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算你厲害

“砰——”

一陣突如其來的聲響吸引了蕭禦的目光，他循聲望去，只見一只黑金色的異獸砸進了水坑裏。

它的身上可以看到有多處灼傷，原本華麗的羽毛七零八落，蔫蔫地緊貼着皮膚。

隔着防護罩，蕭禦可以看到那雙燦金色的鷹眼，飽含着不甘和掙紮，還有垂死的暮色。

它哀叫的聲音凄厲刺耳，身後的尾羽是它唯一未曾傷及的部位，尾羽色澤豔麗，形狀美觀，可見它平時将它打理和愛護得很好。

可它的尾羽還是在淅淅瀝瀝的落雨中緩緩垂下，最終跌入泥沼，被積水和淤泥掩蓋。

它的眼中流淌血淚，金色的眼眸卻越發黯淡，逐漸失去光彩。

溫熱的手掌覆上蕭禦的眼睛。

“別看。”蒼海低沉的聲線，仿佛帶着無盡的溫柔。

蕭禦眨了眨眼睛，眼前雖是一片黑暗，卻像是在漆黑的雨夜裏，有人給他點了一束光。

他享受了片刻來自蒼海手心的溫度，這才輕聲道：“我沒事，不用擔心我。只是有些可惜，它翺翔天際的時候，一定光彩奪目。”

蒼海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小人魚，他把先前做的蟹腿肉小零食遞到蕭禦嘴邊，卻因為拿捏不好位置，不小心碰到了蕭禦的唇。

蕭禦一愣，下意識地張開雙唇。

嘴裏鮮鹹的味道讓他立刻明白了那是蒼海為他準備的小零食。

他還在高熱期，渾身無力也就懶得動手，就着蒼海的手吃掉了蟹肉。

最後剩下小半塊留在蒼海指間，偏偏蕭禦被捂住了眼睛，看不到眼前的畫面。他毫不猶豫地将風幹蟹肉連同蒼海的手指一同含進嘴裏，甚至還用舌尖卷走殘留的小零食。

等他做完這一切才意識到不對，舌尖反饋回來明顯不屬于小零食的觸感，駭得他倏然向後退去。

卻結結實實地撞進蒼海的懷裏。

“唔。”蒼海悶哼一聲，調侃道：“勁兒還不小。”

蕭禦不得不慶幸自己體溫夠高，即便臉紅也不會被察覺到不對，否則以蒼海的敏銳程度，就算猜不到他的小心思，至少也會有所懷疑。

“你沒事吧？”他默默抽離蒼海的懷抱，假裝這只是個普通的意外，“可不要小瞧人魚的咬合力，你的手指頭差點不保知道嗎？”

蒼海卻不以為然：“咬斷了算你厲害。”

算你厲害。

這可是男性最高榮譽。

蕭禦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見色起意，還是腦子不夠用了，竟然表示他要試試。

“小孩子脾氣。”蒼海搖頭失笑，拇指卻摁住了蕭禦的下唇，伸進了他的嘴裏。

蕭禦：“……”

他不由得睜大了眼睛，萬萬沒想到蒼海竟然答應了他的要求，要試他的咬合度。

他太過震驚，以至于忘了拒絕，任由蒼海的手指闖入他的口腔。

怎，怎麽辦？

心慌意亂的蕭禦下意識地去看蒼海的表情，想看清楚對方到底是什麽意思。

結果當然是沒有結果，蒼海始終面沉如水，讓人看不出喜怒。他只能将蒼海的行為歸結于好奇——或許蒼海真的只是想試試他的咬合度。

難道蒼海就一點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嗎？

蒼海還反問蕭禦：“怎麽還不咬？”

蕭禦恍然大悟，蒼海壓根沒有多想，他或許只把這當成了一場較量。

贏的那一方可以得到至高榮譽「算你厲害」。

只有他在這胡思亂想。

蕭禦洩憤般地咬了下去，他至少用了七成的力氣。

“咬合力太差，這樣是傷不到我的。”蒼海點評道，同時抽出拇指。

一條銀絲将他的唇和蒼海的手指牽連起來，蕭禦直勾勾地看着它，直到它因為重力斷裂，不複存在。

他的心尖顫了顫，随後緊抿雙唇，陷入沉默。

蒼海等待許久沒有聽到蕭禦的回應，沉吟片刻安慰道：“你還年輕，咬合力可以慢慢練習。還有，不是所有人的皮膚都能堅韌到我這種程度，所以你不必覺得沮喪。”

蕭禦詫異地看向蒼海，他很想問誰會因為咬不破別人手指而感到沮喪？

意識到蒼海的思維模式和他可能有所不同後，蕭禦就不再執着于糾正蒼海的想法，轉而由衷地贊美道：“原來是這樣嗎，那你可真厲害。”

盡管蒼海依舊沒有什麽表情，但微微上翹的嘴角足以表達他愉悅的心情。

這個游戲确實很幼稚，他當然也不是真的想玩，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轉移蕭禦的注意力，不希望他為飛鳥的死亡而感傷。

看來效果出奇地好，以後可以多試一試。

不過……

蒼海收斂笑意，無意識地摩挲着指腹上的咬痕。

最差的情況還是發生了，這是一場熱水雨，沒有遮蔽的飛行生物很容易被高空中未經冷卻的高溫雨水灼傷，外面那只飛行異獸就是證明。

接下來會有更多的飛行異獸死于非命，随着熱水雨的不斷持續，他們這片區域的溫度将不斷升高，除非這場雨能盡快停下，否則陸地上的異獸将無一幸免。

可惜事與願違。

熱水雨已經持續了一個晝夜，蕭禦眼看着外面死亡的異獸越來越多，心情也越來越沉重。

他沒有問蒼海這是怎麽了，他隐隐已經猜到了原因，卻不願意讓蒼海予以證實。

“是不是有點無聊？”蒼海輕輕一抽蕭禦的長發，俨然将它視作了消遣的玩具。

蕭禦頂着一頭奇形怪狀的頭發，面色黑沉：“我覺得有你在，我應該不會感到無聊。”

蒼海讪笑道：“哈哈哈，別生氣，這就給你恢複原狀。”

他雖然看不見，手裏的動作卻極快，沒過多久就把蕭禦的一頭長發收拾得服服帖帖。

蕭禦還不至于為了頭發和蒼海生氣。

只是雨一直不停，讓他的心情莫名煩躁和壓抑。

他不知道這場雨會不會一直下下去，要真是那樣，他們能做些什麽呢？

總不能一直待在帳篷裏坐以待斃。

他将目光投向帳篷外，短短一天過去，地上已經多了好些飛行異獸的屍體。

然而其他異獸卻對這些免費的食物視若無睹，蕭禦又不是傻瓜，當然看得出這雨水有問題。

蒼海忽然問他：“要不要換換口味？”

這一天三餐都是風幹肉，就算他能忍受，那蕭禦呢？

小人魚還在高熱期，不吃點好的怎麽行。

“不用。”蕭禦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咱們的儲備糧還能堅持多少天？”

蒼海仔細算了算：“七天應該不成問題。”

蕭禦：“那就等食物都吃光了再出去。”

蒼海手背探向蕭禦額頭：“溫度還這麽高，一直跟着我吃風幹肉，你受得了嗎？”

蕭禦毫不猶豫：“我當然受得了，你能吃，我為什麽不能吃？風幹肉多好吃啊，多少人想吃肉都吃不到呢。”

“說謊，”蒼海一針見血，“要是真能受得了，昨晚為什麽捂着肚子冒冷汗？”

蕭禦一愣，不說話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夠小心了，沒想到還是被蒼海發現。

蕭禦還想糊弄過去：“我那是吃多了，撐的。後面用完你的一次性廁所不是就沒事了？你那個一次性廁所真的好用，髒東西和垃圾都能降解成新鮮空氣……”

“別岔開話題，”蒼海肅然打斷他的話，“你心裏很清楚，那不是正常反應，高熱期如果不能補充足夠的營養，會對人體的髒器産生極大的負擔，甚至留下後遺症。”

“我是人魚，人類的規則不适用我。”

“人魚和人類沒什麽區別，而且你是人魚Omega，你需要的營養比人類更多。”蒼海捏了捏蕭禦臉上的肉，“好不容易養胖了一點，全都瘦回去了。”

蕭禦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麽。

蒼海捂住他的嘴巴：“聽話，哥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蕭禦扯開蒼海的手臂：“我不需要，蒼海，海哥，我可以吃風幹肉的，你要是擔心我營養不夠，我就多吃一點，兩頓當一頓吃好不好？”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深恨自己脆弱的腸胃，要不是昨晚腹痛難忍，蒼海也不用為了他去冒生命危險。

“冷靜點蕭禦，你聽我說。”蒼海摸了摸蕭禦發燙的額頭，心底難以抑制地生出幾分柔軟來，“。熱水雨除了溫度高之外沒有別的危害，那些死去的異獸都是被高空中的高溫雨水活活燙死。我的機甲殘骸可以抵禦高溫，我只要用機甲殘骸擋雨，避免雨水和我的身體直接接觸就不會有事。”

蕭禦怔然：“真的嗎？”

蒼海微微颔首：“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猶豫再三，蕭禦還是同意了讓蒼海離開帳篷，他的确需要營養充足的新鮮食物，如果他無法平安度過高熱期，那麽蒼海離開荒星的成功率也會随之降低。

雖然他在戰鬥上幫不上什麽忙，但至少他能為蒼海指路，确保蒼海不會在海邊尋找空間裂縫的時候迷失方向。

蕭禦還不知道蒼海已經可以通過風向判斷陸地和海洋的方向，蕭禦的存在，頂多只是替他減少了判斷方向所需要的時間。

但他甘冒風險離開帳篷尋找食物，卻不僅僅因為蕭禦能幫到他。

換做從前，他絕不可能為了一個起不到太大作用的合作者而涉險。

頂着機甲殘骸的蒼海沒有心思去權衡利弊，他只知道他不願意再聽到昨晚痛苦而忍耐的呻吟，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幫小人魚度過這該死的高熱期。

雨水順着機甲殘骸的縫隙飄到蒼海手背上，隔着手套都能感受到雨水的高溫。

蒼海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按照蕭禦的指引，一把将離他最近的那頭異獸的翅膀抓住，拖着它往回走去。

作者有話說：

蒼海：我不願聽到蕭禦痛苦而忍耐的呻吟。

蒼海：除非在床上。感謝在2022-09-13 13：15：31-2022-09-14 23：12：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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