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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到年關,所有的工作即将停擺。

大家都開始喜氣洋洋地準備過年的事兒——除了倒黴的人。

楊晟的倒臺幾乎在一夜之間。

據說他虧了一十多個億,還将一票人拉下水,跟他一起倒了大黴。

追債的人從他辦公室堵到家門口,無路可逃的他坐在一十八樓卧室的窗臺上大半天,心灰意冷想要跳下去卻沒勇氣,最後被從樓上降下來的消防員一腳給蹬進了屋子裏,摔了個腦震蕩。

《撩動全城》劇組不愧都是年輕人,堪稱八卦暴風眼。

年前最後一天技術合成,沈絨被動惡補了落下的所有音樂圈子裏的閑情逸事。

楊晟是最近長街的大熱話題,走哪兒都有人給沈絨的耳朵裏灌他的最新動态。

有人說他被消防員踹的那一下腦震蕩估計是好不了了,還害了精神病,見着人就咬,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逃債在裝瘋賣傻。

“據說都是久騰地産項目的人在逼他。”

“可不麽,出了這麽大的事必然要得找個替死鬼。這楊晟在長街作威作福這麽多年,最後卻是被同伴反戈一擊。”

“資本家們啊因利而聚,必定因利而散,反目成仇!”

“不過我聽說參與到這地産項目的幾個大佬好像也挺慘的。楊晟活不了他們估計也只能斷尾求生。特別是歡樂制造,元氣大傷!牟東升都氣得住院了。”

……

姜哲成過來給大家發了一堆過年的禮物後,劇組暫時解散,大家回家過年。

姜哲成想單獨請沈絨吃飯,說是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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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絨知道他說的請罪是指的什麽。

當初他完全不顧沈絨的意願,強行官宣,後來《撩動全城》第一波宣傳視頻發出去之後,有粗制濫造之嫌,更是被各方嘲笑。

盡管在那個視頻裏沈絨只有幾個鏡頭,評論家們依舊将它當成了批判的重點,瘋狂攻擊。

本來就已經脫了一波粉,這回更是被輿論帶頭,對她失望的言論再一次鋪天蓋地。

沈絨已經将各大社交平臺APP從手機裏删除了,不去看,只做自己的事。

但姜哲成這個5G沖浪選手

都看在眼裏,實在過意不去,想請沈絨吃個飯,然後包一個大紅包,聊表心意。

沈絨卻想得很開。

“不用,沒事兒。雖然一開始的确是你們瞎胡鬧,不過最後我也是自己選了這部劇。既然是我自己選的,那你也沒什麽好過意不去的。要是真的良心不安,就讓群舞們多排幾次吧。年後都要登臺了還總是跳錯,要是用這樣的狀态進劇場的話才是要被嘲死。新年快樂,走了。”

沈絨和姜哲成告別,走到比較好停車的路口想打車,一看,前面又是五十多位在排隊。

今天又降溫。

聽天氣預報說,今年N城的低溫天數創造1951年來之最。

沈絨鼻尖凍得發紅,一陣寒風掃過,險些将她的眼珠給凍住。

不過,幸好她今天戴了圍巾,能稍微保命。

公交車站有點遠,地鐵這時候估計能給人直接擠進六道輪回。

她思索着是頂着風雪去公交車站,還是找個暖和的咖啡館等車時,一輛車破着風雪駛來,停到她面前。

沈絨雙手抄在羽絨服平兜口袋裏,下巴和嘴被層層疊疊堆在脖子上的寬大圍巾裹着,眼睛微微睜圓。

車窗降下後,露出盛明盞的臉。

盛明盞今天沒散着頭發,将長長的黑發紮了起來,整個人淩厲又利落。

濃顏長眉,不茍言笑的樣子看上去不像是來接人的好心人,感覺上了她的車就會被她帶到荒郊野嶺活埋。

盛明盞注意力放在沈絨的圍巾上的“S”字母幾秒,再轉移到她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傻愣着幹嘛,不上車?

沈絨也懶得跟她客氣,繞到另一側,坐到副駕上。

“不想讓你覺得是個網約車司機。”沈絨拉安全帶的時候特意露出友善的微笑,“我坐這兒可以嗎?”

盛明盞乜她。

坐都坐了才問,先斬後奏第一名。

盛明盞索性沒理會她,将車啓動。

“媽說今天不好打車,讓我來接你。塗穎和秦允都在醫院陪着她,一會兒咱們去買點煙花,先放到酒店寄存。”

沈絨客客氣氣,“好的。”

嗯嗯,知道不是你自己想來接我

“不過,買煙花?早就不能放了不是嗎?”

“郊區能放,家裏能看見。我來處理,不用你操心。”

沈絨客客氣氣甜甜美美,“好滴!”

兩人去指定煙花銷售點買煙花。

盛明盞讓沈絨挑,沈絨選了幾樣,全都是以前還能放煙花的時候她們一塊兒放過的。

沈絨說:“別多心,我只是熟悉這幾樣,沈黛女士喜歡,我就挑它們了。”

“我說什麽了嗎?”

“沒多想就好。”

沈絨要拿手機付錢,盛明盞先一步掃碼了。

“謝謝盛小姐。”

沈絨對她客氣道謝,接過裝煙花口袋時身子前傾,圍巾系的扣無意間散開,一角落了下來,被正好經過的風卷起香味,潛入盛明盞的嗅覺中。

是“孤女”的味道。

沈絨沒有去掉盛明盞刻意染上的香水味。

她安靜地凝視沈絨的側臉。

燈光落在盛明盞專注的眼眸之中,像兩簌針尖般的火焰,散着迷昧的熱意。

買好了煙花,兩人一塊兒往車的方向去。

沈絨走在前面,寬大蓬松的羽絨服更顯得她單薄。

盛明盞很難發現不了,沈絨瘦了很多。

盛明盞沒說半句,借沈黛之手将圍巾還給了她。

沈絨也沒吭聲,就這樣默默接受,默默圍上了。

她們表面上明目張膽地推開對方,卻又在微妙的細節裏,心照不宣的緘默中,默契地共融。

既然打算回千裏春秋128號過年,前幾天沈絨就已經找人去收拾了,年貨也在網上下好單。

今晚是她們年前在M酒店住的最後一晚。

盛明盞将車開到地下車庫,停好車後走到後備箱裏去拎煙花。

沈絨決定等着她一塊上去。

不然見她倆一塊兒回來的卻不一起走,沈黛女士肯定又要多想,又要開始各種這後悔那認錯的了。

大過年的,誰也別給誰添堵了。

本來是打算自己付錢,所以沈絨挑的煙花有點多,這會兒盛明盞雙手都被占滿,提了四個沉甸甸的口袋。

沈絨好人做到

底,走過來想幫她關上後備箱的車蓋時,忽然發現有個女人快步沖着盛明盞過來。

牟梨!

牟梨劈頭蓋臉将手裏的包砸向盛明盞,沈絨根本就沒來得及思索,直接擋到盛明盞面前,被牟梨的包狠狠刮了一下。

牟梨見她倆居然在一塊,還是一起去購物了,親密無間的樣子更是讓她怒火中燒。

“盛明盞!你個王八蛋!王八蛋!”

牟梨嘴裏喊的是盛明盞,卻發了瘋似的用她四角尖尖的包打沈絨的臉。

沈絨被磕了好幾下,疼得起急,一把抓住牟梨的手腕。

盛明盞趁勢将煙花砸向牟梨腦袋,牟梨擡手抵擋的時候她又猛踢在牟梨的膝蓋上。

牟梨感覺膝蓋骨被巨大的力量撞得後折,一陣錯位的銳痛讓她冷汗都出來了,急忙往後退了好幾步。

盛明盞扣着沈絨的雙肩,将她護到自己身後。

牟梨頂着一頭亂發,捂着快要支撐不住的膝蓋,臉上一片紅。也不知道是劇烈運動造成的,還是痛的。

牟梨喘着氣,聲音嘶啞。

“盛明盞!那是我和你之間的事!你怎麽能動我的家人!你他媽的還要臉嗎!”

當初盛明盞故意說她在接觸久騰地産項目,牟梨還以為她是想将牟家踢出局,回家之後特意提醒父母,咬定這個項目不放松,導致牟家又投了一大筆錢進去。

結果……盛明盞是要毀了這個項目!

如此一來,牟家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牟家的生意被盛明盞徹底攪黃了,無力回天。

今天歡樂制造申請破産保護,牟梨的生活一落千丈。

她來不是為了別的,就為了出一口惡氣。

沈絨納悶地看向盛明盞,似乎從牟梨的話裏解讀出了一些信息。

盛明盞往沈絨面前一橫,一米七七的高個加上高跟鞋,直接将為了彩排穿平底鞋的沈絨視線完全擋住。

“我不覺得我和你之間有什麽私事,商場上的摩擦而已。你想要将誰掃出視線的時候,也不見得會手下留情。自己吃了虧倒是想起要臉了。”

盛明盞意有所指,牟梨和沈絨都聽出來了。

當初沈絨為了賺錢給沈黛交

醫藥費,去《遠方》劇組面試的時候,牟梨仗着投資人的身份如何羞辱她,當事人全都歷歷在目。

酒店巡邏的安保早就聽到這邊的動靜,開着巡邏車過來,問盛明盞她們發生了什麽事。

“這位女士襲擊了我們。”盛明盞不疾不徐道,“請幫我報警。”

安保認得盛明盞和沈絨,她倆都在酒店住了個把月,面熟。

牟梨就不一樣了,沒見過。

而且沈絨眼睛靠近太陽穴的位置有兩道血痕,頭發都亂了,看上去可憐兮兮,的确像個受害者。

三個壯漢就要過來詢問牟梨,牟梨一邊後退一邊對盛明盞憤恨道:“喜歡你算我倒黴!”

“嗯。”盛明盞淡然說,“算你倒黴。”

牟梨逃進了消防通道,兩位安保繼續跟着她,另一位上來詢問是否要叫救護車。

“不用。”沈絨笑了笑說,“刮了幾下,哪用得着救護車。”

安保囑咐她們如果還有什麽事,可以直接撥打前臺的電話,他們也會加強巡邏。

安保走後,盛明盞不知道在想什麽,安靜地站在原地,一時間沒動彈。

沈絨默默清了清喉嚨,确定自己開口後聲音的細節不會出賣自己後,才說:“盛明盞,你,要不要先放開我?”

盛明盞回頭,沈絨從她緊繃的表情裏看到了極具侵略性的餘韻,像是還在警戒着危險的野獸。

“抱歉……”

盛明盞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握住了沈絨的手。

松開她的手時,聲音有點兒洩下去。

似乎剛從緊張的情緒中勉強将自己釋放。

“我這不沒事麽。”

沈絨下意識地安慰她。

沒想到盛明盞依舊和以前一樣。

自己陷入危險時眼睛都不會眨一下,而沈絨一旦有個小閃失,她會立即炸開渾身的刺,将所有可能傷害到沈絨的人紮個千瘡百孔。

盛明盞沒說話,只看着沈絨臉邊的傷。

她背着光,地下停車場的燈光本來就昏暗,再一逆光更是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她什麽時候會呈現什麽樣的神态,沈絨不用眼睛看也能知道。

她熟悉盛明盞所有沉默裏細微的區別。

兩人無聲地上樓,到了電梯裏光線亮了許多,沈絨從光亮如鏡的轎廂中看見自己臉上的血痕,比想象中的還要吓人。

有輕微的滲血,雖然沒到往下流的地步,卻也紅腫不堪。

盛明盞目光看着前方,沉着聲音說:“下次再有危險,別為我擋。”

沈絨發現,她的聲音有點啞。

“嗯。”沈絨說,“這次我也沒想為你擋。”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身體擅自做主,自己動了起來。

好煩。

沈絨心想,盛明盞用十三年的時間刻進我身體裏的本能,到底要多久才能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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