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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少野将濕漉漉的林改放在沙發上,打開休息間的電扇,一邊翻找出好幾條寬大的浴巾。林改的牛仔褲已經被水浸得不能穿,蔣少野費了很大力氣将它剝掉,又立刻拿浴巾給他蓋上擦拭。

“你出去!”林改的聲音如同即将斷開的電流,他的胸膛不斷地起伏着,從脖頸往上都紅透,無措地拿浴巾裹住。可是他怒斥蔣少野的語氣還是那麽足,像炸開的小刺猬。

蔣少野很少有這麽狼狽的時候。林改這一身濕淋淋的,自己若出去了,誰來照顧他?只有努力收斂住自己的信息素,剛剛吃下的膠囊似乎在此時終于開始發揮效用,逼令他漸漸地冷靜下來。

“對不起。”他抓了抓頭發,信息素發散過度讓他也有些焦躁。

林改攏緊浴巾,過了很久,才搖搖頭,喪氣地說:“是我對不起,是我一直亂七八糟的。”

這個形容詞讓蔣少野眼皮跳了一下。

林改在十年前不是這樣的,這樣容易屈服。

林改在十年前,明明是那麽張牙舞爪、自得自滿,所有的考試都是第一名,連一聲商量都不打就會讓老師給自己換座位。

這一切——蔣少野意識到——這一切變化,或許都是因為林改那一場失敗的婚姻。

他咬住了牙,來回走了兩步,“店裏只有這張沙發可以睡,出去倒是有賓館……”

林改躺在沙發上,聲音像還在滴着水,“這樣子怎麽出去,就睡沙發吧。”

“好。”蔣少野無計可施地應下,拿浴巾将林改團團包裹好,“那我也去沖個涼,你先休息。”

林改擡手遮住眼睛,從鼻子裏輕輕“嗯”了一聲。

蔣少野猜測他該困了,把休息間的頂燈關掉,只留下牆上一盞小夜燈。自己輕手輕腳地去淋浴間沖了個快澡,刷牙洗臉,又把兩人的衣服都扔進洗衣機。

洗衣機開始運作的動靜也沒有讓沙發上的林改動彈一下。

那張長沙發已很舊,但勝在柔軟且寬敞,鋪了涼席,蔣少野經常在這裏過夜。深夜的地下室不算很熱,電扇低頻地轉動着,呼呼地,将林改身上的浴巾吹出深深淺淺的褶皺。蔣少野又點了一只蚊香,小心擺在沙發側後方,迂曲的香随着電扇吹出的輕風彌漫開,将信息素的氣味緩緩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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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少野。”沙發上的林改悶悶地開口,“我還沒刷牙。”

蔣少野蹲在沙發側邊,轉頭看他,“你有力氣起來嗎?”

林改又悶了半天。

“給我一顆糖吧。”他說。

蔣少野覺得好笑。他去酒吧前臺拿了幾顆清新口腔的薄荷糖回來,給林改剝好了,林改便探頭過來咬住。

“你知道這樣更容易長蛀牙嗎?”蔣少野說,“半夜會有老鼠鑽進你的嘴裏。”

林改說:“那是你酒吧的問題。”

蔣少野說:“林改,你掩耳盜鈴。”

林改說:“我盜什麽鈴了?”

蔣少野在沙發外側坐下,林改便将手臂放下來,安靜地看着他,好像在等待他一般。

蔣少野發現林改的樣子和白天有一點不同,大約是化妝被洗得幹幹淨淨,頭發又淩亂,下颌便露出了和少年時無異的棱角,顯出幾分稚嫩的孤高。他好像能聞見那股薄荷味。

林改又說:“我是不是占了你的地方?”

蔣少野嘴角微勾。“是啊,也就占個一公分吧。”

林改卻沒聽出這是句調侃,身子往沙發內側擠了擠,想給蔣少野多讓出一些空間。蔣少野躺了上來,又按住他,寬容地說:“好啦。”

林改沒法睡,他仍然是緊繃繃的狀态。Alpha已将信息素都收起,他可以呼吸了,可是他卻不敢呼吸。

他們不是沒有一起睡過覺。高中的時候午休時間很短,他們來不及回家,吃完飯後會在體育器材室的軟墊上午睡二十分鐘——鑰匙是周禮則給的,只要鎖上門,別人都進不來。再就是高考結束後的畢業旅行,他們四個人坐過夜的大巴車去鄉下,睡在車廂後方的大通鋪,他的右邊是蔣少野、左邊是楚琴,半夜就在那刺鼻的汽油味中,聽着車輪轟隆隆、轟隆隆地在自己心髒底下滾過。

但那些經驗,和現在都完全不同。

現在的自己,剛剛經歷了一場信息素的撕扯,在浴巾底下是赤條條的,內褲明明濕黏得難受但不敢脫,蔣少野方才也完全避開了那裏。林改早已經不是十八歲了,他對于情欲懂得的不多不少,适足以引起不合時宜的恐慌。

他好像又搞砸了。

在多數時候,他其實不希望蔣少野認識到他是一個omega,一個應該區別對待、認真考慮、保持距離的omega。

蔣少野的肩膀很寬,側身躺下時,半身的陰影便似籠罩着林改。眼睛适應黑暗之後,能看見風扇的扇葉在牆壁上轉出朦胧的虛影,蔣少野的碎片或許也藏在那虛影裏。

蔣少野忽然朝他靠近過來,溫熱的氣息傾吐在他的抑制貼上,“林改,你在想什麽?”

林改驚了一下,眨了眨眼,那牆壁上的虛影便散掉了。“在想我們那年畢業旅行,睡的大通鋪。”

蔣少野的語氣有些詫異:“怎麽往那裏想了。”

“因為……”

因為正是那次旅行以後,我們就再也不曾聯系過了。

“因為很難得啊。”林改輕松地轉了下話茬。

蔣少野微微一笑,“是因為很擠吧。”

林改不想讓他認為自己嫌棄這裏,忙說:“哪有。我覺得地下酒吧也挺好——”

“林改,你聽。”蔣少野的聲音仿佛又朝他的耳朵靠近了一些。

林改微微一怔:“聽什麽?”

蔣少野擡起手,越過林改的身體,屈指敲了敲沙發後面的牆壁。他說:“你聽,有江水流過的聲音。”

就在這時,洗衣機快洗完畢,幾聲嘀嘀之後,便徹底陷入安靜。

渺渺的江水忽然擴散開,沿着地底牆磚的紋路,一浪接着一浪,朝這片脆弱的牆壁撲下。林改驚怔住。奇怪,自己方才怎麽沒有注意到?直到那江濤聲溫柔地蓋過了林改的心跳,将這間地底的鬥室都纏綿地環抱。

林改突然很想将這一刻永遠留住。有一種仿似大徹大悟的沖動,催促他迫不及待地開了口。

“蔣少野,”他說,“我們結婚吧。”

扣在他肩膀上的手忽然緊了一下,又松開。

“好啊。”

蔣少野竟很快就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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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大突破!

老周:等等,我鑰匙都給你了,你告訴我你真的只是睡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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