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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下雨的緣故,飛往北京的航班不得不延期。江氏集團內部對江應權已經出現很多反對的聲音,羅城市政府也在四處找他追責,江應權簡直一刻也等不住,此時他西裝革履地坐在舊城區的這家咖啡廳裏,身邊連行李箱都已收拾好了。
林改說會在這裏将合同還給他。
淅淅瀝瀝的小雨淋在舊城區一檐挨着一檐的屋瓦上,飄蕭的風吹得水線四散,陰沉的天色下,不少路人連雨傘都要拿不穩,只得在高高低低的街巷間聳着肩膀匆匆走過。
羅城這地方簡直不可理喻,他最初就不應該因為這裏的低地價就選擇合作;其實,當時也未嘗沒有借此機會打壓林改的意思。
離婚官司鬧得滿地雞毛,江應權原本已經讨厭透了林改。那種高高在上的知識分子的傲慢,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理想主義的笨拙,那種委委屈屈卻還要讨好人的沒眼色的無趣——他在追林改的時候,林改明明不是這樣的。
江應權承認,林改也曾有過一些新鮮的可愛。收到花會開心得抱着不肯撒手,去高級餐廳吃飯會局促不安地拉着他的衣角,自己的研究成果上市了還請他喝酒,盡管他直到今日也不覺得林改的研究有多少意義——
是啊,他知道林改手中有好幾樣專利,也知道林改一向受到科學界的重視。他知道林改有很強的事業心和職業使命感,也知道林改将身外之物看得很輕很淡。
可是他根本就從沒有把這樣的林改放在眼裏過。
直到他看見林改戴上了別的alpha給予的頸環,那一瞬間,一種久未燃起的占有欲竟然發作起來——
憑什麽啊?
他花了那麽大力氣,甚至咬壞了林改的腺體,也沒法讓林改多給一點信息素,結果林改轉頭找了別人,信息素就濃到需要戴頸環了?!
這樣的林改,又憑什麽讓他一敗塗地,從羅城倉皇遁走?!
江應權的手握住了咖啡杯,甚至有些發抖。
等林改出現……等林改出現,他要……
他甚至想不明白自己要做什麽。
一臺普通的黑色奧迪在咖啡廳外停住,他的目光茫然地向外望去。一個身穿長風衣的男人從駕駛座下了車,豎着衣領,手肘間還夾了一份文件,但不打傘,邁開幾步便推開了咖啡廳的門。江應權略微挺直了背脊——他認得這人——直到這人直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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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少野很高,站在江應權面前帶來一種壓迫感,但無論如何,江應權總不可能站起來迎接對方。江應權的目光漸漸冷靜,他翹着腿,身子往後靠向沙發,輕哼:“林改自己不來,派你來啊?”
“啪”地一聲,蔣少野将那份合同扔到了江應權面前。沒有簽字,紙頁還淋了雨,皺巴巴的。蔣少野屈起手指随意點了點:“還給你。”
這不算意料之外,但江應權還是強調了一句:“這可是一套房。”
蔣少野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服務生來問他點什麽飲料,他慢條斯理地要了一杯咖啡,而後才将目光轉向江應權。
“你這房子還套着貸款呢,真有意思,江公子,自己不會還貸款啊?”蔣少野一笑起來,便露出森森白牙,還滿臉無辜。
啊,被發現了——看來林改還不是那麽不通世故嘛。
其實剛拟合同的時候這套房确實還沒被抵押,但江應權懶得再提,只挑釁地笑:“你倒是很有經驗。”
“是啊。”蔣少野理所當然回答,“破産的經驗我也有,跟你分享分享?”
江應權眼中冷光大盛,連信息素的味道都暴漲出來,好像立刻要撲上來撕了對方。蔣少野擡起眼,滿不在意地和他對視。
江應權不得不強忍着試圖鎮定,咬牙瞪視蔣少野。這已經是在羅城的最後幾小時了,江家千叮萬囑他不要繼續惹事,江應權心裏憋了邪火,幾個月來——不,應該是更久以來,從離婚開始,甚至是從結婚開始就憋住的邪火,簡直要燒穿了他的胸膛。
蔣少野也沒有他所表現的那麽鎮定,青竹氣味的信息素帶着一股威脅氣息冷冷包圍過來,在信息素交鋒的一刻,江應權卻忽而恍然大悟似地笑了。
他的肩膀瞬間松弛下來,勝券在握似地,還拿打火機在茶幾上磕了磕,快活地道:
“怎麽,你還沒有睡過他,是不是?所以才這麽寶貝他,是不是?”
蔣少野的眸光驀然冷酷,像一把刀子從冰河裏拖了出來。
江應權卻越想越合理,幾乎要為自己拍案叫絕:“對了,你知道林改以前最厲害的研究成果是什麽嗎?就是結合信息素啊!你讓林改從實驗室裏拿一管出來,你們打一針,好歹裝上一裝——
“正好,我聽說那東西還可以催情——”
蔣少野突然伸出手臂,越過茶幾抓住了江應權的衣領,江應權眼神一凜,身體好似有肌肉記憶一般往後縮,蔣少野反而笑了。
“怕我打你啊?”蔣少野一腳踢開茶幾,聲音拖得緩慢,“可是我老婆不讓我再打人。”
江應權臉色發白,聲音顫抖,講的話卻還硬氣:“林改他有毛病你知不知道?他根本就不行——哪天你後悔了,我來教你打離婚官司——”
蔣少野提着他的衣領将他拖出沙發,猛地甩到地上,江應權膝蓋着地仆跪倒下,蔣少野竟擡腳踩住了他的後頸!
剛剛将咖啡端過來的服務生尖叫出聲,盤子摔了一地。
“蔣少野——”江應權半張臉被踩在冰涼地面,話都說不整齊了。被皮鞋碾過的alpha腺體散發出鋪天蓋地的信息素,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張牙舞爪,而似是哀哀地攀住了蔣少野的腿,向他求饒——
啊。
蔣少野冷酷地想。
原來alpha的腺體,也會産生吊橋反應。
他再往下壓低一分,江應權都會痛得大叫。現在才終于知道痛了?知道腺體被碾壓、被撕碎、被割成一片一片是什麽感覺了?不,不會比林改更痛。蔣少野的眸色愈來愈深,化作無光的黑。江應權根本不知道,江應權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殺害了什麽。
蔣少野想起林改後頸上的五道傷疤,像五道生鏽的鎖。想起林改那麽怕痛,卻學會了無底線的忍耐。想起林改在靜谧的前夜還說,他很想有個小孩。
林改說他只敢把這樣的不可能的願望安靜地放在心裏面,小聲地想一想。
尖銳的雨腳像無數根針刺向玻璃的落地窗,嘩啦啦的聲音混成大海深處的漩渦,即将要把蔣少野席卷走了。有很多話,他至今也沒法同林改講——很陰暗,很殘酷,他不想讓林改知道,他不想戳破林改那個自我保護的塑料殼子,但這不代表他不痛恨。
痛恨江應權加諸林改身上的一切。
他最終把江應權放開了。
“滾。”他低吼,“往後再也別讓林改看見你。”
咖啡廳的服務生預備要報警,蔣少野并不怕,只是死死地盯着江應權的動作。江應權不敢再挑釁,甚至不敢叫屈,他狼狽地捂着脖子,合同也不拿了,只拎着行李箱就要走——他的公司眼看要破産,一旦羅城市政府反應過來,算他一個重大金額詐騙不為過。他匆匆忙忙地跑出咖啡廳,沖進雨幕之中,那臺賓利的車門很快打開又關上。
服務生拿着手機,看着蔣少野發抖。蔣少野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站了半天,才忽然醒過來一般,看了她一眼。
深秋的風吹過,令他捂着嘴唇咳嗽起來,“抱歉,買單。”
服務生不知所措地指了指他的手,“……流血了。”
蔣少野才發現自己手背上也在流血,是剛才江應權掙紮間抓破的,一道道極細的血線從衣袖裏淌了下來,滴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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