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向薇特意選的周五來的,所以江眠推了李閱向他發出的加班邀請,陪向薇在南界玩了三天。

向薇還提到了一個人:“這兩年的新興畫家,sleep。”

她笑:“我和阿迢去看過他的畫展,色調很大膽,畫面看上去光怪陸離,卻又格外吸引人,只要稍微有點共情能力的人,都能與他的畫共鳴。國外好些人都很喜歡他的畫。我猜他應該是個三十歲左右,經歷了不少事的帥哥。”

向薇說着,又聊了好幾句「sleep」,看得出她也是喜歡他的畫的。

畢竟向薇也是個藝術家。

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聽到有關陳故任何消息的江眠怔了下。

他眼前不自覺地浮現出了最後見到陳故的那一眼。

其實江眠在日常生活中記憶有點不太好,總是不記事。

他以為他應該對那一幕有點模糊了,可最後陳故那個笑還是那麽的清晰。

好像現在就在他眼前。

陳故…當時是因為什麽難過?

江眠微抿唇。

“眠眠?”

向薇喊了幾聲:“眠眠?寶貝?”

江眠回神:“嗯?”

向薇奇怪地看着他:“你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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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眠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自己在聽向薇說話的時候走神了,他慢吞吞地組織措辭:“一個案子。”

向薇沒有懷疑:“今天休息日就別想工作啦,你這點和你老豆真是一模一樣。”

江眠緩緩說好。

——

陳易深其實不太喜歡在社交軟件上實時更新日常,因為那張臉,總有人把他的動态po到校園論壇上,然後導致有人蹲他。

所以陳故是在他生日過後的一個月後才看到陳易深曬出的生日記錄。

【陳易深:二十歲了!以後就是奔三的人了-(圖片x9)】

陳故本來掃了一眼就要劃走,但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思,點開了那個圖片。

他以為他會看到江眠的身影,哪怕只有一個側影亦或者一個衣角,可是都沒有。

陳故曬出來的照片只有他和周雨慧的合照,再往下是标注的誰誰誰送的生日。

有他送的耳機,還有其他朋友送的七七八八的禮物,周雨慧送的球鞋被他用愛心畫了出來。

但陳故沒有看見書立和那個八音盒與維多利亞提燈的結合版。

看到的只有陳易深新的手機标識,是今年上市的最新款。

以及評論區——

【(評論)陳易深:還有看見這個新的手機标識了嗎?沒錯,我們江律這麽多年始終如一的每年夏天為我破費這麽一大筆(小人轉圈圈jpg)】

陳故頓了頓。

江眠…沒送那兩個需要自己手工拼的藝術品?

而且陳易深說江眠這麽多年始終都是送手機?

他不怎麽關注陳易深的動态,陳易深又是設置的三天可見,從前的已經翻不到了。

陳故無意識地點進江眠的消息框,對話還停留在江眠最後一次執着的轉賬,也就是陳易深生日的零點。

但是轉賬已經過期自動退還了一個月了。

陳故點了下輸入消息的消息框,鍵盤彈出來,但他最終還是什麽也沒發,只退了叮咚繼續畫畫。

原本已經有了底色的畫布,在他的走神中,被繪上了一雙清冷卻動人的柳葉眼。

它靜靜地在詭谲的色彩裏注視着陳故,就好似江眠坐在對面看着他一樣。

陳故望着這幅畫靜默許久,忽地笑了一下。

江眠啊。

他到底是什麽時候掉進去的?

——

今天周日,是陳易深後爸滿五十歲,因為兩家關系好,江眠代表了江聊一來給唐祿吉來送祝福。

人不多,就只有關系比較近的親朋好友,但江眠都不認識,只能躲在角落裏裝透明人。

好在周雨慧也來了,還有暑假歸來的左遙。

左遙是他們高三轉校過來的同學,本來一起考上了南界大的法學,然而左遙又在開學不到三個月時做了交換生去大陸那邊學法。

因為她之後想定居大陸。

江眠就和她倆一塊在角落裏窩着。

左遙在跟周雨慧說自己在大陸發生的趣事,周雨慧也笑着跟她分享自己的生活。

江眠……其實還是在做透明人。

只不過這兒多了兩個認識的人而已。

等到開席的時候,江眠也沒看到陳故的身影。

不過也是。

他想。

唐祿吉和陳故既沒有法律關系,又沒有血緣關系,陳故就算想來,也沒身份來。

江眠想到這時,不自覺地微抿了下唇。

陳易深跟他說過,他不喜歡他們的親生父親,陳易深這樣的人都不喜歡的人,那說明人真的有點問題。

陳故跟着父親,多半是沒經歷過什麽好事。

而明明是雙胞胎,陳易深卻跟着母親改嫁擁有幸福美滿的家庭。

江眠能理解陳故的心理,只是他并不覺得那是對的。

他也沒有說同情陳故,他就是覺得……

江眠說不上來自己心裏的感覺。

這頓飯江眠其實吃的一般,因為他不喜歡吃席。

有時候想吃的菜總是轉不到自己面前,他伸手要轉菜的時候,看到別人在夾又會作罷。

等到這頓飯散場後,酒店裏就沒剩下幾個人了。

陳易深不知怎的和夏茗聊到了上個月自己生日的事。

“我還很期待和哥一起過呢,結果哥說他臨時有事。”

“你哥是搞藝術的,有時候突然有靈感,就管不了這麽多,正常。”

左遙也還有事要先行離開,夏茗就示意他去送一下。

陳易深和周雨慧去了,江眠看了看時間,覺得自己差不多也可以走了。

他起身,走到夏茗面前:“阿姨。”

夏茗沖他笑:“怎麽了?”

他還沒說話,夏茗又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對了江眠,你們那天是打算把陳故和陳易深的生日合在一天過?”

“……”江眠怔住,他茫然地看向夏茗:“什麽?”

什麽叫合在一天?

陳故和陳易深是雙胞胎,不本來就是一天嗎?

夏茗比他更加驚訝:“陳故沒說?他生日要比陳易深早一天啊。”

她道:“陳易深是零點零五出生的,陳故要早他差不多二十分鐘左右出來。”

所以……

陳故的生日在陳易深生日前一天。

也就是說,陳易深的生日在周日,那麽陳故的生日就在周六。

江眠有點不可置信。

他在陳故滿二十歲那天都跟陳故說了些什麽啊!?

夏茗這話直接讓本來心裏就飄着難以言說的異樣感的江眠登時陷入了一個酸脹的情緒中,懊惱和後悔一并湧上來,将他的心髒填的發疼。

他在這一刻什麽都明白了,那天晚上他們講話時,陳故為什麽總是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包括後來,陳故看見他起身時的回頭……

他到底都幹了什麽啊。

夏茗見他微愕,心裏也是有點咯噔:“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她嘆了下:“怪我,我忘記跟陳易深說了。”

夏茗:“不過既然陳故沒有說,也許那孩子也不在意吧……”

“阿姨。”

江眠難得地打斷了人說話,語速更是比平時快了幾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他擺了下手:“不用送了。”

說完,江眠轉身就向着外面走去。

夏茗微頓,心想這好像是她第一次見江眠動作這麽快。

江眠徑直出了大包廂,掏出手機沒什麽猶豫地就點進了被他設置成了不通知軟件的叮咚。

随後他就看見在差不多五分鐘前,陳故給他發了消息。

【陳故:我護腕你沒丢吧?】

江眠的步伐慢了兩拍。

聰明人都知道,這句話是一個信號。

至于是什麽信號,那就只有江眠和陳故才知曉了。

江眠回了個嗯,又打字:“你要的話我給你送過去。”

可幾乎是同時,陳故那邊的消息一塊到來:【你在哪,我來接】;

江眠:“。”

陳故在那頭也笑了一下。

【陳故:我來接吧】

【江眠:可我在外面……】

【陳故:那正好,你找個涼快的地方待着,給我發個定位,我順便把你一起接上】

江眠覺得這個辦法确實很好。

而且他腦內模拟了一下,陳故要去他家不想被暑期的人流量堵住的話,得繞一下路,往這邊走,避開市中心。

所以江眠輕車熟路地轉彎進了家咖啡店:【好】;

【江眠:(位置分享)】

江眠順便打算點一點吃的,他想了想,在服務員熱情的問聲中先說了句等下。

【江眠:你要喝什麽?】

【陳故:(語音消息)】

江眠一頓。

他望着這條語音,指尖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

今天出門有點匆忙,他沒帶耳機。

但江眠沒有點文字轉換,而是點開後放到了自己耳邊。

只聽見那一個月沒有聽過的聲音帶着點微弱笑意散漫響起:“有推薦的麽?”

陳故的語氣一如既往,好像他們從來就沒有鬧過那個矛盾,更沒有一個月互不關注。

【江眠:他家摩卡很出名。】

陳故回了個很簡略的「1」,江眠卻莫名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看向服務員:“兩杯摩卡,再來一盒原味蛋撻和一盒草莓味的。打包。”

等到熱氣騰騰的摩卡和蛋撻做出來後,江眠也透過櫥窗看見了陳故的車。

因為這邊不讓停,而且抓得嚴,他沒等陳故發消息,就拎起了袋子往外走。

陳故瞥見他的身影,放下了手機,先傾身去給他開了副駕駛的門。

江眠這回沒有糾結太多,總不能讓陳故因為他交罰款。

“蛋撻很香。”

陳故率先開口,語氣自然,好像他們之前根本就沒有因為什麽事情冷卻過。

江眠還在想着夏茗說的話,一邊低頭扣安全帶,一邊應聲。

陳故的食指點了點方向盤,随意問:“有草莓味的?”

江眠有點訝異。

咖啡和蛋撻是放在一塊的,蛋撻雖然很香,但摩卡的味道也很濃郁,而且蛋撻是裝在盒子裏扣得很緊。至少江眠的嗅覺有點被蒙蔽,只聞得到摩卡的味道。

“是。”

車子又在紅燈前停下,前面還有長長的車隊,估計起碼得等三個紅燈。

江眠看向陳故,陳故今天穿着上還是他自己的風格。

藍灰色的冰絲襯衫,黑色的束腳闊腿褲,腕上佩戴的表是皮質表帶,表盤卻是機械朋克風,很有懷舊感。

他的頭發比一個月前要長了點,所以整個被他紮起,只垂了碎發在鬓側,看上去莫名有幾分藝術家獨有的頹感。

看上去好像要去參加什麽活動的男明星,也像是準備去T臺走秀的模特。

江眠沒有斟酌太久。

可恰好陳故在他看他的同一時刻偏了頭,對上了他的視線。

所以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對不起。”

“江眠,我得跟你說聲抱歉。”

兩個人都停了停。

江眠要慢一拍,所以被陳故搶了先:“你說得對,我的确不該那樣對陳易深。但我覺得更重要的是,我不該利用你。”

他垂着眼看他,那雙眸色過深的眼瞳好似只有江眠一個人:“可以原諒我麽?”

江眠動動唇,陳故的眉眼又浮現出了一點好奇:“不過,你為什麽要跟我道歉?”

“我。”江眠輕呼出口氣,将心裏的酸脹放出一點點:“我不知道那天是你生日,對不起。”

陳故是真沒想到江眠是因為這個跟他說對不起的。

他稍怔,見江眠微抿着唇線,便笑了下,把原本準備的話全部删除:“那不如這樣,我們都別說什麽對不起了。”

“現在重新認識一下吧。”

陳故彎眼:“我叫陳故,是個畫畫的。”

他說:“江眠,以後請多指教。”

這一次,陳故說的不是「是陳易深的哥哥」。

他是以自己的身份和江眠做自我介紹。

作者有話說:

和好啦!!以後就不會吵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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