贅餘,也沒有半分不足,高挺的鼻梁上流淌着金輝和綠影,襯得那膚色愈發的白,宛如脂膏白玉,猶如浮冰碎雪。

怎麽會有一個男人,美成這樣,還讓你不覺得很女人,反而有一股冰冷的陽剛味兒?

霍蘩祁默默地偷看了一眼,見他微微凝了眉,便若無其事地轉過眼睛,跟着又偷看了一眼。

白氏身後傳來言诤的咳嗽聲,她詫異地回眸,只見言诤遞了一袋金繡白銀線的錢袋,鼓鼓囊囊的,銀子的元寶狀棱角凸出來,白氏駭然,“這是?”

言诤作勢要送到白氏手中,“公子的一點心意。”

當然某人在交代言诤送銀子之時,口吻是很冷的,“酬勞明日送。”

言诤得把這五個字摳字眼摳出花兒來了不說,還得美化修繕一番,弄出一套白氏能接受的說辭。

早知白氏有可能不會收,她确也拒絕了,“無功不受祿,貧婦要不起公子的錢,何況也非親非故。”

言诤抓了抓腦袋,只見前堂外,銀白隐紫的苦楝花樹底下,身姿颀長宛如丹青謄畫的神仙人物,旁立着一個拘謹不自然,還有幾分羞澀似的不敢看他的小女人,便心中暗暗一嘆,這種事到底是自個兒做的,好事全是太子爺的。

言诤笑道:“您莫不收,公子交代了,您這是讓我為難。”

白氏愁眉不展道:“這……我實在不好……”

言诤道:“要不這樣,您就把這當做酬勞好了,我們公子這人呢原本就好仗義疏財,何況這回霍小姑要幫了他的大忙了,這點銀子,不過他的一些心意,您收了只當是公子還你和霍小姑的情義。”

說罷,言诤又道:“公子日後離了芙蓉鎮只怕不會再來了,他不大喜歡欠旁人的。”

白氏本來在猶豫,步微行出手闊綽,足以解決燃眉之急,最重要的是,她現在要有底氣面對楊氏的刁難和與霍老大撕破臉皮。

一旦他一意孤行,白氏立馬帶着霍蘩祁出門,但這中間也需要一段時日打點行李,安頓下來,需要一些銀錢周轉。

不知道為什麽,白氏總覺得言诤那目光太過于坦誠,毫不設防一般,他好似能明白自己現在的窘境,而這些錢正好是送來救急的,只不過它有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名目。

白氏咳嗽了兩聲,扭頭望向樹下。

霍蘩祁微微垂眸,好像在凝神聽着什麽。

春陽淡淡,男人豐神俊朗,那氣度着實不凡,分明只是說着話,卻仿佛聖旨降臨,而身前人唯有俯首不敢造次,他身後,綠竹如箦,幽篁微聲。

如此人物,怕什麽圖謀不軌。

白氏心思一橫,“嗯,煩請替貧婦轉告公子,貧婦在此謝過了。也煩請留下恩人姓名,貧婦銘感五內,他日若有機緣,必當還報。”

太子之名,天下皆知。

言诤怎麽可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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