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秦允等半天沒等到沈絨的回複,想着這祖宗別是忘了712包廂怎麽走,迷路了吧。

很有可能,流金歲月非常大,內部結構複雜得可以直接玩密室逃脫了。

秦允跟身邊人說了一句:“我去接下沈絨。”

那頭沈絨憋着一口氣坐電梯上樓,這頭秦允坐另一邊的電梯下樓,完美錯過。

秦允到樓下望了一圈,沒見着沈絨的影子,倒是聽見街對面有人喊她:“小秦!”

秦允一回頭,那不是她老板趙骁麽?

趙骁和一個比他還高的女人站在禦滿東風門口,一輛賓利從她們面前離開,引擎轟轟地響,似乎帶着些怨氣。

趙骁一張标準的方臉被凍得通紅,秦允往這兒來的時候,他忍不住跺了兩下冷得發麻的腳,偷偷看一眼身邊的女人。

明明穿得比他少多了,怎麽半點不怕冷的樣子?那張白皙無表情的臉感覺能和這倒黴的雪天聯合制冷。

“趙總!好巧啊。”秦允快兩步走了過來,“您來吃飯?”

“來談事兒。”

說着趙骁轉頭對身邊的女人說,“盛總,這是我們公司的小秦,咱們之前談的海外音樂劇本土化項目,她會和我一塊兒跟進。”

秦允的目光微微一擡,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這一眼看過去還以為自己認錯了,嘴張了兩下,沒能蹦出半個字。

盛明盞看穿了她的疑惑,率先開口道:“是我。”

趙骁有些意外,“喲,你倆認識?”

盛明盞“嗯”了一聲,說:“中學時的學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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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真是巧了你說說。”

秦允這會兒算是緩過勁兒來了,聲音都高了八度。

“學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也不說一聲!回來多久了?原來你就是這項目的投資人啊!”

秦允可是知道,盛明盞高中的時候就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上大學第一年就用自己賺的錢幫沈黛把安真劇場的椅子換了批新的,沈絨成年的時候給她買了輛甲殼蟲,讓一圈同學好友羨慕不已。

看來學姐消失的這兩年又牛掰了不少。

盛明盞卻說:“跑腿的而已。”

想到沈絨,

秦允總算是想起來自己下來是幹嘛來的了。

“對了學姐,你見着小絨了嗎?”

盛明盞聽到這個名字,眉心微微一擰。

“沒有。她也來了?”

“對啊,今天我們在對面流金歲月聚會呢,小絨說她會來。學姐,去露個臉嗎?當年你退群又不告而別可是傷透了一大波人的心,大家對你又愛又恨的,但這些年大家都沒忘了你,有事沒事都會念叨一下過去的事兒,特別想你。”

盛明盞目光往流金歲月那金燦燦的招牌上看了一眼,沒接話。

卻被趙骁看在眼裏。

剛才和盛明盞吃這一頓飯,趙骁自個兒吃得酒足飯飽,盛明盞卻一口沒吃,倒是将劇場租賃合同裏的細則和盈利模式跟他明明白白地說了一遍。

說得很誠懇,正因為誠懇,所以更誘人。

趙骁今年四十五歲,在商場混的這些年其他本事不見得有多少,自诩看人一看一個準。能感覺得出這低調的盛明盞是個可以長期合作的對象,野心并不止眼前這一波IP本土化。

“去放松一下吧盛總。”

趙骁打算讓秦允和她多套套近乎。

“你看你這黑眼圈,剛回國就連軸轉地工作。和老同學唱唱歌休息休息,別累壞身子。”

盛明盞沉默了很短的時間,随後對趙骁說:

“謝謝趙總,第一批海外劇組我們就按之前說的暫定了,劇場租賃和技術合成的事兒就麻煩您多溝通,多費心了。”

趙骁眉開眼笑說了一疊聲的“好”。

看來這回的合作十拿九穩,夠他吃上好幾年了。

盛明盞和秦允一塊兒走進流金歲月,坐電梯到了七樓。

就要進入包廂時,盛明盞忽然停下腳步,對秦允說:“你先進去,我打個電話。”

“啊,好!”

秦允進去了,盛明盞站在原地片刻後,推開了左側消防通道的門。

她記得這兒往下走一層有個小陽臺。

以前一群朋友通宵達旦地鬧,她和沈絨常常跑出來,在這無人發現的小陽臺接吻。

小陽臺還在,只是舊了不少。

欄杆上落着雪,頭頂上牆皮脫落,水漬斑斑

盛明盞站在這兒獨自吹着寒風,半晌,脫了手套,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煙。

抽了一根剛剛含進嘴裏,身後的門就被推開了。

盛明盞回頭,猝不及防撞見了沈絨沒有絲毫戒備的臉。

果然迷路且在苦苦找路的沈絨:“……”

門一開,穿堂風“呼”地從她倆身邊卷過。

風卷亂了她們的頭發,對視的雙眼裏彼此的身形卻更加清晰。

十分鐘前。

沈絨坐電梯上樓,被牟梨和盛明盞的肢體接觸弄得渾身不适,等她意識回歸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跟着別人在六樓下了電梯,包廂可是在七樓。

想要再坐電梯上樓,等半天兩個電梯一個被吊在十五樓還要往上走,一個被卡在B1半天不動彈。

懶得等,沈絨索性從消防通道爬樓梯上去。

估計是老天看她笑話還嫌看得不夠多,一推開消防通道的門,居然被她撞上最不想撞見的人。

尴尬的沉默持續了一會兒,盛明盞率先開口,“樓上,消防通道對面就是。”

“……”

很明顯盛明盞看出了她又走錯路,這的确是她以前經常會犯的錯。

雖然沒有笑話她,可這提示比當場笑話還讓她不自在。

沈絨并不想和盛明盞在狹窄的空間獨處,特別還是這個小陽臺。

不止是盛明盞,她也記得她倆曾經在這兒做過的所有荒唐事。

那時沈絨連接吻都不會的,偏偏心高氣傲想假裝老手,下嘴特別兇猛,不是咬着盛明盞的唇就是嗑到她牙。

即便嘴唇咬疼了牙也嗑痛了,沈絨也不願意停下。對女朋友癡迷不已卻又不肯承認,被盛明盞逗兩句還會惱羞成怒到整張臉通紅地咬對方脖子。

盛明盞還就好脾氣地一直慣着她,任她啃任她咬,從不說疼。

回憶在沒有禮貌、不分場合地給她推送過往的親密畫面,沈絨感覺耳尖有些發燙的跡象。

她得馬上離開,不然以盛明盞對她的了解,一定會立刻将她看穿。

沈絨走了兩步,突然停下腳步,又回頭,似乎才意識到什麽,皺着眉有些不解地看着盛明盞,詫異地問她,“你抽煙?嗓

子不要了?”

盛明盞垂下眼眸,打火機的火輪一滾,火星子往上撲,瞬間将煙點燃。

她吸了一口,煙從紅唇中吐出後才說:“見面第一句話就是訓人,我前女友可真是一點都沒變。你是不是忘了,咱們分手兩年了。”

言下之意,你管不着。

沈絨被她噎了一下,沒接上話。

事實上,伶牙俐齒的沈絨人生中吃癟的次數一雙手就能數得過來,而這裏面盛明盞起碼占到了一大半。

“盛明盞。”沈絨難得被刺了也沒有馬上反擊,而是耐着性子繼續勸說,“無論如何,別拿你的嗓子開玩笑,拿你的事業開玩笑。”

盛明盞在演唱上的天賦,是沈絨迷戀她的原因之一。

她曾經無數次被盛明盞的歌聲折服,她們倆有共同的愛好,共同的追求,既是愛人又是摯友。

“我會陪你一直唱到再也說不出話的那一天。”

盛明盞曾經就在這個小陽臺上,捧着沈絨的臉對她起誓。

沈絨享受着和盛明盞靈魂共振的美妙滋味,那是她們赤誠的熱愛,是她們會帶入九泉的信仰……

“早不唱了。”

盛明盞打斷沈絨的話,微微揚起下巴,吐出一口煙,笑道,

“破音樂劇,再也不唱了。”

“……”

沈絨低着頭握緊了拳頭,什麽話也沒再說,和盛明盞擦肩而過,快步上樓去了。

走到包廂門口,聽見裏面熱鬧的歡笑,都是老熟人的聲音。

沈絨在門口定了定神,确定自己不會洩露情緒之後才去推門。

還沒碰到門把手,門就被人從裏面用力拉開。

開門的秦允見着沈絨,大大松了口氣。

“小絨,你哪兒去了啊,我還說再下去找你呢!”

“走錯了,耽誤了點時間。”

“我就知道……哎哎哎,你知道我遇到誰了嗎?!”

秦允都沒心思嘲笑沈絨這個路癡,迅速要将這天大的新聞抛到沈絨面前。

沈絨有些倦地擡眼皮看了她一眼。

她和盛明盞戀愛的事兒沒人知道。

當初她倆鬧掰也只有很小一部分人

知曉,即便是秦允也只知道她倆親如姐妹,盛明盞是出國工作了。

“誰?盛明盞。”沈絨自問自答。

“……你怎麽一猜就中?”秦允拉着她笑道,“你知道嗎,學姐她一回來就包下了長街七家大劇場三年的租約,看那架勢還只是前哨!太好了,安真劇場是不是可以不用賣了?她回來救你了!”

你是不是忘了,咱們分手兩年了。

想起盛明盞丢下的這句話,沈絨耳根有些不自然地發熱。

“她是她,我是我,別跟我提她。”

沒想到沈絨會這麽說,秦允聽得一怔。

兩人站在門內轉彎的地方說話,來送酒水的服務生沒看着她們,就要往裏進的時候完全沒防備,直接撞到了沈絨身上。

裝了酒、果盤和零食的托盤本來就有點兒超載,被這麽一碰托盤傾斜,直接對着沈絨腦袋滑下來。

沈絨背對着服務員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看見秦允臉色一變,馬上就要尖叫。

感受到身後一陣擠壓,沈絨回頭,見盛明盞不知道什麽時候擠到了她和服務員之間,單手支着個沉甸甸的托盤,正在和她對視。

兩人的距離之近已經超過了正常交際範疇。

仿佛下一刻她的唇就會被對方濃烈地侵占——這是相戀八年的昔日戀人刻入骨子裏的生理反應。

但那雙總因她迷離的雙眼,此刻卻只有雪水般的清冽,沒有任何欲念。

很快,盛明盞手臂擡起,幫服務員将酒水食物穩穩當當推了回去。

“謝謝,謝謝……”

服務員驚出了一身冷汗,連連道謝。

秦允沒想到盛明盞會突然出現。

那剛才她說的話,盛明盞是不是都聽見了……

秦允尬得渾身起毛的時候,盛明盞就像是什麽也不知道,從她和沈絨之間穿過,走進門去。

她和沈絨的出現果然引起了騷動,老友們都在譴責盛明盞玩失蹤太不仗義。

盛明盞又恢複成在朋友圈子裏老好人的樣子,對大家溫和地笑,解釋她只是有個非常好的機會,去海外工作了。

沈絨進來的時候一大圈沙發都已經坐滿。

她目光轉了轉,正好落在盛明盞身上的時候,剛剛坐到盛明盞身邊的秦允非常識時務用力往邊上挪,硬是擠了一個位置出來,用眼神堅定地對沈絨說——

來盛學姐身邊坐!

沈絨:“……”

我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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