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陳故是故意沒有出聲的。

陳易深是個愛炫耀的性格,他跟他說過他有一個從初中就開始同班到現在的好兄弟,甚至還給他看過他的照片。

雖然陳易深給的照片只有一個側臉,但陳故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江眠。

畢竟這麽長得這麽好看的人很少見,就算是他這種不畫人物的人,在乍一看江眠時都想為江眠破個例,把他收入自己的畫囊中。

不過也只是一瞬的念頭。

他對江眠的初印象,就停留在那張好看的側臉照上。

而現在,陳故就有些意外了。

就算陳易深跟江眠說了自己還沒到家,說了自己有個雙胞胎哥哥,可正常人在一般情況下還是會第一反應奇怪人怎麽在這,腦子再快也得轉一下才會想起雙胞胎的事。

畢竟他們并沒有見過。

但江眠是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認出來他不是陳易深。

有點意思。

陳故漫不經心地勾起唇。

江眠的确是第一眼就認出來了他不是陳易深,并且在陳故微揚了眉流露出意外的神色時,敏銳地發現了他剛剛是故意沒有說話,甚至有點模仿陳易深想要混淆他……

這種人,很危險。

江眠握着塑料袋的手緊了點,多解釋了句:“抱歉,我的意思是你是陳易深的哥哥嗎?”

陳故颔首,示意他進來說話:“我叫陳故,是陳易深的哥哥。別站着了,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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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眠有一瞬的遲疑,但還是慢吞吞地走了進去:“你好,我叫江眠。”

進去後,他發現玄關多了幾雙鞋,看樣子應該是陳故在陳易深這裏暫住了。

陳故:“來找他玩?”

被戳穿後,陳故也沒故意演了,他的聲音和陳易深的有點像,但是要更低也要沙啞許多,像是重感冒後的陳易深,但沒那麽虛弱。

簡單來說就是陳易深的更有朝氣,他的更成熟。

江眠主動和陳故保持一米距離,換了鞋子:“來做作業。”

陳故揚眉:“拼圖是麽?前幾天我看見他在鼓搗。他說是你和他共同的社團作業。”

他好自來熟。

江眠一邊想,一邊回話:“是。”

他以為他的冷淡可以讓陳故打消和他繼續對話的念頭了,又或者可以打消陳故那一剎那對他起的興趣,畢竟陳故這種人,看着就像是很驕傲的,不會輕易低頭。

可陳故卻輕笑了聲:“來做作業還買這麽多零食?打算晚上看球賽嗎?”

江眠想說我不看球賽,但為了避免陳故和他繼續就着這個話題聊下去,他又改口:“不是。”

然而陳故還是沒有被他的言簡意赅擊退:“那就是來做客的禮物了?我聽我弟說你和他是很多年的好朋友,還這麽客氣嗎?”

江眠:“……”

姓陳的都這麽能聊嗎。

見他沒有第一時間說話,陳故一邊開了玄關的門,一邊輕聲說:“抱歉,我很久沒見到同齡的國人了,是不是話太多,讓你覺得煩了?”

……謊話。

江眠垂着眼跟他進門,把購物袋放到桌子上後,看着去開空調的陳故,到底還是慢慢說了句:“沒有。”

本來都沒打算聽他回話了的陳故偏頭看了眼在把東西從購物袋裏拿出來的江眠。

江眠微微彎着腰,大口領子往下墜,露出了一片精致又嶙峋的鎖骨,而它的擁有者卻毫無所覺。

江眠其實有點偏瘦。

無論是露在外面的胳膊還是腿,都又細又白,還直,不像法學生,更像是舞蹈生。

像這種寬松的坎肩套在他身上,看着真的有點空了,顯得他更加瘦。

陳故回頭,沒有什麽波動:“那就好。”

江眠把屬于自己的兩包軟糖拿上,還有那根皮筋,收進了口袋裏。然後看向陳故:“那個……”

陳故轉身:“你喊陳易深什麽?”

江眠:“我就喊他名字。”

“那你喊我名字就行了。”陳故笑:“我和他是雙胞胎。”

江眠說好:“那我先去拼圖了。”

陳故點點頭,示意他随意。

江眠就難得快了幾步進了書房。

拼圖就攤在地上,江眠又開了書房的空調後,莫名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和陳故待在一塊,壓迫感太濃。

陳故身上有危險的味道,和陳易深那種傻狍子不同。

雖然父母離異,陳易深跟着母親,母親另嫁,還有個後爸,甚至還生了個女兒和兒子,陳易深的家庭還是很幸福的。

江眠見過陳易深的母親和後爸,那是很開朗的兩位長輩,熱情但卻不失分寸,相處起來很舒服。

所以陳易深也長成了那傻帽樣,情商的确感人,可沒心沒肺的樣子也真的讓人很快樂。

和陳易深做朋友,挺舒服。

至于陳故,江眠并不了解。

但他能夠感覺到。

陳故不是什麽好人。

江眠摸出手機,就見兩分鐘前陳易深給他發了消息,說自己堵路上了。

江眠:“……”

說實話,他從未這麽渴望過陳易深早點來救場。

江眠回了個知道了,就放下手機開始鑽研這剩下的一部分。

還剩下的拼圖碎片被陳易深亂七八糟地堆在一塊,找都不好找,江眠就只能先将這些碎片一塊塊在旁邊擺好。

他才擺兩塊,手機又響起電話。

是李閱打來的。

江眠第一時間接起:“李par?”

李閱在那邊笑:“小江啊,我也沒別的事,就是你昨天下班前發給我的那個材料我找不到了,現在有空再發我一份嗎?”

江眠:“可以,我找一下。”

李閱:“行。對了,羅律接了個委托,是海外一個畫家要賣畫給畫展,想請羅律做法律顧問看看合同,王par的意思是要羅律帶你去積累下經驗,你看你有意向了解這一塊嗎?”

“有的,謝謝您。”

“好,那我回頭跟羅律說一聲。”

“我有什麽需要準備的嗎?”

“不用,到時候羅律會聯系你,也沒什麽事,你就是過去看看。”

江眠知道律所上下都在照顧他,所以他又說了聲謝謝。

他對于這樣的特殊待遇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既沒有驕傲也沒有逆反。

前者是因為這些特殊都來源于他爸,不是他;後者也還是因為這些特殊都來源于他爸。

他爸就他這麽一個兒子,又不是說為他開綠燈踩線找關系送他進什麽地方,只是讓熟人幫着帶一帶。

他爸辛苦了半輩子積累的人緣和名聲,不用白不用。

江眠是個很實在的人。

挂了電話後,江眠繼續擺拼圖碎片。

他做這種事時總是容易走神,平時都會去在心裏默默背法條,但今天他卻在想其實陳故要是和他這樣井水不犯河水也好。

最好是他多想,最好陳故不來招惹他,最好……

江眠第三個最好還沒完,門就被敲響。

他頓了頓。

陳易深是不會敲門的,他都是直接開門進來。

所以只能是陳故。

江眠捏着手裏的拼圖碎片,在心裏輕嘆了口氣。

尤其在聽到門外響起陳故帶着些懶散的語調時:“江眠?我可以進來嗎?”

這是陳易深家,也是陳故家,不是他家,他沒理由拒絕陳故:“可以。”

于是陳故開門走進來,把倒好的水放在了江眠身邊,江眠只能禮貌地說了聲謝謝,話語裏的疏遠感就差直接告訴陳故了。

可陳故跟沒感覺到一樣,還看了看地上的拼圖:“陳易深把最難的一塊留給你了。”

江眠盡量冷漠以對:“嗯。”

“要幫忙嗎?”

“不用。”

“那不介意我在旁邊用電腦找下東西吧?”

“……”

江眠想說介意,但顯然不可能:“不介意。”

陳故彎了下眼,望着全程不擡頭看他一次的江眠,墨色的眼瞳裏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神色。

他不再騷丨擾江眠,而是轉去了旁邊的電腦。

江眠卻沒能放松下來,就連走神也不了,安安靜靜地把剩下的五十多塊碎片擺好。

擺好後,他也犯了難。

陳易深對色彩不是很敏感,江眠也就好他那麽一點。

真不知道他倆當時是怎麽就腦抽選了智力游戲社。

江眠拿着原圖看剩下的這些,總覺得它們的顏色也沒有相差很多,有好些完全就一模一樣啊。

江眠轉着手裏的碎片,感覺這東西比做飯還難。

“你手裏那塊是左上角最邊上的。”

就在他頭疼到準備打電話問問學姐可不可以網開一面的時候,陳故悠悠開口:“真的不需要我幫忙?”

江眠拿着碎片比對了一下,試着拼上去,感覺到了無比的契合。

他沉默了下,到底敗給了學分:“可以嗎?”

陳故勾唇,起身走到他身邊坐下:“給我看看圖?”

江眠把手機放在地上,然後推給他。

陳故挑了下眉,沒說什麽,只拿起手機看了看。

江眠已經很努力地不讓自己過多關注陳故了,但他還是注意到了陳故的頭發并非那種順着下來的,而是碎剪,紮起來的話就類似早兩年很流行的武士頭。

就是那種類似狼尾,但不像狼尾需要打薄的發型。

“那一塊是這裏。”

陳故示意他,江眠就伸手去拿碎片:“這?”

陳故點頭:“往左邊轉一下。”

江眠在他的指揮下拼上去,又憑借着自己對色彩的認知拿起他覺得是旁邊的另一塊:“這個是這裏嗎?”

但陳故卻說:“不是那一塊,這個顏色要淺半層。是那一塊。”

江眠順着他指的方向拿起,見陳故點頭,不由陷入沉思。

這兩個……不是一模一樣嗎?

他把碎片拼上去,不由多看了陳故一眼。

恰好對上陳故的視線,陳故輕笑:“怎麽了?”

江眠默然片刻,還是說了:“感覺你很厲害。”

陳故撈了一下自己因為垂下來遮住了視線的頭發。

江眠的視線不由得被吸引了一瞬。

陳故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長又勻稱,骨節分明,沒入發間時本來就白的肌膚看上去就像是能反光。

“我是學美術的。”陳故随意道:“所以對這些比較敏感。”

他微頓,有些抱歉地看着江眠:“我剛看你買了皮筋,可以借我紮一下頭發嗎?陳易深家裏沒有,我剛出去忘記買了。”

江眠想說不可以,但視線落在拼圖上時,還是只能默默把在自己口袋裏捂得有點熱的皮筋掏出來了。

陳故沖他燦爛一笑,伸手接過:“謝謝。”

陳易深也會這樣笑,但是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在江眠這兒卻沒有半點重疊。

因為陳易深笑的時候江眠內心平淡無波,甚至不太理解那些女生為什麽要尖叫,可陳故這樣笑的時候,江眠登時警鐘大響。

異瞳的黑色貓貓頭挂在了陳故的腦袋上,陳故留得真的是武士頭。

這個發型讓他那張本來看上去有點無辜的臉頓時充滿攻擊性,就連惹人憐愛的狗狗眼都像狼一樣令人發憷。

江眠別開視線,又聽陳故說:“我沒買皮筋,回頭去買了,下次見面還你行嗎?”

……來了。

果然是這一招。

他要說讓陳易深給他,陳故多半得說不放心陳易深。

說實話要他他也不放心陳易深。

那孩子确實有點讓人放心不了。

江眠平靜道:“不用,我反正也不用紮頭發,送你好了。”

他頓了頓,怕陳故還要糾纏,特意補了句:“就當拼圖的謝禮。”

陳故看着他全開的躲避氣場,沒說好與不好,只輕笑着說:“那不行,這個拼圖本來陳易深也占一半,我幫你跟幫他也沒什麽區別。我們又不是朋友,不能随便收你禮物。”

江眠:“……”

他覺得他好像知道陳易深為什麽情商那麽感人了,因為這項全點他哥陳故身上了。

陳故這話,就是完全把他逼在了角落裏,要他下次見和做朋友二選一。

作者有話說:

我:眠眠和陳故現在相處就是,眠眠:退退退!陳故:貼貼jpg;

我朋友:有畫面了,很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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