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想回家

空氣中殘留的信息素味道并不濃烈，像清冽的山泉，淡淡的甜香萦繞鼻端，令人心曠神怡，如臨仙境。

大概是小人魚還未完全成年的緣故，信息素的出現猶如昙花一現，随着時間的流逝逐漸消散。

蒼海重新躺回原位，眉頭始終不曾舒展。

他一直以為小人魚會和他一樣是Alpha，沒想到小人魚竟然即将分化為稀有的Omega。人類中Alpha、Bate和Omega的比例分別為25%、70%、5%，而人魚族Omega的稀有程度比人類更甚，據他所知，人魚族已經很久沒有Omega出現了。

他調查過人魚的歷史，作為聯邦的鄰居和人族的亞種，人魚一族擁有着遠超絕大多數人類的精神力天賦。

但宇宙的規則是公平的，人魚在獲得強大力量的同時，也必須為之付出代價。

他們的基因中帶有嚴重的缺陷，這種缺陷會導致他們的精神力到達一定程度後遭受反噬，最終喪失理智。

基因缺陷無法治愈，除非人魚的精神力得到疏導，否則他們的餘生将在無休止的狂暴中度過。

根據記載，人魚Omega就擁有疏導人魚精神力的能力。

只是人魚一族幾乎全部由Alpha和Bate組成，Omega少得可憐，甚至近百年來連一位人魚Omega都沒有誕生。

可想而知，當蕭禦的身份暴露，将會迎來多少觊觎的目光。

縱覽人魚族歷史，人魚也曾向聯邦請求過幫助，可聯邦哪怕精神力最強大的大師也無法替人魚緩解反噬的困擾。這是因為遭受反噬的人魚精神力太過強大和狂暴，一旦受到外來精神力的介入，就會自動産生排異，吞噬掉不屬于自己的精神力。

能被人魚狂暴的精神力所接納的，只有人魚Omega的精神力。

因此，為了那些強大的人魚能夠恢複理智，人魚一族一定會不擇手段地得到即将分化的蕭禦。

一種名叫愧疚的陌生情緒萦繞心頭，蒼海沒有推開纏繞他大腿的魚尾巴，心裏想着如果不是他的到來，荒星就不會日益崩壞，或許小人魚就能一輩子無憂無慮地在荒星上生活。

他不會後悔，為了活下去，他只能選擇在此迫降。如果再讓他做一次選擇，在明知道可能導致這一連串後果的前提下，他也依然會這麽做。

察覺到小人魚的尾巴又在他的大腿處勾纏，蒼海無奈地嘆了口氣，卻沒有拒絕小人魚的親近。

想想還真是氣人，他在這殚精竭慮，某條惹禍的小人魚卻睡得香甜。

蒼海暗戳戳地想，得讓蕭禦也跟着焦慮起來，不然他心裏不平衡。

壞心眼的蒼海第二天就告訴了蕭禦即将分化為人魚Omega的事實。

彼時蕭禦剛睡醒不久，長頭發就是麻煩，一覺睡醒全都散開了，他只好去找蒼海尋求幫助。

那知道蒼海非但不幫他，還告訴了他如此爆炸的消息。

蕭禦當場呆若木雞。

盡管原著對人魚族的描寫不多，人魚星球總體而言也只能算是男主刷的一個副本地圖罷了，但書中還是有人魚族的簡單介紹，尤其提到了人魚種族的奇葩設定。

人魚Omega是唯一能夠挽救狂暴人魚的途徑，但人魚Omega十分稀有，一經現世必将遭到人魚争搶和供養。

說好聽點是供養，說難聽點就是軟禁。

想想看，人魚Omega活着的意義就是治愈人魚的精神創傷，人魚只會把人魚Omega視作救命良藥，誰會在意他心裏究竟怎麽想，誰會管他是不是願意接受這個救世主的劇本？

蕭禦可從來沒想過要當救世主，他這麽個心冷手黑的人，是半點沒有奉獻自己，拯救他人的想法的。

蒼海欣賞夠了小人魚的愁苦，光是聽對方唉聲嘆氣，就夠他內心暗爽不已。

偏還要裝模作樣地安慰：“好了，至少不用擔心以後的生活，人魚族肯定會好吃好喝供着你。倘若我們離開荒星，以後你想吃蟹黃就吃蟹黃，再不會為食物發愁。”

蕭禦撇嘴道：“不自由，毋寧死。”

“傻瓜，錦衣玉食的生活都不要，那你還想要什麽？”蒼海搖頭失笑，什麽不自由毋寧死，真要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候，哪怕失去一切，也要拼了命活下去。

死了，那才是什麽都沒有了。

年輕的人魚并未揣摩出蒼海的未盡之意，他認真地思考許久：“我想回家。”

蒼海似乎有些困惑：“這裏不就是你的家嗎？”

蕭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家不在這，他的家在遙遠的地星，但他明顯已經回不去了。

蒼海不知道為什麽小人魚的情緒瞬間低落許多，思來想去，他也只能将其歸因為荒星的生命即将走向終結。

荒星就是蕭禦的家，荒星的毀滅，就意味着小人魚永遠失去了他的家鄉。

蒼海眉頭微蹙，只覺得心髒細細密密地疼。

他以為自己的到來可以給小人魚帶來救贖，他能帶着蕭禦去看外面更廣闊的世界，可實際上，他才是導致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

“對不起。”蒼海滿懷愧疚。

蕭禦不解地看向他：“為什麽道歉？”

蒼海：“我毀了你的家。”

蕭禦恍然，荒星的确是原身的家鄉，卻不是他的。

他沒有資格替原身原諒蒼海，但就他個人而言，他幾乎是和蒼海同一時間來到荒星的，他對荒星并沒有太多的歸屬感。

而且如果沒有蒼海，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都過去了，”他故作潇灑，“人總要往前看。”

蒼海差點被唬住，好半晌才問：“你剛剛是不是笑了？”

蕭禦薄唇緊抿，面皮緊繃：“我沒有，我的家都要毀了，我哪裏笑得出來呢？”

蒼海心疼地揉了揉蕭禦的頭發：“別怕，我會帶你出去，人魚族想要抓你，也要問我同不同意。”

蕭禦還挺感動的，雖然他不認為蒼海憑一人之力，能和人魚全族相抗衡。

吃過早飯，蒼海帶着蕭禦繼續沿着海岸線轉悠。

蕭禦仔細觀察後确認：“昨天做的标記又不見了。”

為了判斷海岸線是否偏移，蒼海和蕭禦在岸邊插了一根隐翅螳螂的骨頭作為記號。

隐翅螳螂的骨頭硬度極大，表面的肉也早已被剔除幹淨，不會有異獸閑着沒事把它吃了。

只能說明海水持續向內陸蔓延，至于蔓延的速度，還需要找到隐翅螳螂的骨頭後才能判斷。

蕭禦自告奮勇：“我下海去找。”

蒼海目不能視，這項任務只能交給蕭禦：“小心點，遇到危險記得高聲呼喊，我就在岸邊。”

“放心。”蕭禦說罷，縱身跳入汪洋。

淺海區域的水質渾濁，可見度很低。

蕭禦只覺得自己就像一只在污水裏翻滾的小豬，渾身上下都沾滿了泥土。

好在他隐約記得之前做标記的位置，很快找尋到海底的骨頭。

他抓起骨頭浮上海面，目測了一下自己和蒼海之間的距離，回到蒼海身邊的時候，臉色都是蒼白的。

“怎麽樣？”蒼海聽到了動靜，便開口詢問道。

蕭禦一邊拭去身上的泥土，一邊沉重地對蒼海說：“一夜之間，海岸線向內陸推移了足足百米。”

哪怕蒼海早已有了心理準備，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由得皺緊眉頭。

“今後推移的速度只會越來越快，山洞不能待了，或許不久之後就會迎來第二次大地震。”蒼海背起蕭禦，“我們得抓緊時間尋找裂縫，荒星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蒼海的推斷在兩天後的傍晚得到了印證。

這次大地震發生的時候，蒼海非但沒有帶着蕭禦逃跑，還留在了海岸線附近。

他們安靜地坐在海邊，任由周遭地動山搖，他們始終巍然不動。

蕭禦還記得蒼海和他說過，地震爆發的巨大能量，很有可能讓震中心地帶産生新的空間裂縫。

與其頂着地震的颠簸漫無目的地尋找，不如以逸待勞，等着裂縫自己出現。

海水漸漸攀上了他的尾巴，蕭禦甩甩尾鳍，濺起朵朵水花。

“等不及了？”蒼海把玩着手裏的長劍，自然災害最容易激怒異獸，他得随時保持高度警戒。

蕭禦讪讪地收回尾巴：“沒有，換了個坐姿而已。”

蒼海提醒他：“無聊可以把翠砺拿出來看看，這麽多天了，你的精神力還是沒有進步。還有，雖然地震可能創造出新的空間裂縫，但只是可能，不是絕對，你也不要抱太大期望。”

“我知道的。”空間裂縫的出現本就不講道理，無跡可尋，他一直抱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心态。

他頭疼的是翠砺，自從上次吃了蟹黃，誤打誤撞将翠砺磨出一道痕跡之後，就再也沒有新的進展。

哪怕他按照蒼海說的尋找感覺，也沒能讓翠砺的刻痕加深分毫。

蒼海給了他一塊蟹肉做成的小零食算作安慰。

打一棒子給一甜棗的手段雖然簡單，但拿來哄小孩的效果卻相當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